很感人!可是用一个国家的衰亡来证实一段纯真的爱情，实在是太奢侈了一些呀，不过故事真的很美!
我已在洞里不知多少年.
外面的世界不過只是頭頂樹隙間的雲卷雲舒,偶然才有三兩路人經過來一星半點談話.那是個春天,一個過路的孩子正給妹妹講故事.
“總之,妹喜是個壞女人,狐狸精,因為她夏才滅亡的.“
“可是哥哥,人怎麼會喜歡狐狸?“
陽光落在身上,我仿佛又看見夏末的烽煙四起,聽見他說:“妺喜,只要你歡喜.“
這個王朝華麗的大幕拉開時,我還是修行不久的狐狸,我和同伴春在廣闊的土地上自由地幻為人形游蕩,每次回來,春總說不能再有下次,可我知道,他寵溺我.
他們都說春前途不可限量,我也的目標是做那翩翩來去的神仙,可我總問:“春,我們去做兩個人好不好?“而他總會用明亮的的眼睛凝視我:“我們是狐狸.“
我們住處不遠就是王室的狩獵場,總有驍勇的王子們在那里縱馬逐鹿,又一個狩獵的季節即將來到,初具靈性的精怪們也將迎來十日的苦修,我入關前,春的目光有隱隱擔憂:“妺喜,過了這十日,你的修行會大有進益.“可是,我不想修行.
我幻成白色狐身,才出洞口就聽見馬蹄犬吠聲,天色陰暗,我看見人群中一道燦若寒星的目光,那人騎著棗紅駿馬,斗篷在風中翻飛,看見我,他立刻搭上弓箭,策馬跟在我身後.
大樹參天,蓬蒿茂密,我像道狡詭的白光在林間穿行,身後的馬蹄聲漸漸寥落下去,大雨落下,閃身繞過路旁舊廟,倏忽之間,變成人形,白色羅裳,倭墮雲吉.下一刻他已縱馬到我面前,馬受驚地揚起前蹄,我看著他灼灼目光與挺拔身影,原來,這就是人.
他在廟中燃起勾火.林中漸漸起了瘴氣,可他只在嘴邊噙個笑容,他同我說話.我想到春,溫和的春從來不曾對我這樣說話,不曾握住我手,我由著他的手指蜿蜒而上,讓細細的呼吸吐納在耳邊:“脂白玉,是為如此.“
我看著其魅惑笑容與有力手指,原來,這就是人.
這場雨下了五天,五天之中,這已迷上這笑.他的手指總停留在我頸項之間,看我躲閃微笑,他一聲聲喚我名字:“妺喜,妺喜,妺喜.“
第六天,廟外傳來熙攘人聲,一個聲音惶恐地說:“殿下失蹤多日,朝野上下皆憂心忡忡.“我看著廟外放晴的天色,不防他握住我手,用身體擋住眾人目光,沉聲道:“我是夏的王子傑,妺喜,你等我回來接你.“
回到洞中,春仿佛什麼都知道了,他的眉頭緊鎖:“妺喜,他是人,而你是狐.“
我輕輕微笑:“可是春,那有什麼關係?“
同伴們漸漸都知道了這件事,遇見我的目光都開始躲閃,春的臉色總是黯淡的,頎長的身影決絕地掠過我的身邊,可我不在乎.人,為什麼不能愛上狐狸?
那個人是夏的王子,他的名字叫作傑,他對我說:“妺喜,等我來接你.“
新君登位是兩年前的事,從民間征選秀女是一年前的事,傑離開,已整整三年.春已修到第個圓滿,而我常想到那張魅惑臉孔:“妺喜,等我來接你.“一如惡夢纏繞,又一次征選秀女的榜文昭告天下時,我決定入宮.
春的目光滿是驚異:“妺喜,那條路會讓我們萬劫不復.“他試圖阻攔我,可我已瘋狂,尖尖犬齒,在他臂上留下血印:“春,我寧可萬劫不復.“
征選如此順利,我是狐狸,便能是最美的女子,但內侍們說大王突然重病,直到數日之後,長長的宮廊之上,我迎上他的目光:“你是妺喜?“他微笑:“他們說你是最美的.“
我的手在袖內瑟瑟發抖----他已經不記得我么?我看著他溫柔的眼睛,聽他說:“妺喜, 我是夏的大王,我的名字叫作傑.“
從這日起,後宮中所有的女子仿佛都失去了顏色,傑用無窮的熱情在寵溺我,可我的心已如枯木死灰,我不再想笑,只會常常想到和春一起自由奔逐的時光,傑在宮里修建了充盈美酒的深塘,把成匹的絲絹在我而前撕裂,換來我短暫笑容.他把我放在他腿上,仿佛我是一張柔軟的弓.“妺喜,只要你歡喜.“他總這樣說,但我心頭,始終有那個陳舊傷口.
這一天,我穿回月白衣裳,梳著倭墮雲發,皎皎月光之下,我必要尋回我的答案.
