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维飘摇而不确定。那条河以最汹涌的方式流入我的脑子里,千回百转,找不到入海的方向。 林对我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我对他说,“可能是这样,不然,我为什么总有把它扎进马桶的冲动呢。” 他说,“傻子也不会像你这样糟蹋自己,你是个受虐狂。” 我说,“你给我滚,如果你让我虐,我虐的肯定比谁都狂。” 护士进来说,“你们俩小声点儿,没看到还有其他病人,没修养!” 我们俩一起看靠窗的床,有一个浑身白布包裹的东西,木乃伊一样。 “M的,长的挺漂亮!”林用眼神儿告诉我。 我用眼神儿告诉他,“也不怎么样。” 护士出去的时候,林的眼睛一直盯在她的屁股上,两只贪婪的蚊子一面吸着血一面打着饱嗝。 “同学们,下面大家来说一说自己都喜欢什么颜色。” “都不说,是不是,林你先说。” “老师,我喜欢黄色。” 教室里响起笑声,一向无精打采的美术课突然之间生机勃勃。 “M的,有什么可笑的,不懂科学,黄色是安全色,都别JB笑了。” 我想起林小时候的事,想笑,头上的纱布缠的太紧,疼痛让我确切地知道我已经受伤。 爱河曾经波澜不惊,静静地流淌,我和林还有叶子一起在河边玩耍,林和我争着做叶子的新郎。 叶子说,“你们俩谁先游到河对岸,我就做谁的新娘。”叶子的小脸儿像河边绽放的夏花一样灿烂。 “扑通”一声,林已经跳到河里,翻蹄尥掌,动作很不优美,没有观赏性。 我在岸上犹豫,我怕水,怕水里的鬼。妈妈说,这条河里有很多孤魂野鬼在游荡,他们会抓住你的脚脖子,死也不放。 我看看河水,又看着叶子,她的小脸儿依旧如夏花般灿烂,只是多了一种表情,应该叫做失望。 林的脑袋没有受伤,他被人搂到后身上挨了几脚,青一块紫一块,医生给他上了些碘酒,说根本不用住院,他最后还是坚持陪我一起在病床上呲牙咧嘴。 “昨天晚上,你真挺傻B,那么多人,你也上。”林这回放低了音量。 “我愿意。”我把头转过去,不看他,看“木乃伊”。 “你乐意,人家可不一定乐意,要不然还不来看看你。”林用刀子捅我心脏,而且毫不顾及。 “我不在乎。”“木乃伊”一动不动,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他被公安送进来后,我没有看到一个陪护的。 “你不在乎,你动什么手?少拿假招子骗我,我看,人家不在乎倒是真的。” “滚,我困了。”我感到河水忽然开始泛滥,淹没了最后一块自留地。 还没等鬼抓到脚脖子,林已经抓住了我的头发,我伸手拼命地拽他,突然感到后脑一阵疼痛,便没了知觉。 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林很紧张,看到叶子哭得小泪人一样,叶子哭得很漂亮。 “这次不算,我们再比一场。”看来林说的没错,我从小就是这个傻B样。 爱河在风的簇拥下,泛起波浪,拍打着野草疯长的堤岸,温婉动听。岸上的三个孩子玩起了一个古老的游戏,叶子扮演新娘,我扮演新郎,林的轿夫演得最好,应该给个奥斯卡最佳配角奖。 最疼的是外伤,好的最快的也是它。我出院的时候,“木乃伊”的家人终于来啦,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嫂带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一进门就大哭起来了。 “老公啊,你可不能怎么样啊,我和儿子不能没有你啊!” 林没有碰到这感人的一幕,他两天前出院忙生意去了。“木乃伊”没有一点儿反应,但愿他也能像我一样被感动。 “你说人会不会因为羞耻而死掉?”我问林。 “这跟鱼不会被淹死是一个道理的。”林看着锅里的水煮鱼对我说,“来,多吃点鱼,补补,科学上说,鱼里含有快乐的元素,对你这样的作家是有好处的。” “我他M就喜欢痛苦,你管的着吗?!” “你有种,要想痛苦,咱再去歌厅,看你好了伤疤忘了疼没有。” “走吧,谁不去,谁是孙子?” “靠,你等等,等吃完的啊,真浪费,可耻。” 车上林说爱河已经变成旅游景点了,门票还挺贵呢。林说老家现在是彻底脱贫了,全靠这条河。特别是夏天,有很多男男女女去游泳。别的季节,还有钓鱼的。但我终究还是想象不出那条不起眼的小河沟出息到怎么个壮观的地步了。车到歌厅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穿得特时尚的女的上了一辆门前停着的BMW车。我的眼镜被打碎后,还没来的急配,就被林叫过来进补了。 “M的,到底是不是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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