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味道飘荡在小城的上空，空气里满是甜甜蜜蜜，悲悲凄凄。是谁的泪水飞落在风里？

　　爱上林乔，痛彻心扉。

　　不知是哪一天，向楠遭遇了爱情。那个注定是她生命里一次情感劫数的男子闯入了她的生活，从此她便坠入了爱情深渊。

　　第一次迷恋上了一双眼睛。林乔的。一双乌黑的大眼，清澈如泉水沁人心脾，干净明亮、冰清玉洁。当向楠的目光撞上它，便再也移不开视线。向楠惊讶那双眼睛的美丽，更为它的主人怦然心动。总是在无数次相对走来又擦肩而过之后，向楠感到心里空落落地传来一声叹息。总是直直地相望着走到彼此的身后，不回头。

　　向楠对好友筱说，我喜欢林乔。

　　筱说，你疯了，你们不合适。

　　向楠沉默。头低低地。

　　很久筱才轻轻说一句，你去吧，累了记得回来，我等着你。筱轻轻搂着向楠的肩，眼睛望向未知的远方。

　　筱是向楠最好的朋友，温柔、善解人意，但又尖锐、敏感。有时她就像向楠的妹妹，可爱又需要被关爱，有时向楠却像她的孩子，享受着她的疼爱，任性而为。筱是有男朋友的。

　　时节已是深秋。漫天的黄叶在风中飞舞，有时气势汹汹扑面而来，有时柔柔地落在头上身上。每天经过操场的时候，向楠总是隔着风扬起的尘沙和舞动的黄叶望穿秋水去寻找那双眼睛，却视线模糊，泪盈满眶。

　　有时看着林乔瘦削坚毅的身影在一个急转弯处蓦然消失，向楠总觉得心里失落落的。

　　向楠找到筱，说，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

　　如果他拒绝你呢？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的心，其他什么都不想。

　　那你又何必说呢？说了与不说不是没区别吗？

　　有区别。他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会痛得死掉。他知道了，我的痛就有了意义。我不想无望地默默爱他，像鲜花一样凋谢，而他却始终不知道。

　　筱无言以对。走时，只对向楠说了一句，那好吧，你疲惫得走不回来了，我会来找你。

　　秋悄然飘逝，冬姗姗而来。只是冷，不下雪。向楠仍只是默默走过操场，双手插在口袋里，在一圈圈白气里寻找林乔的身影。或者坐在操场边上看他们偶尔踢一场球。看他的目光仍然深情而略带忧伤。

　　这时班上风风火火组起了女足。向楠，凝视了林乔很久，从他的眼睛里她读不出任何答案，仍毫不犹豫报了名。从此，向楠成了班上女足的一员。开始了和其他姐妹一起南征北战，一起欢笑，一起流泪。而林乔，也坐在看台上看她们踢球，也看向楠。无声凝望，深情凝望。爱，早已在人们的心里播下了种子。看着林乔，向楠就觉得自己像喝了甜滋滋的蜜，甜到了心里。

　　日子就在彼此的凝视中溜走。向楠想，他是喜欢我的吧，不然为何我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欢喜呢？

　　夏日火辣辣地照耀着大地，操场周围的树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向楠顶着烈日在操场一圈一圈地悠走，像走在沙漠里。水分无情地从身体里蒸发掉，天旋地转。累了走到一片树荫下躺着，从包里拿出水大口大口地灌。

　　每天晚上向楠和筱总是并肩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游荡。

　　筱说，你怎么打算的，和他说了吗？

　　向楠只说没。低头看自己脚尖。

　　筱说，现在没有勇气就等有勇气的时候说吧。

　　向楠默然。也许她只是满足于现在这种良好的感觉吧。没有苍白的语言却有满眼的深情。

　　筱也不说话了，静悄悄的夜晚。她们就这样在操场悠走，吹着凉凉的夜风，看天空里满缀的星星。向楠陷入沉思，或者梦境。

　　有风，有月，有星星。有喜，有哀，有希望。

　　生命里总会遇到那样一个或几个你说不出理由会爱上的人。只是在什么样的年纪里遇到是合适的罢了。也许他们相遇得太早了。

　　爱情的毒芽仍在向楠的心里疯狂滋长，她仍喜欢在球场上消耗体力直到腿抽筋。大汗淋漓是一种畅快。踢完球便拖着沉重的脚步，与林乔相望一眼，再移开视线，默契地道别。然后走回浴室冲冷水。冰凉的水轻轻抚过自己光滑白皙的皮肤，她知道自己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2002年夏，流星雨。

