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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系“迷你屋”
作者:佚名   来源:网络

这天中午,小林正躺在沙发上午睡,忽被门外一阵闹杂声吵醒。小林一听,好象有很多人在说话,中间还夹杂着物品的碰撞声。小林心下奇怪,他搬到这里快两个月了,一直没见过隔壁的邻居,咋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正疑惑呢,外面竟然吵起来了,争吵声越来越大,小林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打算出去看个究竟。
  门外果然有很多人,楼梯间堆满了桌椅板凳等很多东西。一个满头大汗的粗壮汉子正扶着一张书桌一边喘气一边骂:“你这老头怎么不讲理?你补不补?不补拉倒,我们又抬楼下去。”
  小林这才看见对面的门开着,门口站了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小林掏出自己的警员证,上前问他们为什么争吵。
  双方见有警察出面,便都拉着小林叫评理。说了半天,小林这才搞清楚。原来那老头儿姓丁,旁边那老太太是他老伴,他们是今天才搬来的。那个粗壮汉子和另外四个年轻人是搬家公司的。老头儿出了三百块钱请他们帮忙搬家,之前老太太对他们说过,是搬到这里的一楼,到了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七楼,所以搬家公司要求加钱。
  丁大爷忙对小林说,他老伴记错了楼层,他愿意加钱,但也加不了一百元这么多啊?一楼搬到七楼就要一百元,这不是斩人吗?
  小林看着丁大爷,他大概有七十岁的样子,虽然腰板还直挺,气色也不错,但他毕竟老了,满脸的皱纹,头发胡子也全白了,一双干枯的大手上青筋暴起。再看看他身边的老太太,病怏怏的,又瘦又小,就像是一副骷髅架上包了一张惨白多褶的薄皮,再套上一身衣服。此刻她正紧紧拽着丁大爷的衣角,不安地往大爷的身后躲,眼里充满了惊惧惶恐的神色。小林看着这样无助苍老的两个老人,心里不禁一痛。他严厉地对那几个年轻人说:“尊老爱幼是做人的起码道德,你们不说免费帮这对老人,还狮子大开口妄想敲一竹杠。这事啊,我看这么着,丁大爷再补你们五十块钱,你们走人吧,别在这里胡闹了。”
  搬家公司的几个人拿了钱,赌气似的把楼梯间的东西掷进屋里,拍拍屁股走了。小林看着一屋刚搬来等待收拾的东西,再看看两个老人,奇怪地问道:“大爷,你们没叫你儿女来帮忙吗?这么一大摊东西,您两个老年人该收拾到什么时候啊?”瘦小的丁大妈听了这话,深陷的眼窝马上湿了,把小林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大妈这样。
  丁大爷拍拍老伴的背,略显凄凉地对小林说:“我们没有后人,倒是有亲戚朋友,但不好意思麻烦他们……没关系,东西不多,我们也习惯了,反正也是闲着,就用几天来收拾也不妨事。”
  小林这才知道他们是两个孤老,心里越发可怜他们,于是便捋起袖管说:“我今天休息,我帮你们弄吧。”
  丁大爷连忙谢绝,说怕弄脏了他的衣服。但小林已经忙开了,丁大爷一面说着感激的话一面和他一起抬衣柜,放冰箱,摆桌子,丁大妈就铺床,扫地,抹窗户。
  三个人一直忙到晚上,连小林都觉得腰酸背痛的,那两位老人更是累得直喘气。终于把搬来的东西摆放好了,小林便告辞出来。临走时,他对丁大爷说:“大爷,我就住在隔壁,以后有什么事,你尽管来找我。”
  丁大爷感动地点着头,说:“一定,一定。”
  没过几天,丁大爷真的来找小林了。他说他才买的电脑出了故障,请小林帮忙看看。小林二话没说,随丁大爷到了他家。
  桌上摆了台新买的电脑。丁大爷难为情地说:“上午电信公司来人帮忙接好了的,不知道我动错了那里,它就是不来电。”
  小林仔细检查了一下,原来是连接线掉了。他一边接线一边问:“大爷,您懂电脑吗?”丁大爷搬了张凳子坐在小林身边,说:“就是不懂呢,这洋玩意……复杂。”小林乐了:“不懂您买来干啥呢?您这把年纪了,眼睛也不好使,想学也困难啊。”丁大爷傻笑着说:“我有几个老哥们,他们都买了电脑,还弄了什么‘空间’,什么‘迷你屋’。大家伙聚在一起,他哥几个聊得热火朝天的,你请我去看看,我请你来坐坐……”说到这里,丁大爷话峰一转,问小林:“我听说网上那个‘迷你屋’不要钱,我那几个老哥们都有自己的‘迷你屋’,我也想弄一套,可是我该怎样弄呢?”
