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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不惑
作者:佚名   来源:网络

对于自己和丈夫的婚配,年已不惑的朱菁菁总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凤凰落在猪窝里”。这话乍听起来有点夸张,但看看正抱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走出低矮小屋的朱菁菁,也觉得这抱怨的确有感而发。四十多岁的人自然不能同话一样的少女比,但人到中年却让人猜不出来年龄的女性却少见,譬如朱菁菁。干净利落的短衣牛仔,一双锃亮的短皮靴把不高的身材定位在小巧玲珑上。质地洁净柔滑的皮肤和洁白整齐的牙齿是朱菁菁骄傲的资本,五官的比例也没出什么错。因而在这个破旧的厂区宿舍里,朱菁菁是所有已婚男人心中的凤凰。

  朱菁菁是八十年代初接父母的班进国营厂的那拨毕业生。虽是初中毕业生,但水灵灵的朱菁菁在十个做包装的姐妹中的美丽被怜香惜玉的车间主任发现调到身边,后来这些姐妹的和同期进厂的青工有的考上电大职大,有的求人认了师傅学技术。菁菁念书是弱项,学技术又嫌脏累。就一直在车间主任办公晃。后来厂长的儿子田嘉明大学毕业回到本厂做了设备分厂厂长,把菁菁调了过去。这样菁菁即使不是鹤立鸡群,也不是一只普通小麻雀。按理,朱菁菁对田嘉明已做好了投桃抱李.以身相许的准备,可田嘉明一再鼓动甚至安排朱菁菁去读书。这样让朱菁菁即反感又自卑。她隐约感觉到田嘉明的父母不能接受现在身份的她。是啊,田嘉明除了海拔偏低以外,家庭.学历.能力都是朱菁菁望尘的。所以,自尊心极强的朱菁菁在和田嘉明再次因为读书谈崩之后,和姚伟见了一面。那时的姚伟一脸阳光,玉树临风,让正常的高个子也得仰视。只是姚家他只一辈,一溜儿顶天立地的四个壮丁,让其父母不得不降格以求,把老大.老二.老四三个农业户籍的媳妇接进靠房山头垒起的简易房内。唯有这姚伟志存高远,一定要娶个有正式工作.有城市户籍的新娘,而且模样要说的过去。这眼睛哭肿如梨花带雨般的朱菁菁和他在共同的朋友小杨家见面后,变成了姚伟别无二选的目标。要说这姚伟比文化比家庭还不如朱菁菁本人,但姚伟有决心.有力气也准备了足够厚的脸皮,这菁菁姐妹两个,父母身体又不好,有了姚伟,家中许多求人的活不在是难题,加上朱菁菁有了一次高攀不上的打击,也就一咬牙低就了姚伟。转过年来五.一,齿轮厂小小的工长姚老三趾高气扬地将朱菁菁娶回了家 。

  朱菁菁的下嫁没把田嘉明气吐血,也让同厂条件不太好的适龄男青年捶胸顿足。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朱菁菁能跟着姚伟到他那破瓦寒窑(破车库改成的宿舍)用粗茶淡饭敷衍花容月貌。田家明内疚不已的同时对朱菁菁的不求上进也无可奈何,就自己动用关系掉到总厂厂部,临走时交代接任的同窗好友小任多加关照朱菁菁,随即,朱菁菁被调到厂后勤,做起了保管员,简单的工作干的津津有味,钩啊织啊悠哉乐哉。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朱菁菁具有中华民族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的美德,一心不二地随姚伟过日子,还争分夺秒地生了个大胖小子。这让历经三次弄瓦之痛的姚老太太了却了传宗接代的梦想。按理说,配不山上田家明的菁菁对于姚家应该是嫦娥下凡了,可受不了高攀之罪的菁菁却吃足了下嫁之苦。姚家老太太不知为什么对几个窝窝囊囊的农村籍媳妇没挑没拣,而对花一样的菁菁却横竖看不上。嫌她每一顿都有要有炒有拌——贪吃;嫌她上趟公厕也要利利整整——臭美;嫌她窗前的空场总有男人逗留——招风;嫌她整天逼着姚伟洗澡洗脚——臭讲究。好在姚伟心中有数,在婆媳冲突时不明着反驳母亲,也决不指责媳妇。只要有空,他就把儿子壮壮往脖子上一架去看打麻将,让朱菁菁到出空来去臭美,去贪吃,去招风。所以,朱菁菁和婆婆掰扯完了就忘,日子过的相对太平。

