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参加工作才二年,就出现衰老的迹象,头发一天比一天少。于是,我索性剃了光头。
由于在机关上班,形象很重要,我怕不雅观,周末便去楚天商场买顶帽子。
这也是认识李梅的序幕。
那天,空气很凝重。从单身宿舍出来,望着阴霾的天空,我心里有点潮湿,大概是霉菌的味道。
楚天商场是潮安市最大的超市,我来到三楼12号柜的衣帽专卖,一个长头发、圆脸蛋的女孩微笑地向我介绍帽子的种类、型号、用途、效果。她语言流畅、表情自然、端庄大方,穿着一套黑白条纹制服,我被她的热情和执著所感动,便买了一顶48元的太阳帽。她在整个售买的过程中,姿势一点未变,手挽背后,面带微笑。
临走时,故意回眸一望,她的笑容依然挂在我懵懂的眼眸里。
我感觉她像一种花。
可是,我老是叫不上来这种花的名字。
后来,通过查阅辞海才知道那种花的名字叫罂粟。
初次邂逅后,我便中了毒。
她的笑容深深嵌在我懵懂的眼眸里,不分时间,不分地点。
于是,每次李梅下班后,我便悄悄地跟踪她。
她从马路走到小巷,从小巷走到胡同,从胡同里慢慢消失。
我从胡同走到小巷,从小巷走到马路,从马路上渐渐远去。
可始终没敢见她一面,也始终不知道她究竟住在何处。
她像一个舞动的幽灵,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到处游曳。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新人类吧。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21点准时从宿舍出发去追踪李梅。
快到楚天商场时,忽然雷声咆哮,我灵机一动,跑到附近的小商店买了一把花伞,刚巧李梅在前边不远处一棵白杨树下左顾右盼。
这时,雨已经泻下来。
我问李梅到哪里去。
她说,到解放路。
我说,正好同路。
于是,我们共撑一把小花伞。
还记得我吗,我是上次买太阳帽的那个男孩,最贵的那种,我故意强调一遍。
她说没有印象,好像又有点意思。
我非常失落。
雨停了,在解放路的一个巷口,她说到了,并说了声谢谢。
我还望着她。
以后能这样送你吗,鼓起勇气的我怯弱地问。
她只顾往前走,抿着嘴笑,然后转过身来,说腿长在你的身上,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只要不犯法就可以。
然后她迅速往前跑。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爱情。
接着,我们便一起溜冰,看电影,吃麦当劳,唱卡拉OK,去天柱山,游瀛湖。
大家都说我们在谈变爱。
我和她却异口同声的说,这不叫谈恋爱,这叫拍拖,合不来就可以吹。
想喝咖啡,李梅牵着我的手说。
我说那就去嘛。
一起来到伊人咖啡,霓灯温馨又暧昧,壁纸斑澜又绚烂,气氛深遂又忧郁。
淡淡的光,淡淡的人,淡淡的音乐,咖啡加了点糖也是淡淡的苦。
DJ弹着吉他,敲着贝司,一个红发女孩翻唱着twis名曲《莫斯科的眼泪》。
伤感、哀怨、怀旧、缠绵、弥漫着整个厢房。
我说不应该上这来的。
李梅说没关系,只要心里不是这样就行。
她套着粉红色发卷,上身白色网状卡莲娜,下身绿色宽摆裙,一双紫色平板拖鞋。
我说你的样子真迷人,就像一朵罂粟花。
她笑了又笑,娇嗔地说我就是一朵罂粟花,一个专门诱惑王刚的野罂粟。
她说要到我租的房子去看看。
她还说自己也和我一样同在大山深处,同是专科毕业,不同的是我考取了省级公务员被分配到水保局,而她则教师招录考试未被录取,外出打工。
我百般安慰她,说自己也是一个机遇,在学校看报纸时发现省上招公务员的消息,要是县上、市上招公务员透明度就会很差,往往会被一些高干子弟或者权贵关系所替代。所以李梅在县城考了三次都未录取,她不想再考,也不敢再考。
我和她都不愿再谈这些事情,怕沾上晦气。
李梅来到我的宿舍。
我给她收拾房间。
她剥下自己的皮,我看到了她的全部。
两个乳房是罂粟的两蓓花蕾,平坦的腹部是罂粟的茎,两条纤手是罂粟的两个叶片,两条细腿是罂粟的两个支梢,下腹的源泉则是罂粟圣洁的根。
我经不住诱惑,爬上了这棵罂粟。
她紧紧地缠绕着我。
罂粟花火一样地绽放在床上。
我很满足,躺在松软的雅思床头。
李梅则婴儿一样地哭。
我抚着她的眼泪,说宝贝别怕,有我在呢。
她说假如我是一个妓女,你还会爱我吗。
我吃了一惊。
你又在胡说八道,我假装生气。
李梅止住泪,朝我笑了笑。
以后不准在乱说,我很坚决。
李梅点了点头。
跟她在一起,开始是我花钱,最后是她花钱。
她在超市上班,一个月工资才500元。
而她买的一件内衣就花138元,我觉得她有点奢侈。
和我在一起,手机是《两只老虎》的铃声时,她才接。并说有亲戚找她,她便匆匆离去,其他的来电一概不接。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我虽然还在继续跟踪她,可是她总会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我不想去管那么多,既然她爱我,我爱她,两情相悦就行了,还要考虑其他因素,活着累不累。
嘴上虽然怎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
真的意外发生了。
我接到李梅的电话。
带上了壹仟圆来到东城派出所。
民警怀疑她在迪吧服用摇头丸。
李梅连说冤枉。
我以表哥的身份代表亲属签字才释放了她。
和她一起的几个女孩还在徘徊等待。
我觉得事情蹊跷。
便悄悄地去找在市公安局户籍科的同学。
他说李梅是个坐台小姐,被抓住好几次了。
怎么你认识她。
我连忙狡辩,替朋友问的。
他吃完烩面,准备离开。
他又想起了什么。
转身问我李强是谁。
我说是李梅的弟弟,在西安科技学院上大学。
怎么了,我更吃惊。
在她的坤包里发现很多寄给李强的汇款单,我们还以为是条线索呢。
我叹了一口气,像是血。
当我再次给李梅打电话时,却传来了“对不起,你拔打的号码是空号”的声音。
李梅就在这罂粟一样的城市,罂粟一样的年龄,罂粟一样的土壤里彻底消失,没有留下片纸只字,没有留下一言半语。
难道你是这样冷酷,你是这样无情吗?
我不断这样地问上帝。
我知道她是听不到的,她是不会回来的。
李梅,我爱你,就会原谅你的过去。我是跟你的今生,并不是跟你的前世。
你是高贵的,你是纯洁的,我大声地向着江水咆哮。
江水听懂了我的语言,嘿嘿地笑着。
是啊,连江水都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
对呀,你是一个好女孩。
我喜欢说你是一朵罂粟花。
我更喜欢听你说我就是一朵罂粟花,一朵专门诱惑王刚的罂粟花。
你不是说过假如我是一个妓女,你还会爱我吗?
我告诉你吧,会的,永远会的。
求你呢,快回来吧,厨房的菜还等着你切,脏衣服还等着你洗,那件高领毛衣还差半个袖子,等着你打。
快回来吧,你是我生命中永远的罂粟花。
真的,永远,永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