  小林心想,呵,看不出来,如今这老年人也流行摆弄QQ空间了,还约着互踩。看着丁大爷期待的眼神,小林马上给他申请了一个QQ号码,还开了空间,又耐心地教他怎样操作怎样使用。直到丁大爷完全弄懂了,小林才离开。
  谁知道从那以后,丁大爷三天两头来敲小林的门,不是请他帮忙加他的老哥们为好友,就是请他帮忙打开好友的空间,去看他们的“迷你屋”。丁大妈似乎也很感兴趣,和老伴一起,对着好友们的“迷你屋”评头论脚的,一会说床不应该放在这个位置,一会说衣柜应该摆在哪里,一会说这里应该种仙人掌,一会说那里应该放垃圾桶。
  看着老两口兴致勃勃的样子,小林不懂了,这“迷你屋真的有这么迷人吗?为什么这两个老人对它如此着迷呢?看到他们评价“迷你屋”时快乐的样子,小林心想,也许是因为他们的老年生活太孤寂了,所以在网络上寻找乐趣和安慰呢。
  小林正想着,丁大爷笑呵呵地开口了:“小林啊,那天你教我的我已经全部学会了,这几天我在和你大妈商量着怎么设计我们自己的‘迷你屋’,等我们设计好了,也请他们几个来看看——你也来看看,行不?”
  小林笑道:“好啊。”丁大爷高兴地说:“那就后天吧,后天你到我们家来吃晚饭,顺便给我的‘迷你屋’提点建议。”小林答应道:“行,后天我来。”
  可是第二天,单位突然通知小林到外地学习。因为事发突然,小林忙得像打仗似的,也就忘了告诉丁大爷一声。
  等小林回来,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
  刚到家洗了个澡,丁大爷就来敲门了。小林打开门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才两个月没见,丁大爷明显苍老了许多,原本挺直的腰板如今微微有点驼了,原本矍铄的眼神如今黯然无光,整个人就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丁大爷站在门前说:“我听到有响动,就出来看看,真的是你回来了!”
  小林这才想起当时答应过他的事,忙歉意地说:“对不起啊大爷,单位临时派我出差,我一忙就忘了告诉您,让您久等了。”
  丁大爷勉强挤出一丝笑,说:“没什么。你回来就好,我正有事要请你帮忙呢。”小林让大爷进屋慢慢说,丁大爷却不肯进来,只说:“等你空了就到我家来——我按你教我的方法设计了‘迷你屋’,但不知道为什么,老是保存不下来,下次打开的时候,仍然是一片空白。”
  小林心想,搞错没有?都过了两个月了还在迷恋“迷你屋”,那玩意儿真的有这么吸引人吗?但他不忍心拒绝丁大爷,便穿上外套,说:“我现在就没事,这就和您过去吧。”
  进了丁大爷的房间,小林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丁大妈。她蜷缩在宽大的被子里,像一只可怜的猫,听见小林走进来,她微微睁开眼睛,眼神凄凄的,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说。
  小林疑惑地问:“大妈这是——病了?”丁大爷叹口气,走到床前握住丁大妈的手:“你大妈她……不行了,医院也不给医了,我昨天才把她带回来……”
  “啊!”小林惊了一下,半晌才说:“医院凭什么不医?大爷您别难过,我这就送大妈去医院。”
  “不必了。”丁大爷摆手说:“每个人都会走这条路,谁也逃不掉。你大妈的路走到尽头了,我不想再折腾她,就让她就留在我身边,安心地走吧。”
  小林一阵心酸,他找不出合适的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站立着。丁大爷埋下头用手背擦擦眼睛,再抬起头对小林说:“我把电脑打开,你帮我看看,怎样才能把我们设计好的‘迷你屋’永久地保存下来呢?”
