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走了几个月之后,日子也不太好过。一天深夜,一个十分古怪的电话告诉他公司有事急需他处理,不由分说地将他从秘书的床上拉起来。 当他发现被捉弄回到秘书的住处的时候,他的秘书已经被人杀死在床上,现场一片宁静。他看着床上那条赤裸裸的尸体,并没有任何悲伤的感觉,只是觉得惊讶:半个小时前还是活生生地和他胡天胡地的人,怎会一下子就魂飞魄散了呢? 警方告诉他,这件案子很有些离奇:死者的致命的一刀是从左前胸刺入心脏,血出得很少,按常理说心脏被刺应该大量出血才对。更奇怪的是死者不但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反而是面带笑容,笑得十分开心。现场没有打斗反抗的痕迹,在死者身上也找不到任何被麻醉过的现象。而且据乔明说她在他走之前就醒了,那凶手就不是趁她睡着时下手的。也就是说死者可能是清醒时微笑着让人杀死,好象死得十分心甘情愿一样。 案子一直找不到线索,连凶器也找不到。乔明都有些质疑警方的办事能力,但他并不关心案情的发展,因为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和每天在电视上看到那些新闻一样,都是那么遥远和陌生。他甚至有些窃喜,因为下在他身上的毒咒终于到尽头了。
几个星期过去了,乔明开始想念那个属于自己的家,还有家里美丽的妻子。可是临走前小玲的那副模样让他感到心寒,他确实有点不敢回去。他最后还是有了决定。 房子的大门被推开,一股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乔明掩住鼻子走进门口,房子里的情景确实让他吓了一跳。四周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大厅里显得十分阴深,家具还是以前那样井井有条,可是已经铺满了厚厚的尘埃,蜘蛛随心所欲地到处搭结自己的网。如今这间房子就像是一百年都没有住过人的鬼屋一样。 小玲呢?搬出去了吗?乔明满腹疑问地慢慢走上二楼。他小心地推开睡房的木门,就像怕吵醒正在里面酣睡的人一样。他真的很希望开门之后就见到小玲正在床上午睡,可是楼下的情景提醒他这只是一个妄想。 门开了,里面一片宁静,风从打开了的落地窗吹进来,不时地撩拨着那幅雪白的蕾丝窗帘。乔明用手轻轻抚摸着睡床的床沿,这张床是他和小玲一起选的,小玲说最喜欢床沿上雕的花纹了,充满了古罗马的韵味。他不由得又想起他们俩新婚燕尔之时在床上温馨旖旎的情景,多么温暧,那时他们的爱意就像泉水一样倾泻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阵酸楚的悔意充满了乔明的心,他没有恨别人,因为都是自己的错,一种无可推卸的错。两行泪水不禁涌出眼眶。乔明用手擦了擦眼,站到窗前想让风令自己冷静一些。他拉起窗帘,正午的阳光猛地涌进来,一下驱散了房间里的阴霾。 这时乔明的眼睛像被什么晃了一下,他转过头,只见床头柜上有一件东西正映着阳光熠熠生辉。他又把窗帘拉下,这才看清那原来是一柄放在木架上的小刀。乔明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是小玲放在这里的吗?他把小刀抽出刀鞘仔细地端详着。 刀长不到一尺,刀柄似乎是用铂金一类珍贵的金属打成,精光闪闪。几条简单的流线体缠绕着刀柄,一直盘旋伸延到柄末,在末端抽像地勾勒出一个咆哮的猛兽头部。刀身较厚,呈优美的流线形弯曲,整个刀身暗光流转,上面用一种没有人能看得懂的螺旋字体刻了一行字。刃处如纸般薄,锋利异常。 乔明拿起刀,手指轻轻地在刀身上摩挲着。触手处只觉一片冰凉,而那几个古怪的文字就象与刀一起被煅造出来一样,光滑无比,没有一点雕刻的痕迹。 乔明的食指慢慢滑动,当他触及到刀刃上的时候,不由得全身一震。此时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指尖源源不断地转来。悲痛、悔恨、恐惧……种种感情交织成一张大网,紧紧地裹住乔明的脑海。他顿时坠入人类感情的炼狱之中,全身被各种各样伤痛的情感所淹没。每一种情感划过,就像被一把雄雄的火炎焚烧着他的大脑,连一丝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突然睡房的门口被推开,传来“吱嘎”一声。乔明的手一颤,马上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可是食指已经被刀刃划伤一道小口,血从伤口渗出聚成一颗小珠。刹那间,所有的感情如打火印一般,都深深地烙在他的心头,而最强烈的却是一股深深的怨恨。 乔明转过身来,推开门的是小玲,是他最挂念的妻子。她手里端着一个古色古香的花瓶,插了几朵洁白的百合。她还是这么美丽,就会瓶子里的百合一样清澈。 “小玲?我……”他下面的话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小玲显得非常平静。她一边把花瓶摆在放短刀那个柜子上,一边温柔地说:“你这个懒鬼,屋子这么脏你也不收拾一下,我才去了新疆考古两个月,你就变得这么懒了。” 她的平静让乔明大出意料之外,可是都没关系了,只要小玲能再次原谅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乔明突然从背后用尽全力抱住小玲,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卟卟”地落到小玲的肩上。小玲扭过半边脸说:“傻瓜,哭什么,回来了就好。”…………
