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番争论之后,妈妈告诉斯蒂芬,“好吧,由你选择景点。”只是这不是项简单的工作,斯蒂芬却比意想中还要热衷于此事。站在泡沫铺砌的天井中,他对着房式电脑说,要求观看大峡谷,海湾的海岸线及迪那利。他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加以揣摩,从不满足,也不管为何会不满意。然后他又试看了一下拉施莫山脉,效果更好。但是言西并没有看到这六个石制头像,他拉长脖子地喊道:“关掉它,马上。”没有争议,也没有商量的余地,斯蒂芬琐住大峡谷北部边缘的一个普通景点,自言自语道它很可爱也很适宜,希望他们的客人会喜欢这儿,他多久就会来了呢!稍过片刻,斯蒂芬忽然看到什么似的,天啊,现在即……
狭小的草地上出现一个人。高高的个子,穿着鲜艳悦目的衣服,出色英俊的脸正冲着斯蒂芬微笑。男孩连忙跑进屋子,欢呼道:
“总统来了!”
他的继父喃喃咕哝着。
妈妈哀叫着,“哦,但我还没有准备好。”
斯蒂芬已准备妥当,他跑着穿过天井,跃过天井边缘。往常他一般是滚下长满草的斜坡的,但是今天晚上他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心里溢满了公民的责任感。他稳站着,竭力表现得一个最优秀的公民所能表现出的。
总统整个现身了,虽然是虚幻的,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那是张拉非混血的脸孔,该死的头发居然长到贴在了他结实的肩膀上。第二个学期才只过了一半,普拉兹总统是斯蒂芬认得出的一唯一个总统,虽然这只是个幻影,由机器的相互作用而送到这儿来的……但是他的到来仍是种荣幸,斯蒂芬党得心理怪怪的,数不清道不白的理由使他紧张不安,好的还是坏的。
“你好,”十一岁的男孩喊到,“总统先生吗?”
幻影没有移动。房式电脑在拼命地搜索着指令,在有限的内存里构画出人物性格及特性。隐没在鱿鱼皮篱笆里及半空中的扬声器里传出大声急切的“嘶嘶嘶”声。幻影张开嘴巴:传来一个友好尖锐的声音。“斯——蒂芬”。随后总统移动了,同时伸出双手边说道:“你好,年轻人,很高兴见到你。”
当然,他知道斯蒂芬的名字,他可以阅读这个男孩的公共档案,显然,这个小小的伎俩使他印象很深刻。他大声答道:“很高兴见到你,总统先生。”
那双棕色的手并非物质性存在,但也逼真地不能再逼真了。抓住斯蒂芬苍白的小手,他们每个动作都配合得相当好,清亮的眼眸与他的话语传来阵阵温暖。“这是个深具历史意义的时刻,斯蒂芬,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那个首届全国记者招待会,使民主与科学巧妙地联姻在地一起。普拉兹总统被邀请至这儿做个象征性的就餐,同时也出现在其他各个地方,这是个神奇的夜晚……太不可思议了……!
“很可爱的花园,”总统说,事实上,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但是他的灵性与精密的相机相连,可以随脸的移动而判断出人物的确切位置所在。在一阵远距注视后,他说道:“我的确喜欢你选的景点。”
“谢谢,总统先生。”
“真是太美了……!”
摄影机和鱿鱼皮纤维管物构勒出了蓝蓝的天空,崎岖的地貌,这均只是虚像,事实上,均不如户外的真情实况来得清晰明亮,鱿鱼皮岩石与偶尔飞来的小鸟的轮廓模糊不清,有如梦里般的不确切真实,这正是次等系统的标志。有时,就像现在一样,防噪音装置隐不住讨厌的声音,在总统旁边的某个地方,有人在鼓掌欢呼,使得大峡谷看起来似是幽灵居住的峡谷。
普拉兹总统似乎无知于这种缺陷,在花园里摆弄着手势,说道:“哦,我知道你只是做你的份内事,你是多么地知足啊!”
其实一点都不知足,真的。
“美丽的茄子,’喀人说,不等反应继续道,“鱼塘也很美丽!”