  小林愣了一下,这个时候,丁大爷还有心情弄“迷你屋”啊?不是气糊涂了吧?
  丁大爷走到桌前开了电脑,回头看见小林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缓缓坐到凳子上,说出了他们老两口如此迷恋“迷你屋”的原因。
  原来,丁大爷和丁大妈都是养路工人,一生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养路工作流动性大,他们自己又没有住房,于是,他们不得不在单位的十多个管辖区的宿舍之间搬来搬去。他们唯一的女儿就是在一次搬家中被高放在柜顶上的电视机落下来砸死的。退休后,单位的宿舍要留给在职职工,他们只好从宿舍里搬了出来,四处租房子住。如果房东要用房子,他们只好又搬……
  说到这里,丁大爷眼里有了泪花,他叹了一回气,又说:“你知道吗?我们这辈子共搬了十七次家,一生都过着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我们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必再像狗一样四处流浪。可是我们这辈子就大的遗憾也就是没有自己的家……我们辛苦积赚一辈子的钱,连一间厨房也买不起……
  “女儿死了以后,你大妈得了忧郁症,身体也不好了,常年吃药。她做梦都想要一套房子,她常说,要是我们有房子,就不用搬家了,女儿也就不会死……她还常常对我说,有了自己的房子后应该怎么设计,怎么装修……她做梦都想亲自设计一套住房呢……自从听说了‘迷你屋’以后,我就想,既然现实不能让她的梦实现,就借助网络来实现吧。”
  小林含泪点头,他终于明白这对老人对“迷你屋”那种近于痴迷的感情了,小小的“迷你屋”,寄托了两个勤劳善良的老人一生的希望与追求啊。
  小林打开老人的空间,开始按照老人的要求设计“迷你屋”。设计完了,需要输入方案名称才能保存。小林问大爷要给“迷你屋”取什么名字,大爷犹豫了一下说:就叫‘我们的家’吧。”
  很快“我们的家”就保存下来了。只要点击“迷你屋”图标,它就跳到电脑屏幕上。丁大爷说:“好了好了,终于保存下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扬起一丝笑,可这笑在小林看来,却有说不出的酸楚!
  丁大爷走到老伴的床前,埋下身轻轻呼喊她的名字,说:“小林已经把我们设计好的‘家’保存下来了,你要看看吗?”
  丁大妈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似的,眼里居然有了光亮,也能勉强说出话了,她说:“可以了?我看看。”
  小林忙上前帮着把丁大妈抱到椅子上,又把她抬到电脑前。丁大妈欣喜地看着屏幕上的“迷你屋”,口里喃喃地说:“真好,真好……”丁大爷指点着说:“你看,就是按你的意思,壁纸是白色的,地板是兰色,床放在里间,旁边放了一盆吊兰,这里就放我们的相片……”
  “是啊是啊”丁大妈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颤巍巍地说:“桌子是冰花桌,窗是如意窗,窗外种了康乃馨,真好,真好……”那神态,仿佛虚无的“迷你屋”真的是自己的家一样。
  大妈说话很费力,不得不停下来歇歇。她伏在桌面上喘了一会气,忽然抬起头,伸手拽着丁大爷的衣襟说:“他爹,感谢你这辈子对我的照顾……我不能再替你生个孩子,你也没嫌弃我……如果有来世,我还是做你的女人,好不好?”
  丁大爷含着泪点头说:“好,好!来世你一定要做我的女人,来世我一定给你买套大房子,不让你再跟着我四处流浪…。。”
  “那我们的房子就是这个样子,行不?”丁大妈指着电脑上的“迷你屋”问,得到丈夫肯定的回答后,她笑了,缓缓闭上了眼睛。
  丁大爷把老伴的头紧紧拥在自己的胸前,说:“来世……来世我一定给你买一套大房子,一定……”他的眼睛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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