  可蜜糖吃多了也有牙疼的时侯,时间久了,姚伟也就忘了娶菁菁时的那份骄傲。壮壮一上学,他就由看麻将的队伍转入打麻将的行列,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朱菁菁娘家的大事小情在也看不道他的身影,朱菁菁生病时也难得他的关照。这时的工厂处于风雨飘摇的时候,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开始让家中的日子捉襟见肘。经济上的拮据也让姚伟颇为赞同母亲对菁菁的评价——菁菁不会过日子。朱菁菁很是生气,但比照周围的男人,,姚伟绝无过分之处。挣得虽然不多,但如数上缴,玩的虽然投入,但没太大输赢。跟那些动不动就对媳妇大打出手的男人相比,朱菁菁还未尝过丈夫的拳头,想想也就忍了。 朱菁菁一再降低对丈夫的期望,将就着过这种不咸不淡的日子。可这样的日子也没维持多久,姚伟的厂子终于停产了。刚离开岗位,姚伟蒙头转向,不知去干什么。仗着人高马大,他被别人领进火车货场扛麻袋,未曾想却是个外强中干的体格,几天下来,不是发烧就是拉肚,挣的钱不够打点滴的,无奈他只好闲赋家中。眼见着两个要好的工友家里外面双下岗,他害怕了,整天呆在母亲那儿哎声叹气。姚家老太太也被传染了这种恐惧心理。多年来对菁菁不公的做法让老太太有些后悔。菁菁若撇下这个家另择高枝,她可没本事负担儿孙两代的衣食起居。娘俩如坐针毡,唯恐菁菁报仇雪恨。可出乎娘俩的意料,朱菁菁一句埋怨的话也没有,照就洗衣做饭,接送孩子。这娘俩悬了一阵的心算落了地,同时把感激化做行动:老太太每天做好中午饭让姚伟给孙子送去,晚饭也不时给三口人带出来。朱菁菁是个见不得别人给个好的人,忙里抽闲给公公,婆婆织了几套毛线衣,虽然线不是新的,但那齐整的针脚,精巧的花样是这周围所有的主妇们望尘莫及的。其时,丈夫失业,菁菁比谁都上火。但她明白,工厂倒闭责任不在丈夫,眼下是丈夫的坎儿,她不能雪上加霜。只能找机会,想办法。还真应了那句俗语:“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姚伟的厂子破产后,有人承包了一个车间。朱菁菁托人说情送礼,给丈夫谋了一个岗位,姚伟也挺争气,早起晚归,精工细做,颇得头的赏识,成了技术骨干,还提升了几次工资,一家人度过了难关,平常,平静的日子让菁菁对上苍充满了感激。

  风平浪静的日子又没持续多久,朱菁菁所在的纺织配件厂也停工待产,所有二线的人员一律放假。朱菁菁一时谋不到出路,也只好呆在家里。家里短了她这块收入,别人看不出,她自己却有切肤之痛。孩子越来越大,住房早晚要拆迁,而微薄的积蓄却只消不涨。这时在回过头来和同期进厂的人比,她已跌入谷底:小闵和小叶电大毕业后一起考入公安系统,现在分别是两个派出所的所长;田家明和后进厂的大学生喜结连理,早在商海捞了几桶金;李小华二十年来将一手车工技术我玩儿得炉火纯青被南方人高薪聘走;就连食堂那个掌大勺的王大头也带老婆开了一家酒店。在看自己走过的路:胸无大志,随遇而安,丈夫给什么日子就过什么日子,落得今日身无长物,如无根 浮萍随波逐流。坐在窗前反省自己的朱菁菁抹去脸上泪水,叹了口气,好在自己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大部分家庭还不是向自己一样维持着。(zigui.org)
  不断往下坡滑的日子还得数着过。推开门就要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七件事。每天晚上,菁菁都要做好预算,第二天早上就往早市跑。每一分钱都得算着花,黄瓜尾巴.鸡蛋壳里的少许蛋清.还有孩子喝完奶的奶袋都被菁菁或切或挤抹在脸上,所以,姚老太太眼中的三儿媳仍旧是又浪又骚。老太太故态重萌,叼着烟卷和一些老街坊们在房檐下互相讲究着自家的儿媳。