　　那一晚，向楠从睡梦中惊醒。整栋楼被许多急于看流星雨的女生踩得摇摇晃晃。向楠以为地震了，猛地翻身起来，看到人潮涌动都往楼顶

　　去。她猛然醒悟今早广播里说了今晚这个小城可观察到流星雨。于是也跟着上了楼顶。无数的流星划过天际，发出耀眼绚烂的光芒。有女生开始兴奋地惊叫。向楠幽幽地想着，林乔是否也在看流星雨呢。脸上却莫名地带着忧愁。那光芒四射地一闪之后，流星便化为了灰烬。人的生命在这个宇宙中大概也像流星般短暂罢了。许多人开始许愿。这转瞬即逝的流星啊，它能够承载我们多少愿望呢？不多久便只能偶尔见一颗流星孤独地划过天际，像没搭上末班车一般沮丧。人潮也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不知是在等流星还是在赏夜景的人。向楠突然觉得兴味索然，也无心许愿了。

　　夜风侵人，向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环抱着自己的肩膀便痴痴呆呆回了宿舍。倒在床上，向楠却失眠了。再没有外婆为她唱催眠的歌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悠远的歌声，只能来自记忆最深处了。失落的叹息在空气里碎响。

　　这一年夏，闷热得令人窒息。小城的空气里总是散发出哀愁的气息。在有人群的地方，酒精和香烟混合的味道随风四散，压抑的灵魂在歇斯底里地呐喊。夜晚操场深处，啤酒瓶四处散乱，酒瓶附近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不知是醉了还是睡了。

　　近来筱也不和向楠一起了，只剩向楠独自一人。仍旧在操场只是闲逛。

　　林乔，仍是向楠心里最柔软而敏感的地方吧。

　　已经很久没有看林乔踢球了。一个学期已接近尾声，大家都在忙着准备考试。

　　在一个叶片上洒满露珠的清晨，向楠睡眼朦胧经过操场去吃早饭的时候，看到林乔和一群男孩子在踢球晨练。她停了下来，他也停住了。向楠望穿秋水，看到他的眼睛里多了不易察觉的一点点伤感。为何会这个样子呢？向楠低下头缓缓走过他身边，心里隐隐地疼痛着。传说他要转学，她早知道的，但是不太相信学校里的流言蜚语罢了。或许这次是真的？

　　向楠越来越感到，林乔似乎就要走出她的视线，大概今生她都不能再见他一次。向楠感到心里一直有的不祥预感开始急剧膨胀，发慌又无助。她想，在看流星雨的时候该许一个愿望的吧。向楠越来越感觉身体失去了重量，本来就已很瘦削的身子，现在更像是风中摇曳的叶子，那样单薄脆弱。一脸落寞，人也越发憔悴。向楠感觉自己无能为力，除了等待。等待他离开，等待她的心破碎，像等待死亡。

　　这一阵，筱似乎也出状况了。她的男朋友，和另外一个女生关系暧昧不清。向楠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像只剩半条命的人，常常一个人倚着窗，望向远方某个空洞的地方。她也常常听不到向楠说话。向楠很难过。却不敢在筱面前哭泣。

　　有一晚，向楠上课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孩来找她，很焦急的样子。张口就说，肖筱喝醉了，你去接她吧。向楠吓坏了，跟着那女孩冲到酒吧。女孩告诉向楠她看到筱喝醉了，又一个人趴在桌上，就过去叫她。筱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女孩也听不明白。她翻开筱的钱夹准备替她结帐，就看到向楠和筱合影的照片了。女孩说问过好几个人，总算有人认识向楠。向楠根本听不进女孩说的话，只是急着扶筱回去。回去筱便吐了，吐得一塌糊涂，满脸的泪顺着脖子滑下。筱是从来不喝酒的，一下喝了五瓶啤酒。向楠心疼地看着筱静静落泪，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陪着筱一起哭。向楠想起筱曾对她说，走不回来，她一定会去接她的。可是如今却是自己去把筱接回来。

　　向楠不知道筱这次遭受的打击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从筱的憔悴里她似乎也预见了自己的哀伤。

　　期末是注定要来的，就像和林乔是注定不能走在一起的。

　　2002年，夏末。太阳已经不再毒辣了，就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面容慈祥。树叶也长成了一幅稳重的样子，墨绿、浑厚、不躁动。期末考在紧张地进行着。林乔的离开也已成定局。林乔的父母到外地工作，让他也到那里上学。放假那天，林乔把一封信塞到向楠手里。向楠却像逃命似的冲进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泪滴飞落在风里。树叶一定听到过向楠心哭泣的声音。

　　林乔的信里说什么，向楠从未对人说起过。

　　阴雨绵绵，丹桂飘香。向楠如死而复生，显得沉着冷淡。她已学会了不再去想林乔。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任眼泪滑过脸颊，冷冷滑落，滴在枕上。

　　筱已经从苦痛中走了出来，向楠知道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们都回不到从前了。筱说不会再那样义无返顾地爱一个人了，总会在心里为自己留一块私地，不让人到那地方。

　　向楠翻开日记本，认真地写着：从那个秋走到夏，在那一年里，我们都在爱情里狠狠地痛过，哭过。甩下一串串跌跌撞撞凌乱的脚印，见证我们曾经的伤痛，我们的成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