之后几天里,他俩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家。乔明终日陪在小玲身旁,只要一有空闲就不停地打扫屋子的卫生,他拼命擦拭着所有的家具,仿佛要把他以前所有的罪过和肮脏的灵魂都擦洗干净。 终于他们可一起坐在明亮干净的房子里,依偎着互相诉说心里的事,就和以前坐在大学的未明湖边一样。 可是乔明的心里始终埋藏着那柄短小刀上的感觉,就像一群埋在心底的小妖魔,时不时会钻出来作怪一番。犹其当他身处短刀附近的时候,这种心悸便更加强烈。但小玲却似乎很喜欢这件从新疆罗布泊带回来的记念品,经常会拿起来把玩一番。 在一个下弦月之夜,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照进卧室,水一般皎洁。 乔明和小玲尽情沐浴在热烈的爱河中,他们拥抱着一起飘过高山,越过大海,仿佛变成一对无牵无挂肆意于天地间的小鸟…… 激情过后,小玲在身边早就睡着了,此时他也觉得十分疲累,可是他的大脑中还是一片清醒。月光照在床头柜上,那柄小刀躺在冷冷的月光中显得无比的阴深,那奇特流线型、刀柄上的兽首、还有那行无法读懂的文字。这一切都像一个撕牙咧嘴的魔鬼在对他做着鬼脸,在嘲笑他的所作所为。一阵厌恶和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 乔明拉开被子走到窗前,手里提着短刀。一股轻风吹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他顿时感到一阵清爽。窗外的下弦月弯弯的,却又特别明亮,在云层中忽隐忽现。 乔明这时的心里在砰砰地乱跳,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一咬牙,右手用力挥出,那柄短刀发出“咻”地一声飞出窗外,在明月下划出一道弯弯光弧,就象那弯弯的下弦月一样,然后远远地落到别处。
直到这时,乔明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他轻轻嘘了一口长气。当他转过身来,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小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她用手撑起半个身子,被子顺着她柔滑细腻的肌肤滑落,露出她上半截完美无暇的胴体…… 最让乔明吃惊的,却是小玲的手上按着一段蓝光闪闪的物体。细看之下,竟然就是刚才他扔出窗外的那柄短刀! 小玲赤裸着身体爬起来,手提短刀慢慢向乔明走过来。皎洁月光均匀地涂在同样洁白的身体上,完美得仿佛是由天神精心塑造出来的艺术品,没有一丁点儿暇疵。只是她的面容开始扭曲,双眉倒竖,一道血红的细线在她眉心若隐若现。 乔明一接触到小玲的眼神,便再也不能移开了。因为她的双眼已经变得通体漆黑,完全分不出眼白跟瞳孔,只在中央有两点亮光在烁烁闪动,显得无比狰狞。 小玲一边向乔明走来,一边说:“你知道吗?有的错是无法挽回的。”语调异常平静。乔明望着她手里的短刀,本想马上逃开,可是全身突然没有一丝力气,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这时小玲张开樱唇,一股鲜血从她洁白的牙齿间渗出来,染红了整个口腔。她轻轻地唱起了那首歌:
梦中的你步履匆匆 笑如永恒的彩虹 我是一只垂泪的蝴蝶 舞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 萦绕你的身旁 想低声倾诉 我就是你前世的新娘 为你 今世 将深深地依恋
我轻轻栖息在你的肩头 而你 却如抖落花瓣般将我摈弃 在魔鬼的契约上签下我的灵魂 用它换来复仇之刃 歌声依旧是那么飘渺,那么动听。只是由如今的她嘴里唱出,透得一股刺骨的寒意,更加阴深恐怖。
乔明终于第一次把整首听完。他以前从未想过,一直只以为这是个美丽的爱情故事,不料跟随的却是一个如此悲伤的结局。一时间藏在心里的各种妖魔鬼怪像走火入魔般乱窜,他一时悲痛,一时悔恨,一时愤努,一时又觉得恐惧……全身都浸在雄雄的炼狱之火中,不停地受着各种煎熬。 不过所有的感觉很快过去了,因为小玲手中的刀已经深深地插入他的胸口。他一点不感到痛苦,只是觉得一片冰凉的刀锋镶嵌在自己的心脏,一阵无比的爱意伴随着怨恨,以最直接方式从刀锋直接传入心房。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爱是这样深。 一丝鲜血渗出伤口,在刀锋上聚成一斗大的颗血珠…… 小玲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美丽。她一脸温柔,伏在乔明的耳边轻声说:“你知道么?我已经把我的灵魂卖给了魔鬼。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你去那个狐狸精那里,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乔明没有回答,上半身像失去支撑一样仰面倒在窗台上。他解脱了,他不但从剧毒的色欲中解脱,并且也从深重的罪孽中解脱出来。最让他高兴的是,他又重新得到那份纯洁,没有一丝杂质的爱。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的笑容。小玲伏在他身上,如云的长发随风舞动,安详得像睡着了一般。
这时窗外有一只紫色的大蝴蝶不停地盘旋飞舞,煞是漂亮。当仔细一看,这只蝴蝶却有着一张女人的 脸,她有着高挺的鼻梁,湛蓝的眼珠,和古铜色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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