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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含桃花一点红
作者:佚名   来源:网络

    麦小乔近来的脾气古怪的难以琢磨,凡事都要和我争个五高六低的,像个更年期的老女人。虽说她已经不再年轻,二十八岁的老姑娘,也还至于这么朝晴夜雨的。麦小乔守了这些年的玉,挑来捡去逮到了我:一个二十郎当,三十差点的半老处男,也算勉强是门当户对。


  我对麦小乔的热情不高,她心里雪亮似的,我害怕被一个女人长久的领导。在单位,我那个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四十岁的老处女上级,整日里吊销着拔成一条线的半截子细眉毛对我们这一大群老爷们指手画脚,在她的鼻子底下我们已经失去自由呼吸的权利多年。所以,一想到再娶一个这样的女人放在家里,那一天二十四小时岂不是都在她们的掌握之中了?

    对于围城里的生活我有点恐惧。我觉得目前我们这种偶尔打打牙佶的关系也很不错。麦小乔珠圆玉润,却不嫌肥腻。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她光洁美妙的肉体时,浑身上下直打颤,仿佛每一块皮肤上都长满了牙齿,在冷冰的夜风里咯咯作响,真是丢死人。然而,我也没有忘记偷眼观看麦小乔的反映,她还不如我,抖的叶片一样,随时都有被刮走的危险。麦小乔低眉垂眼,没有特色的脸一直红到脖子,像去了皮的烤红薯,绵软细实甜津津汗乎乎的。


  麦小乔的身体比她的长相强多了,她的脸是很浅淡的女人脸,眉毛鼻子全都是淡淡的,没有轮廓,嘴巴的形状也模糊,薄而松弛。她整个人简直就像一幅着墨不多的水墨画,寥寥几笔就完成了。初看几乎没有印象,烟白的一片,处的久了,却又从画里看出不一样的韵致,山山水水之间自有一份别致伤感的美,使人不得不心生两分怜惜。麦小乔是很适合穿旗袍的一类女子,撑着伞,慢悠悠在水雾里摇晃,镜头不很清楚但绝对蒙胧精致。

 
  我和麦小乔的认识很有戏剧效果。那天,我急惶惶地去一个客户家里推销保险公司新推出的一份家庭婚姻保险。我敲开麦小乔的大门,她从头到脚整个的裹在一件超级宽大的白色棉布大袍子里面,脸上顶这一张死人白的面皮。我吓了一跳,猛地向后倒退三步,雌牙裂嘴的打量了她数秒。麦小乔倒也镇静,不声不响和我对视,我在她漏出的眼睛里看见我自己:一个长身玉立英俊威武的老男人,正故作不屑的掩饰内心的诧异及恐惧。

    我坐在麦小乔家小客厅的蓝色布艺沙发上,强忍住她怪异的形象,面带献媚的大讲特讲有关于家庭婚姻中妇女所处的被动地位以及个人财产和健康的厉害关系。我兴致勃勃的说,您看啊,假如您在家庭里被您先生欺骗,比如他有了第三者要和你分手,那么这时候你如果买了我们的婚姻保证保险,我们就会全力维护您的利益,不仅帮您拿回您应得的一份,还将给于更丰厚的财产,也就是说,尽量多的把您先生的夺过来给您,让那个可耻的第三者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我口若悬河,大义凛然的站在麦小乔这一边,仿佛对面就站着她不共戴天红杏出墙罪大恶极的丈夫。麦小乔听了我的话,死人皮面具上看不到一点反应,我竭力往她的眼睛里看,她觉察到了我的企图,索性站起身来,飘到窗台前。麦小乔的背影一崇一崇的,似乎在竭力掩饰什么,我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从衣袋里摸出一只烟,塞在嘴巴里。麦小乔说了见到我之后的第一句话,她说,我倒是很想买,但是。她随手揭下面膜,露出一张黏糊糊的笑得变形的脸,恐怕还得等到我的小先生长大成人。我盯着麦小乔,气极败坏的回敬:美女,是不是没见过帅哥,你倒是早说呀,害我浪费口水。


  麦小乔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我的工作单位,第二天,竟然带着两个苦大愁深的嫂子来我的杂志社找我。一进门就嚷嚷:“关河令,你给我出来。”口气之骄横,就像我欠了她家祖宗十八代的恩情。办公室一大群老爷们外加老处女全都神情复杂的瞧着我,尤其是老处女,两把犀利的目光剑锋一样直射过来,早已经在我身上戳出了几百个窟窿。给老处女知道我兼职跑外挂可太麻烦,我急中生智,一把拽住麦小乔的手臂,向外就走,嘴里甜腻的说:“老婆大人来了,出去说,出去说。”麦小乔狠狠地剜我一眼,顺从地靠在我身上。


