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一杯咖啡，浓郁而平淡，苦涩却清香。我和凌的咖啡不带糖，苦味略浓，却不掩幽香，悠长的味觉，一如我们悠长的爱情故事。
第一次遇见凌是2003年7月2日。那年我刚大学毕业，依父母之命，放弃留在广州工作的机会，回来海边故乡，进入政府机关工作。凌在我踏进社会舞台的第二天就闯进了我的生命。她在一个民营企业工作，来我所在的单位办事。精致的五官，高挑的身材，一袭白衣裹着的南方女孩特有的恫黑皮肤，娇滴的笑容一如当年的夏天，灿烂无比。“你好，我叫凌”，当她落落大方伸出右手时，我明显感觉到和她握手的那一瞬间自己是忐忑而羞涩的。
刚进入社会的我颇感忧郁，心里充斥着对现实的诸多感叹和无奈。凌很活泼，笑如脆铃，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凌的出现让我的生活泛起了涟漪，让我在这肃穆规正的机关大院内再次触摸到青春的激情。工作的需要，和凌常在一起。日子长了，渐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位年长的同事语重心长告戒我：“年轻人找对象要慎重，千万不可操之过急。”然而不两天她即亢奋不已地向我介绍女孩，我知道她是觉得凌的身份不配我，凌没有“固定工作”。在这个沿海欠发达的城市里，经济相对滞后，只有在机关事业单位的工作，人们才会认为是固定的，他（她）的生活才是保障的。
大学同学来电，说他几经寻觅，已物色到一个背景不错的女孩，正准备出击，激动的情绪溢于言语。他兴奋地介绍着女孩的工作和家庭背景，我冷冷地打断他：“你喜欢的是她还是她的工作？为了工作去爱，会找到真爱吗？”同学一时无语。
第一次对凌表白是在她家楼下，夏天的晚风如诗如琴，星辰点点的夜空下弥漫着浪漫的气息。一见到凌我就一把拥她入怀，那是我第一次抱凌。“做我女朋友吧？”我低声说。凌似觉惊吓，惶恐地想挣脱我的双手，一时语无伦次。“两年后，两年后如果你还希望我做你女朋友的话，我就同意，好吗？”凌使出了缓兵之计。
我明白她的担忧，在这个城市的人眼里，我应该要找一个背景相差无几的女孩，至少，“她”有一份“固定”的工作。“给我个机会吧”，我一把将凌抱起，耍起无赖，“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你下来。”凌挣扎了几许，想是怕家人或邻居看到，急急说，“好了，我答应你，先放我下来。”凌满脸通红，脚一着地立往家里跑去。我久久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那张娇涩的脸庞，满心欢喜。第二天见凌的时候，她已反悔昨晚的承诺，她不做我的女朋友。我颇感气急败坏，连声质问，凌只怯怯站在那，低头无语。此后一段的日子，我没找过凌。夭折的恋爱让人心疼，等待的煎熬使人更觉孤寂。再次见到凌是半个月后，当我酩酊大醉躺在酒吧里模糊时，她奇迹般飘到了我身边。我第一次尝试了梦幻与现实交错的感觉。我摆弄着酒意，再一次紧紧拥她进怀，第一次吻了凌。
西餐厅、电影院和海边渐成了我俩的约会地点。我和凌走过了一段幽雅醉人的恋爱日子。母亲和身边亲人开始敦促我的婚事，然而我不敢说出与凌的爱情，因为母亲早已明令划线——她的媳妇只能是公务员。我不敢反对母亲，非是不爱凌，只是含辛茹苦的母亲对我人生的第一个要求，我没有勇气硬下心肠。凌没有“固定工作”，似成我们爱情之间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热乎乎的爱情开始逐渐淡温，身边的闲言碎语再次潮水般涌入耳朵。我可以携凌之手，与之皆老吗？
心中有了负担，爱情逐渐渗入了烦躁。凌时常成了我的出气桶。凌从不与我吵架，总以沉默应对我的怒气。凌对我说，男孩年少气盛，脾气总会暴躁一点，我会尽量迁就。我一时语咽，只觉心里刀锯般一阵疼痛。一次凌硬拉着我去拜神，祈求神灵庇佑我们的爱情一切如意。回去与朋友谈及此事，朋友竟十分惊诧：“情侣怎能去拜此神呢，这是经商之神，不是缘分之神，不会庇佑人间的爱情的。”我苦苦一笑，难道我和凌的爱情连神灵都不肯庇佑吗？