塘里根本没有鱼,肯定是滤波器出了毛病了,但是男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希望他不会注意到。
总统就地转了一圈,想找些其他的事来赞颂一下。出于种种原因,摄下来的房子外观图像与建筑本身的装饰有出入。毫无疑问,他们的客人太复杂了,需要无数的计算,电脑还得显示出大峡谷…… 真实的情况是房子坐落在单调的土褐色里,玻璃泡沫和木板是灰色的,很简洁明了。而在幻像里,院子里有三面墙,第四面墙通向户外,空中棕色的着色剂表示被雨水侵蚀破坏的鱿鱼皮。
为了打破沉默,斯蒂芬问道,“总统先生,在经济方面,你处于何种位置?”
这正是记者会发问的问题。
但是这位大人物并未按预期设想般回答,他脸色微变,虽然仍然微笑着,但是有了些新的精细的变化。“我将领导着经济的发展,”他答道,“分开双腿,随时做好准备。”
这算是正确的答案吗?
斯蒂芬不能肯定。
随后,总统单膝跪下,头略低于男孩,用高兴自信的音调问道:“谢谢你的提问。记住,今晚发生的事有两种途径,你可以学习我的思想,反之我亦可以学习你所认为的。”
斯蒂芬点点头,表示弄明白了。
“当我醒来时,”那张英俊的脸说,“我将能读到很多人提出的关于经济的问题,他们是如何发问的以及他们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当然只是个大概情形,处于我这个位置的人需要大量的缩略形式,我想!”
“是的,先生,”斯蒂芬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你在经济方面干得很好,先生,真的。”
“好吧,”客人说,“听你这么说,我非常非常地高兴。”
同一时刻,真正的普拉兹总统正住在政府医院里,昏迷不醒地悬浮在胶质浴液里,一大堆光亮的新式光学电缆粘在他的脑袋上,手指上,肛门上,使得他直接与系统相连。他所知的和所认为的任何事,通过这种物理装置,所有的信息均转换成一连串的数字,然后放大,在全国范围内展现。每个拥有摄影系统和足够存储器的家庭均受邀请,此外还有公共建筑物,花园,体育馆和VA便民服务系统。如果成功的话,记者招待会将是这个月的头等大事。政治敌手们很是沮丧,抱怨普拉兹总统的此为像是个巨型的商业行动。这是总统的最后一届任期了,这只是个试验,甚至连斯蒂芬都明白这些小把戏一天天地变得越来越廉,泛滥了。
将来,也许就是下个选举日,每个政党都能把它的候选人送至投票者的家里了。
还有更公正的方法吗?男孩想。
这时,斯蒂芬的继父从土褐色的房子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淡红色的主汉堡包。
片刻,气氛变得有点紧绷。
“撒切尔先生,’旬影说,“感谢你邀请我,祝你们过个愉快的夜晚……!”
“喂,希望你喜欢食肉,”言西大叫,“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是肉食动物。”
斯蒂芬感到一阵确确实实的恐惧突袭而来。
可是总统却毫不犹豫地指着黄豆做的牛肉夹心小馅饼,说:“希望能为我留一块。”
“那当然,总统先生,那当然。”
就斯蒂芬的记忆所及,他的继父从不会错过大谈普拉兹总统丑事的任何一个机会,肯定是妈妈要他保证过,保证表现出他最好的一面,这种情形发生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弄得困窘糟糕,”她曾对他说,用努力劝说斯蒂芬时的口气说的,“我想让他高兴一下,至少是这一次。你乐意帮我忙吗?”