  所以,以后麦小乔每次和我吵架,总是委屈万分地说:“关河令,你记住,是你上杆子追我的,我算是掉进你的迷魂阵里了。”我揽着麦小乔光滑的肩膀,唯唯诺诺,并诅咒发誓一万年都不敢再跟她老人家抢白一句。我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女人这种生物,应该回归到白垩纪时代。


    麦小乔终于要被公司派往X城了,当她泪眼汪汪地倒在我怀里:“关河令,你给我放老实点,不准再勾引其他的女人。”我心里哪个乐呀,简直能吞下五只活老鼠。我一边将麦小乔扔在宽大的双人床上,一边情意绵绵地保证,我关河令是什么人,对别人不敢说,对你麦小乔还不是温存得像只小绵羊。你要是不放心,干脆就把我拴裤腰带上一起带去?麦小乔心花怒放,盯着我不放:“你说的是真的?可不许耍赖。”我被她盯得发毛,心想反正你不能真的把我带去吧,至少过不去老女人的军事要塞嘛,到时候还不是随我自由。麦小乔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光洁地身子一扭一扭,引得我火烧火燎的。


  真是不知道女人出门要这样麻烦,左手一只旅行袋,右手一只行李箱,整个一个搬家公司。我气喘吁吁的跟在麦小乔的屁股后头,问她,你是不是想把家也搬到X城去,但麦小乔只管趾高气扬的朝前走,一点不把我的问话放在眼里。就在麦小乔和我在站台上难分难解之际,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接到老女人的最新指示,要我立刻动身去X城做一次实地采访,回来务必得交出一篇关于传说中的苗女放蛊的报告。我刚想争辩什么跟什么嘛,老女人已经啪的一声挂掉了我的电话。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麦小乔,麦小乔一脸无辜,眼望天空,口中居然吹起节奏愉快的口哨来。我转身就跑:麦小乔,你先上车,我掩护。麦小乔一把揪住我:关河令,你跑什么跑,我早把你的行李拿来了。看到我满脸的疑惑和气恼,麦小乔几乎笑脱了下巴,一张轮廓模糊的小脸倒因此显出几分凸凹来:知道你一直都想弄清楚苗女放蛊的传说,特意替你请了这次采访任务。可是可是你麦小乔有什么能耐?能打通老处女的重重关卡?麦小乔轻描淡写:真不幸,我老爸正好是你们杂志社的上级主管。我想起来了,怪不得麦小乔第一次来找我时,包括老女人在内的所有同仁那种饱含着妒忌不屑的复杂的目光。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面目模糊的麦小乔,皮肤溜光的麦小乔,斯文狂放的麦小乔竟然是我市主管文化建设的麦副市长的独养千金。

  X城风光秀雅,小桥流水人家,枯滕老树昏鸦。正是早春三月,空气中还夹带着寒冷的清甜,水气和雾气迷漓。但小城的沿途却已经满开了粉红色的桃花,在皑皑积雪中分外娇艳凄迷,仿佛一个古老的传说正在向世人慢慢述说。我一下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身不由己的要跟随她的气息走进去,将自己消融在X城古老眩惑的氛围里。我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像是要走向前世一个看不见的漩涡里,完全不能由自我掌控。麦小乔感受到了我的恍惚,她紧紧抓住我,目光中流露出紧张不安的神情。关河令,要不咱们回去吧,我看这里有点玄。我自然不能答应,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有所收获吧。我的嘴巴干涩,发出的声音奇怪而含糊,带着寒冷的嗡嗡的回响。


  我们在水边的吊脚楼里找到了一家清雅干净的家庭似旅馆。路过天井的时候,斜刺里冲出来一位盛装的苗族少女,急遑遑地撞到我的身上。我感到右脚跟一阵酸痛,原来,匆忙之中竟然被这少女狠狠地睬了一脚。要不是麦小乔及时扶住我,我一定会扑到坚硬的石墙壁上面去。好不容易登上楼,推开沿河的竹窗,河水在眼前安静的流淌,河边有青石质的台阶,悄悄的延伸的水里,有头缠苗帕的苗族妇女在上面浆洗衣物,水面有窄窄的木船,停靠在岸边,随着河水的流动一上一下的起伏摇摆。