看見我,傑的目光攸然一亮,表情更迭,我突然聽見他嘆息:“妺喜,你真的是那個妺喜嗎?“
原來三年前,他的父王和朝臣擔心他耽於女色,欺騙他說我已不在人世,再遇見,他不敢相信我還是昔日妺喜,卻用了加倍的愛來對待似曾相識的我.
“我記得那場雨.“三年前那個男子仿佛重又出現,記憶婉轉綿長,我的臉上落滿淚水.
夏宮的飲宴夜夜如舊.它們遮了我的雙眼,讓我看不見天下騷亂,聽不到大臣地議,更不曾發現傑的臉色一日比一日憔悴,直到那天,大殿上的激憤聲音落入我耳中:“長此以往,妖妃必將禍國殃民.“
接著聽案遺憾被掀翻,傑的聲音加響:“妺喜之事,不許再提!“
我慢慢知道,食四茶舖,甚至小孩子們都在唱著童謠,字字入耳,他們說夏進江山,終會毀在這個為討妃子一笑而荒費朝政的昏庸君王之手,可我身邊的傑,卻仍是那平和模樣,我總會想到他昔日咄咄逼人的目光,而那身為皇室血脈的野心和驕傲,變成今天簡單一句話:“我要補償你,妺喜,只要你歡喜.“
漸漸,大臣們不再上書,對搞商湯的軍隊節節敗退,傑也乾脆不再早朝,宮人們總是三三兩兩地聚合在一起談論著什麼,今晚的花園甚至有了肅殺的寒氣.
那是一個清晨,我在夢中被慌亂嘈雜的腳步聲驚醒,有內侍在門外顫抖地報告,都城被攻破了.張皇失措的宮人們在大殿上奔逃哭泣,遠處的火把已經照紅了半個天,身後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我回頭,看見經歷三朝的老丞相,顫巍巍地手提長劍,直刺向我,還未等我閃身,傑已擋開長劍,可他的額際還是被鋒利的劍鋒劃開了口子,內侍們拖開丞相,我聽見他絕望的呢喃:“百年基業,就這樣毀在一個女子手里.“再轉頭看傑,鮮血在他臉上蜿蜒,而他的目光卻平靜得出奇:“妺喜,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讓你歡喜.“
他的手握在我頸上,我突然看見他手上的舊傷疤,電光石火之間,我如遭王雷轟頂---怎麼能不認識那個傷疤?那是春阻止我入宮時,被我狠狠一**過的痕跡.
“春?“我聽見自己戰栗的聲音,而傑的微笑在我面前如同一朵花一般綻開.他靜靜地微笑:“妺喜,你終於認出我了.“
這是和我一起在自由的大地上奔跑的春.這是一直陪在我身邊怕我闖禍的春.為什麼我一直沒有發現?他的目光是這樣溫柔如水,可是傑呢?那個魅惑英俊的夏傑呢?
“你可記得入宮那天夏傑突然生病嗎?那一天我就已經奪走了他的身體.“
“你殺死傑?“
春近在咫尺,我在他眼里看著自己的倒影,聽著他說:“他早已不記得你了.“.
“從他離開起就已經把你忘記,一個坐擁天下的人,不會愛上一只狐狸.可是,我不能讓你三年的希望像幻影一樣破滅.只有頂替他的靈魂,騙你他從來沒有忘記你.“
大殿中的人們慢慢跑光,我心里痛楚的角落又冒出更深的不安.春是狐,他的修行和道行會困在人的身體里漸漸消磨殆盡.而他,更用整個王朝作代價,換取我的歡樂.
宮外廝殺騷亂的聲音穿牆越戶地飄進來,殿里卻一片寂靜.春的目光像水一樣溫柔:“妺喜,你可記得那時候的春天?鶯飛草長,你像雪一樣潔白.“我的心神憶亂,月光映在他的臉上,我看著面前這個擁有春的靈魂的夏傑的身體:“可是春,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只要你歡喜.“他靜靜微笑.“回到我們修行那兒去,你還能做回你自己.“
喧囂聲漸漸靠近,春的手卻在漸漸冰涼,他用盡他全部力氣把我推向門口,下一刻,我的身體已經匍匐於地,重新變回雪白狐狸,闖入宮廷的人已到殿口,我在火光中最後望了一眼.
春的臉上帶著甜蜜的笑容注視著我:“妺喜,回去.“
我憶以洞里不知多少年.
很久以前我看過一本書,泛黃的文字,連篇累牘地記錄著歷朝歷代的興勱衰微.我看著它寫著.女子誤國,君王昏庸,周寵褒姒,商迷妲己,夏更亡於妺喜,那也是兩個和我一樣的女人嗎?我不知道.我只記得夏廣袤的土地上,我和春自由歡快地奔逐.有誰知道,夏的亡君竟是只狐狸,一只為了愛萬動不復的狐狸.
春,我們去做兩個人好不好?
我寧可永遠做這只窩在洞中混沌度日的狐狸,只有這樣,我才會常常夢到春,夢到他溫柔的眼下,微笑著對我說:“妺喜,我只要你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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