矛盾一直在心里挣扎着，凌取得“固定工作”已成为我们爱情的唯一出路。我鼓励凌参加公务员考试。凌明白我的意思，早早开始准备，废寝忘食地复习着。考试当天，我送凌去考场，吻了她的额头：“为了你，也为了我，加油！”凌轻轻点了头，一脸郑重。考试结果出来，凌无缘面试。我的脑子蓦然“嗡”地涨了起来——我们失败了。凌反过来安慰我：“失败了代表我积累了经验，不用担心，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机会吗？
本地公务员招考每年有两次，分别在年头和年尾。在这艘摇晃不定的爱情小舟上，我和凌的爱情又荡过了半年的光阴。第二次的公务员考试我们更为慎重，我陪着凌一起学习，一起看书，一起流连在书城的书吧内。那段渴望成功的岁月，刻骨铭心地嵌进了我和凌的爱情诗篇里。然而，天不眷恋，我们的努力依旧被现实狠狠地打折——凌由于过分紧张，考试再次以微弱的分差无缘录取。
两次的失败让人痛苦不堪，我开始感到彷徨失措。凌已年近25，对女孩而言，25岁是一道槛，门前是青春，门后是岁月。我和凌飘渺的爱情会有结果吗？我会将凌仅存的一缕青春都挥霍殆尽吗？我开始有意识地疏远凌，疏远这份连神灵都不肯庇佑的爱情。我天真地希冀着，如有一位成功的男人能将凌从我身边带走，让凌过上一辈子幸福和快乐的日子，那该是多美好的事情——即便凌的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
凌逐渐感受到了我的疏远，感受到了我对这份爱情的疲惫。凌主动给我打电话，主动约我出去散心，主动向我倾诉继续报考公务员的准备。在我忍疼欲迈起逃离爱情的脚步时，凌落泪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凌的哭泣，第一次看到那张熟悉脸庞上脆弱的泪水。凌问我为什么。我长叹一声，眼睛渐变模糊：“我爱你，但我却只能爱一个公务员身份的你，我不想挥霍你的青春！”凌止住哭泣，泪眼朦胧，哽咽道：“如果我愿意为你挥霍青春，即便不成功，我也不后悔呢？”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凌在我怀中再次痛哭起来。
我再次紧握着凌的手踏上了追求公务员的道路。再次等待公务员招考的到来，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当凌从考场出来，告诉我感觉发挥一般的时候，我的心情出奇地平静。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此时的我，会变成如此的坦然。我默默告诉自己，无论上天是否眷恋，无论凌能够考上公务员，我都得牵着这双温柔善良的手，走完这条人生之路。我坚信，我们会幸福的。不久的一天，录取通知书下来，凌成功了。凌是公务员了，我轻轻对自己说。 第一次见面，口齿伶俐的凌立刻把母亲哄得笑不合口。凌待人的诚恳和做事的精明，一直是她身上最闪烁的品质。吃完晚饭，凌抢着帮母亲洗碗，母亲拉着我进了房间，压抑着心中的兴奋低声说：“整天催你拍拖你不肯，忽然给妈来一个空降轰炸，小子，有本事。”公务员的工作，端庄俏丽的样貌，贤淑善良的性格，想必凌完全切中了母亲梦寐以求的准媳妇条件。然而亲爱的母亲又何曾知道，他的儿子和准媳妇曾经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挣扎和奋斗历程呢？也许成功的喜悦可以遮盖追求道路上的伤痛，但当这份伤痛真正嵌刻进入生命的时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忘却的。 凌曾对我说，穿着婚纱的新娘、挺着肚子的孕妇，是她一生最期盼经历的一刻。我从未给予凌任何的承诺，凌总说我像一只风筝，志向远大，向往苍穹，她必须紧紧握住那根细线，不然我就会随时远走高飞。我知道凌的家人早在敦促她的婚事，青春燃烧，容颜渐逝，家人的紧张和唠叨我能理解。但凌从不跟我说她在家里承受的压力，她包容我的“无奈”，她由始至终都在等待着，等待我最终会像王子迎娶白雪公主般，实现她批着婚纱和挺着肚子的梦想。 春天又来了。手中捧着这杯调酿了近四年的爱情咖啡，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好想深情对凌说声：“嫁给我吧，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