    远处的河面上有一排彼此相隔不远的青石,连接着左右两岸,算是简洁的石桥。有人挑了担子在上面轻巧的跳跃,样子惬意而舒适。极目望去,白雪覆盖的苍茫群山就在眼前,在早春干净的视线里近在咫尺。麦小乔从旅行袋里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一架高倍望远镜,很有兴致的左顾右盼了起来。我偶尔一回头,撇见麦小乔像孩子一样顽皮的伸出一只胳膊,身体努力前倾,正在朝空中抓取。关河令,我要抓到那座山。麦小乔快活的叫着。我从麦小乔的手中接过望远镜,四下观察了起来。对面的吊脚楼就在我的鼻子尖,透过虚掩的窗帘,能看见里面凌乱的大床上正有两个激情的男女,压在女人身上的一定是个年纪不小的老男人吧,在高倍望远镜里一览无疑,我甚至都能看见到他奋力耕作时血管里汩汩流淌的情欲。我面上一红,赶紧做贼心虚地瞄了一眼身边的麦小乔,还好,她根本没有注意我,我放下心来。转过镜头,将视线对准远处的群山。
  

    被白雪覆盖的山峦清晰朗阔,山上有着嶙峋的怪石和纹路清晰的遒劲树木,积雪在树枝间摇摇欲坠,不时有雪团从高处掉下来,引起一阵子小小的躁动。山间随处可见盛开的山桃花,这里那里嫣红一片。从镜头里望过去,色泽似乎更加浓烈寂寞,带着一股绝然颓废的气息,这气息如此的极致奔放,直抵我的内心,恨不能挤进我的五脏六腑。我感到压抑,但目光却牢牢的被它锁定,无法移动。我继续注视着那里,在桃花的深处,有青青的竹林,苍翠的竹叶在风中摇曳,如同一只只媚眼,流动着妖冶的眩惑。我感觉心头有一条蛇爬过,缓慢的坚定不移的在我的皮肤上盘旋,突然蛇变成一位头带苗巾的绝色苗女,在竹林里摘桃花,她把桃花的花瓣一片一片吃下去,目光灵动神采飞扬,她在镜头里朝我微笑,美丽的嘴唇轻启,我听见她对我说:关河令,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麦小乔声音急切:关河令,你怎么了,满头的汗?她抢下我手中的望远镜,用力推我。我猛然醒悟过来,虚弱的一笑,雾蔼沉郁的河面上传来隐约的歌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夜晚,天空中繁星闪烁,X城陷入静寂荒芜的世界里,黑沉沉的气息直压下来,山中的寒冷和孤寂一时之间都冒了出来。麦小乔乖巧的依偎在我的怀里,我却无论如何的睡不着,只要一闭眼,眼前就站着竹林里吃桃花的奇怪的苗家女子,她的绝望和失落的微笑,幽怨清冷的眸子,飞扬的灵气都让我如此熟悉和清晰,只要我伸手,就能马上触摸到她。我斜靠在床前,耳朵变的异常敏感,河面细碎的冰块在黑夜里碰撞,发出微弱的脆响,星星倒映在水里,和水波中纠缠。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我在恍惚中期待。期待不可预知传说。
  麦小乔有点不放心留下我一个人独自浏览X城,她的担心很是奇怪。她反复强调:关河令,你最好不要走出旅馆的房间,最好一直等到我回来,我会陪你一起去采访,你身上有一种古老的让人迷惑的味道,能和这里的某种气味相通,虽然我还不能确定,但我能明显的感悟到,我真后悔让你出来,你让我捉摸不透。我不置可否,这世界有许多我们不能预知的物质,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我很听麦小乔的话,也许我自己也有说不出原有的预感和恐惧,总之我一整天都乖乖的躲在吊脚楼的干净的房间里。天很快就要黑了,麦小乔还没有回来的迹象,我开始不安,在这古朴神秘的小山城里,到处都隐藏着古老的秘密。我不停的拨打麦小乔的电话,话机里毫无声响。我终于等不下去,匆匆走出吊脚楼。下楼的时候,满脸褶皱的房东阿婆坐在楼梯口,浑暗的灯光下一双熠熠闪光的眼睛突兀的浮出来,她一声不响的用一根银针绣着一条腰带上的最后一朵桃花,桃花鲜艳欲滴,映衬着她昏黄枯萎的脸。她看到我下来,裂开干瘪的嘴巴无声笑起来:关河令,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我惊骇极了,几乎是抢出了房门,她在背后银铃般的笑出声,这条腰带绣好了,送给你。


  街道上空无人迹,石头砌的墙壁和墙壁之间很窄,脚下被雪水浸湿石板显示出怪异的红色。我的皮鞋睬在上面发出咯噔咯噔的清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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