  眼看着周围的旧房在拆迁,菁菁知道自己的陋室也早晚要拆迁。以前她好盼着这一天,现在她怕这一天。她开始劝阻姚伟玩麻将,在抽烟喝酒上也控制一些,姚伟却不以为然。刚开始,两人关上门小声争辩,后来窗门大开,摔锅砸碗.动手动脚甚至大打出手。菁菁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才是自己的上帝。她不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丈夫。哪怕是暂时的。

   尝过丈夫拳脚的第二天,菁菁就出去找工作:搓澡.保洁.送报纸挨个试,辛苦钱挣的不多,孩子却因无人照顾不断生病。菁菁一股火病倒了,经一个在医院工作的远房亲属帮忙检查:菁菁的头部长了一颗脑膜瘤,可以暂时观察,但医生建议还是尽早摘出。头部有疾的噩耗已经把菁菁吓的七魂出窍,丈夫姚伟在姚老太太的教唆下偷偷的把存折转移出去。朱菁菁的心凉了个彻底。其实她有存折的密码及帐号,而且存折是自己的名字,她完全可以试着挂失,但她没有这样做,万念俱灰的菁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天:天要她活她就活,天要她亡她就亡,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奔头呢? 姚伟的小麻将照打不误。菁菁因为病,更因为心中滋生了对丈夫的厌恶尽量回避着和丈夫的亲密接触,结果很快被一个女人钻了空子。这个女人叫穆静,是姚伟老板的一个亲戚,给姚伟他们这些打工的工人做饭。是个离婚后与各种男人不断有染的女人,身材茁壮,五管粗放。看到姚伟的家里战事不断,就适时出击,用小恩小惠的方法很快使姚伟和她苟合。此时菁菁的美丽与可爱被他漠视与践踏着。他把穆静的馈赠公开炫耀。姚老太太的菜筐每天被穆静用克扣工人的伙食装满时令蔬菜。朱菁菁在这场绯闻之战中孤立无援,很快变的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姚老太太终于把这只自侍为凤凰的儿媳便为一只家常的母鸡,那份变态的得意充斥在每一丝横肉里。

  菁菁感觉手脚发麻的现象愈加严重,这天晚上,壮壮留宿在叔叔家,姚伟借机挑衅,他不顾妻子的苍白,挑剔饭菜不可口。菁菁争辩了一句,姚伟一脚将她踢倒后扬长而去。菁菁顿感天旋地转,昏倒在地。等醒过来时已是深夜。菁菁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伤心,只知道这个家对于她已是地狱,她一刻也不能停留.于是他推开门踉踉跄跄地扑向黑夜。

   菁菁走了,姚伟很是害怕了几天,但不知为什么,菁菁家人并未来问罪,他就象到了四九年,有了解放的喜悦.但没潇洒几天的姚伟很快尝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还是那些工资,不知为什么只花十几天就得手心想上上向老娘要资助。屋里更是床上一堆被,地上一堆鞋,屋里锅朝天,屋外碗朝地。菁菁在时,他从未觉得空间如此狭小.潮湿和黑暗。孩子的老师也凑热闹,三天两天找学生捎话:什么姚壮壮上课睡觉;卫生给班级扣了分;考试不及格,这还不算,壮壮几乎天天伸手要钱:什么卷纸钱.电影钱.保险钱......弄得姚伟一个头两个大,终日里屋里传出的不是他的骂声就是孩子的哭声。此时的姚老太太烦不胜烦,就把挑剔菁菁的三七疙瘩话悉数转交给儿孙,姚伟总算体验了一把菁菁憋气的感觉,也了解了菁菁操持家务.当家理财的不易,但他心想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就把穆静领进了家门。