言西·撒切尔比他的继子还要苍白,金黄的头发梳着一个短短的男式马尾,一张圆脸,脸色很难看。他并不高大,但动作有点大刺刺,说话声音深厚低沉,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就像现在一样。沿着斜坡下来,他径直走向他们的客人。总统又伸出双手,这似乎是他的流行商标,但是没有手去握他。幻影后退道:“请原谅。”同时灵巧地闪至一旁。
“你已取得谅解。”言西笑道,发出低低的不雅的笑声,继续向前走。
妈妈没在一旁看着,怪不得他会这么做了。
言西打量着他的肩膀,情况有点不妙,边说道:“坦白地说,我并不欢迎你今晚的拜访,但是孩子有校方布置的作业要完成,此外,我在这儿出现是因为有机会向你表白我的观点。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
普拉兹总统点点头,长发一跳一跳的,“就是信息反馈,正如同我刚才告诉斯蒂芬的那样……”
“我是个老式的白人男子,总统先生。”
一男孩看了看上褐色的房子,期望妈妈的出现。
但是她没有。言西把食物远远地掷向前,在他点燃火星之前生物气体已扩散得很远,发出的轻微的蓝色爆炸使斯蒂芬后退了几步。谁也不开口,每只眼睛,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都注视着掷在发温热的挂架上的小馅饼,发出强烈的嘶嘶声,言西用肮脏的刮铲,他去年的圣诞礼物,把馅饼掏得稀烂。
接着总统说话了,对那一幕无视于衷。”不好意思,这种体力的事我帮不上你的忙。”他说道,显得很是真诚老实。
言西扮了个鬼脸。
小馅饼燃得更厉害了,火焰转成了黄色。
总统对这种绷紧的关系仍熟视无睹,只是看着他自己的双手。“体力的贪困者。”他说,冲着自己大笑。
说得没错。事情恶化了,言西咆哮道:“知道我喜欢什么吗,总统先生?有关今晚的事,我的意思是。”
“你喜欢什么?”
“想想看,真实的你埋在粘湿的东西里,大而扁的玻璃缆索插进你的肛门。”
斯蒂芬祈祷电脑系统的失效,来场战争也好,只要能中断这里的事的任何事物均可。他害怕的是总统突然醒来,想起印第安州的福特威尼的言西·撒切尔曾侮辱过他。男孩真是难以想象这个国家里还会有其他人居然愚蠢到说如此可怕的事。
仍看不出他们的客人有发怒的迹象,事实上他在静静地安祥地大笑着,只是说了句,“谢谢你这么诚实,先生。”
言西猝然一掷汉堡包,转身看着斯蒂芬,“马上去告诉你妈,把他也带走。”
如此怪异莫名的一霎那。
男孩望着他的总统,他微笑的脸,听见一个声音肯切地说道:“不错,真是个好主意。”由光和意念构造成的他,似乎任何蔑视与恶言相对都伤害不了他。
斯蒂芬一生中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般,如此强烈地嫉妒他人。
妈妈正忙得不可开交,为着手做特制沙拉,而张罗着采自花园的各种做沙拉的蔬菜,把它们洗净,切成各种各样精美的形状。她热衷于沙拉,以艺术家的直觉去准备每一样成分,对妈妈来说,她从不会事先打好腹稿,总是一挥而就。当她看见屋子里的斯蒂芬时,不由得叫起来,“我仍未准备好。”这时她也看见了自外面进入厨房的普拉兹总统时,发出一声尖叫,把波菜扔得到处都是。随之即来不及细想语不答意地说,“你瘦了,”她脱口而出“自从选举开始以来,难道你没有……”
斯蒂芬再次窘迫地说道:“这是美国总统。”语气严肃,带有警告的意味。难道妈妈忘了该怎么向他致意了吗?
但是总统似乎仍然很高兴,真是令人莫名其妙。“我是瘦了几公斤,工作上的压力,第一夫人的近赤道地区运动,等等。”
这玩笑令斯蒂芬迷惑不解,以致于无法仔细思考。
“要饮料吗,总统先生?我已喝过了……”
“请来点葡萄酒吗,如果不麻烦的话。”
两个大人咯咯大笑起来。妈妈按动控制键,柜台上即出现了一只优雅的玻璃杯,里面已注满了晶亮的白葡萄酒。他们的客人端起来啜了一口,灵性已事先赋予他感官的能力,“味道不错。”他说,“谢谢。”
“第一夫人现在好吗?”
这是个琐屑的问题,斯蒂芬禁不住呻吟出声。
妈妈警告地盯了盯他,“去找坎德斯,怎么还不走呢?”随后她又转向他们的客人,继续询问有关他亲爱的妻子的情况。
“她很好,谢谢,只是厌倦了华盛顿。”
妈妈的饮料,容量很多,色彩鲜艳,红色的旋涡与绿色的从不会混在一起。“要是她能来就好了,我很崇拜她。还有,我喜欢她布置的你们的房子。”
总统环视了一下四周,“我确信她的品味与你相同,撒切尔夫人。”
“海伦。”
“好的,海伦。”
厨房的墙上与天花板上贴了层室内用鱿鱼皮,他们投射出一间宽敞的屋子幻影……但是他的说话声与一些尖锐的杂音回响在真正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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