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痉挛中将短笺揉碎,所有爱与温柔的思绪,都已在忿怒和受伤的红墙冲撞之下,一剎那间被完全抹除逝去。 他可以听见自己如一头受伤的动物般哼叫,而在私人餐室外的人也都听得到。 那张短笺是在过了午夜后才送达的,那时蜜娜已坐了将近一天的火车前往布达佩斯。她所走的路线也就是数个月前强纳森曾经走过的;自伦敦启程、经多佛,到巴黎,再由巴黎继续东行。 她再次摊开那封来自布达佩斯的信,不知是第几次重读,特别专注于后半段。 ……P.S--我的病人现在睡着,我再度摊开信纸,好让你多知道一些事。他对我说了--我们大夫这么说--而在他发烧时,呓语都很骇人,关于狼、毒药、鲜血,还有鬼魂与恶魔,我连说都不敢多说。你一走要谨慎照枓他,在未未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以这一类的事刺激他,像他这样的病根并不容易完全消除。我们早该写信给你了,只是我们以前对他的朋友们一无所知。他是由克劳森堡的火车送来的,那儿的站长告诉警卫说他冲进站裹,大声喊着要一张回家的票。他们由他激动的外型看出他是个英国人,便给了他一张该火车终点站的票。 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他真的已渐渐好转,我一点也不怀疑再过几周他就可以复原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务必小心照料他。我祈求上帝、圣约翰与圣玛莉带给你们许多许多幸福的日子。
蜜娜.穆瑞继续东行的同时,在奚灵庄园的艰辛奋斗仍持续着,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有时下午时露西似已逐渐康复,而在早晨时,她又时而像是徘徊在死亡边缘。一天,韦特那太太趁医生不在时,拖着蹒跚的步伐去看女儿,却对整房间的大蒜感到不悦,便派人把豪辛每天辛苦插好的大蒜花全拿去丢了;当教授发现这个损失时,简直是目瞪口呆。 在第一次输血三天之后,又必须进行另一次输血;这回捐血者是杰可.席渥。他坐到露西床畔的椅子上,想着一个人除非亲身经历,否则很难体会自己的生命之血被抽走,送入他所爱的女人的血管内,是一种什么滋味。 又过了三天,病人又出现恶化状况,而需要第三次输血,这回是出自豪辛的血管。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后的星期天,九月十八日,阿瑟.洪鸟守在他父亲的临终床旁时,输血手术又重复一次;昆西.莫利成为第四个捐血给露西的人。 输血之夜的次晨,昆西.莫利虽有些苍白,却宣称他已恢复足够的体力,可以参与任何行动了。他怀抱一枝温切斯特连发枪,和杰可.席渥一起下楼,走进奚灵庄园的大厅。 昆西对他的老猎友说:“杰可,你知道我和你一样爱那个女孩。” “老友,我一点也不怀疑。” “那个荷兰老头真的知道他在做什么吗?我们已经给了他多少血了?这些血都到哪儿去了呢?” 杰可无力地摇摇头。“我在许多年前便得知,我没有足够的才智可以去质问豪辛的方法……坦白说,昆西,我是技穷了。” 昆西摸摸仍隐隐作痛的臂膀。“嗯,我觉得连巫医都会被他吓坏哩。你知道这使我想到什么吗?我在彭巴斯草原曾有一匹很好的雌马,有一晚,一只人们称为‘吸血鬼’的大蝙蝠咬中了牠。在蝙蝠吸食过后,血管的伤口又过大而未凝血,以至于第二天一早牠已因失血过多而站不起来了。我只好枪杀了牠。一匹好畜牲!” 豪辛穿上外套准备离开,在前门处加入他们两人。如果他听到了昆西的话,他倒是不动声色,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说:“杰可,快点,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是我自己今晚必须得知的重要事情。”他将目光移向另一人。“莫利先生,好好守护她!” “我当然会。”昆西的口吻和态度,都表明了他对这老先生并不很服气。 豪辛笑笑,全然不理会这德州人对他的想法。尽管有不少挫折和挣扎,老教授仍为这场战争感到兴奋,为他的发现而欣喜。“如果我们失败了,你宝贵的露西就会变成魔鬼的娼妓了。我劝你,与其宝贝你的枪,还不如倚赖大蒜和十字架吧。” 昆西只差没揍那老头一拳而已。他踏步向前。“你这个病态的老秃鹰--” 豪辛正色说道:“我相信你们两个都是明理的人。如果是的话,就听我说完!我一再试着告诉你们了,事实是露西邀那野兽进她卧室的!她吸了那野兽病态的血,所以那血使她改变,变成和它一样!” 德州人为老教授在发表这可怖声明时的真诚深切而吃惊,却又感到无助,只能望向杰可,却得不到任何暗示。 豪辛又大笑,笑声中含着相当程度的歇斯底里,而两个年轻人只能像是瘫痪般地瞪视着他。 “上车吧,杰可。”老教授的情绪突发过后,便下令道:“我们必须谈谈。然后我得到我可以学习的地方去。到目前为止,我们为露西小姐所做的事还是不够。” “教授,你要去哪里呢?--哪里是你可以学习的地方呢?” “我得到一个老朋友的回答。在大英博物馆里,他允许我到一个房间去探求某些秘密,只要我知道该找什么地方。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现在就走吧!”