  穆静入住了姚家,可是再也不肯给姚伟买东只置西,也不再恭敬姚老太太。相反姚伟的工资入了她的帐就不在见她往外掏。弄得家里缺米少盐,至于爷俩的脏衣服,他一律塞进一个编织袋子里任他们在床下散发着异味。一天姚老太太隔着窗户刚要对穆静进行一节关于妇德的教育,就在穆静“老骚货,老......”之类不堪入耳的怒骂中落荒而逃。此时,姚伟正在屋内苯手苯脚的洗衣,听到穆静毫无忌讳的骂声,实在无法装聋做哑,就冲出门来打了穆静一拳,没想到穆静不吃他这一套,操起一个啤酒瓶砸向姚伟的头,看到姚伟捂着鲜血蹲在地上,她冷笑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不知为什么姚伟眼前浮现出他踹倒菁菁之后扬长而去的镜头......

   姚伟被送进医院,蒙了一头的纱布留院观察。他呆呆的盯着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入血管。他的大哥坐在他旁边打着盹。天一亮,姚老太太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哭着说,姚壮壮因为纠结不良少年合伙抢劫小学生的钱被派出所抓走。姚伟一急昏了过去......

   等姚伟醒来时,看到床前有两张熟悉的脸是朱菁菁和衣着整洁的儿子壮壮。姚伟一把抓住菁菁的手:“菁菁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回来吧!”菁菁抽回自己的手,把一张纸放到他的手里,领着壮壮走了。姚伟愣了半晌,把纸展开见上面写着:“离婚协议书......”

   姚伟的头象被谁打了一闷棍,这时,许多早就应该问的问题他特别想知道:菁菁的病怎么样?菁菁现在住在哪?菁菁靠什么生活......

   菁菁和壮壮走在宽阔的大二环上林荫带中.春天的风轻轻的吹着,身边的桃花灿烂的笑着,柳树的枝条不时从菁菁的脸上拂过,离家半年.死而复生的经历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那天夜里,菁菁在比水还凉的秋夜里连滚带爬地走着,天下着雨而且一阵紧似一阵,一会儿,菁菁身上就湿透了.她不知自己应该往哪里去.去娘家,父母年过古稀,而且妹妹因为婚变已让父亲突发中风瘫痪在床,自己这个样子跑过去岂不要了他的命.菁菁迷迷糊糊头重脚轻地往前走,忽然撞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道边的IC卡电话她灵光一闪,用冰凉的手哆嗦着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电话卡插进IC卡插口,拨了一个号码.田家明亲自驾车将瘫倒在路旁的朱菁菁送到医院.几天后,菁菁做了脑瘤摘出手术,忘着菁菁被纱布包着的头,回忆着进手术室前她被剃落长发时那无助的样子,田家明背过身去双泪长流......第二天,他把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菁菁,里面除了钱还有一份再就业培训表.

  菁菁病愈后,接受了培训.结业后,她选择了田家明爱人负责的妇幼用品精品店.她设计的手工毛衣.钩织的拖鞋.凉鞋.提包.儿童用品等很是抢手,家明的爱人毕莹莹很是欣赏她,两人配合默契.情同姐妹.她鼓励菁菁不断学习,不断提高.合适的时候可以单飞,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她和丈夫会全力支持.

   \"妈妈,我累了,\"菁菁这时才发觉和儿子已走出好远.她看看手机上时间:呦,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了.\"儿子咱们打车,去吃肯得鸡.\"壮壮抬起手招呼的士,菁菁发现儿子已经高出自己半个头了.

   一辆的士停在他们身边,菁菁和儿子上了车.司机问壮壮:\"小伙子,这位女士是你什么人呢?\"\"是我妈妈.\"壮壮回答.司机诧异地看了看菁菁说:\"您可真年轻.\"壮壮将头靠在妈妈头上,娘俩幸福的笑了.

   几年后,菁菁有了自己的编织厂.她的员工大部分是下岗女职工.菁菁视她们为姐妹,她对姐妹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自己是自己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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