阿瑟.洪鸟的父亲在另一栋宅邸的另一张床上,仍然苟延残喘。同时,阿瑟今晚却守在露西的床畔。他虽不了解,却深知豪辛的警告,因此在守夜时不忘在桌上放一把已装满子弹的手枪,就放在老教授插的那瓶大蒜花旁。 但是对阿瑟而言,对抗他不知道是什么的漫长且徒然的挣扎,以及他父亲与他所爱的女子都徘徊在死亡边缘所带来的伤痛,都令他难以忍受。他很难保持清醒。 此刻,就在阿瑟打盹时,露西突然醒了。她的眼睛倏然睁开,而且她体验到一股欢欣和魔鬼般的精力。对床畔打着盹的未婚夫,她连看也没看一眼。可是她仍静静地躺着--因为她知道--在深切且邪恶的快乐中,她知道她根本不必动。 她的吸血鬼爱人渐渐靠近了,而他必然会找到她的,一如以前的许多次。普通人不管定什么钟表、设什么障碍、策划什么阴谋,都不能阻止他入内。 昆西,莫利终于被说服,试着接受老教授重复提及一吸血野兽的说法是真实的。正是为了这个原因,这德州佬才会自愿地单独在花园里守夜。昆西--常在杰可与阿瑟相伴下--曾猎获许多大型的食肉类动物,从苏门答腊到西伯利亚,因此他深知狩猎之道。 至少他如此认为。 这是个宁静的夜晚,虽然此刻开始起风了--庭园内没有任何入侵者的迹象。当然是绝不会有的。然而,无论有多严密的防卫,敌人--如果真有一个嗜血的敌人,而豪辛并不是一个疯子--不知怎的总是可以穿过。 昆西虽不断地想着这似乎是无迹可循的难题,却因猎人的直觉而仍保持敏锐的听觉。他转过身,及时瞥见一个不像人类的黑影往前冲去。在下一剎那,他已举起猎枪,对那黑影开枪--他本能地知道这一枪打得很准,可是却没有任何作用。 紧接着,某种超人的力量冲过他身旁,朝屋子的方向飞去时,竟将他撞昏了过去。 一头大野狼纵身跃过露西紧闭的落地窗,将窗玻璃撞得粉碎。这撞击和玻璃的破碎声立刻惊醒了在床畔打着盹的阿瑟;只是他醒得太迟了,再说他也没有充裕的准备可以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动。不一会儿,他便被那股将昆西击倒的同样力量撞到一边,倒在房间的角落里,失去了知觉。 在下一秒钟,那壮硕的灰色巨兽,流着口水,跳到床上;而露西则欢笑、低吟,热烈地张臂欢迎。 她双手抓住那巨头的短毛,饥渴地将那狼牙拉向她自己的躯体……
大约在同一个时刻,一辆马车在伦敦中心的罗素街上停下来。不一会儿,两个乘客下了马车,站在此刻几乎是全黑的大英博物馆前。 前一夜里,阅览室内无数的书籍照常对普通访客关闭。但现在,凌晨时分,博物馆的一位资深管理委员即将引导两个急切的人,穿行在博物馆中追寻知识:其中一人是管理委员的老友,亚伯拉罕.凡.豪辛,另一人则是忧虑的杰可.席渥大夫。 这三个人所找寻的目的地,是一间非常隐密的小阅览室;必须由管理委员用一把私人钥匙开了门锁后,才得以入内。 小房间的门开时,铰炼发出生锈的吱嘎声。豪辛喃喃咕哝着什么,立刻迫切地投入一迭迭灰尘满布的书堆和书架之间,嗅着旧纸张和古木头的味道,同时管理委员低声说明书目,而杰可则高举着两盏油灯。 老教授很快便为找到了他所要找的书而兴奋。 那是一本厚重的老书,用绊扣锁着,得让管理委员又掏出另一把钥匙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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