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时间终于过去了,这期间他从未联系过她。但那个女人的脸无时无刻不在他的睡梦中萦绕。如今,他终于鼓起了勇气拨通那串早已熟记在心里的电话号码。
1
他叫胤,五年前他二十岁,正是高考的年龄,-叛逆的天性又令他那样自负。填报志愿的时候,他没有听任何人意见,只报了一项。他说他只读北大。父母知道,他这是为自己断了其他后路,才会更加勇往直前。
成绩下来了,距离北大的录取分数线差了三分,就是这三分像巨锤一样,胤被重重的砸倒了。他终日将自己禁闭在房间内不肯出门,父母亲友们的劝慰,在他看来都是对他自负的责备和嘲弄。
站在屋内看外面的世界,他忽然觉得天空渐渐变得昏黄,整个城市变得冰冷而陌生。这颗年轻蓬勃的心又怎甘耐被这扇小小的窗户囚禁。那天,他背起了简单的行囊,没有留下只言片字便悄悄的离开了家,他要走出去,他要找回所有曾被遗弃在学习以外的东西,包括自己。
2
欣那年三十岁,一支花的年龄却刚刚经历一场失败婚姻的洗礼。一家花店经营着她全部的心情,无论是忧伤的还是幸福的。她远离了那个不爱她的男人,却还总是偏执的认为与此同时也将永远远离了幸福。
艰辛的心路让她变得很忧郁,忧郁的欣却成熟着一种特殊的魅力。
他不经意的路过她的店,那时她正在橱窗内修剪鲜花,她的神情专注,但有着难以掩饰的忧伤,一大束百合花在她手中变得长短不一,错落在瓶内争妍斗放。她爱花,尤其是百合。本已经走了过去十几步远的他,突然退了回来,站在马路边上向橱窗内观望。她的侧影磁铁般的吸引住了胤的眼睛,许久后胤走了进去。
“您要买花?”她问,声音平淡柔软。
“不!我只是想在这里打工。”胤解释说。
“可是我这里并不需要帮手啊。”
“请留下我吧,我现在非常需要钱。”
“我的妹妹生病了,要用很多的钱,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他说了慌,心虚得有点想要逃。
欣是个善良的女人,眼前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孩一脸的局促,让她感到很不安。可她还是同意让他留下来,直到他找到了更好的工作。
3
胤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毕竟他也爱花,也钟爱百合。他叫她姐,每天他穿着一件印有花店字样的大T恤奔走在小城的各处送快递,而更多的时间里他都在默默的欣赏她插花时的神态,那种眉宇间难以掩藏的忧伤、落寞,让他时常感到心痛。毕竟他才二十岁,情蔻悄然而开的他却在不停的猜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忍心将她伤成这样。
他睡在她为他腾出来的一间小库房里,那里原本是堆满了瓶器的。空间狭小,有些憋闷。他便在外面的大厅里呆到很晚才回去睡觉。她的房间在楼上,每天,店里打烊后,她进去了就不会再出来。
这天,胤照例在大厅内洗刷花桶,然后装满水,以备第二天早上取回鲜花时用。楼上断断续续的传来几句争吵声,然后就是她的哭泣声,再然后,就见她下楼来,打开卷帘门,整个过程她都没有看他一眼。她将胤惊奇而又关切的目光抛在脑后径自的走了出去。那晚,胤失眠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她的哭泣声,她微微红肿的眼睛,久久缠绕在他的脑际。她那种凄凉哀怨的眼神,刺的他心痛无比。
接下来的日子,她变的更加沉默了,经常红着眼睛,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胤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只是拼命的干活,干所有的活,空气就这样一直沉闷着,就像随时都会下雨。
直到有一天,她轻轻的扣开了胤的房门。怀里抱着一些零食和一堆啤酒。
“你会喝酒吗?”
胤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只能喝一点点。”
她坐了下来,“那就陪我喝一点吧。”
胤是一个极好的倾听者,她对他讲关于她的事情,有快乐的,难忘的,而更多是悲伤的。胤这才知道,原来她有一个三岁的儿子,离婚后,她失去了抚养权,前夫即将带儿子移民到一个另外的国度。面对即将与心爱的儿子长久的别离,她心如刀割。就在那天她与前夫在电话里失控的吵了起来。说着,她趴在桌子上嘤嘤的哭了。胤也跟着激动起来,一把将她揽到怀里。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胤有些慌乱。但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泪水女人,让他的心一阵阵的跟着揪痛。他将她拥的更紧了,许久,她挣扎着抬起头,微微挤出一丝笑容,尽管她的眼角还闪烁着一点晶莹。
“我没事,真的,真的没事。”她显然语无伦次,可能是在为刚刚的失态而觉着窘迫。她站了起来,踉跄的上了楼。
4
不久后,她似乎交了男朋友,外出的次数频繁了起来,胤的心里很不舒服,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这是让他最为痛苦的。一次,她在回来时,身后跟了一个白面的男人,他们一同上了楼,进了她的房间。胤伤心极了,有始以来第一次感觉丧失了一个做男人的尊严。他跑回房间,收拾了行李,想立即离开这里,永远都不再回来。在走出门后不久,他就后悔了,忧郁了一下,他退了回来,将行李重重的摔在床上,抱着脑袋胡乱的抓扯着头发。
楼上传来了撕打声和欣的喊叫,胤一个箭步奔上楼,推开门只见那个男人扑在欣的身上正撕扯她的衣服。血一下子就涌上了他的脑袋,他抓起那个男人对着他的脸重重的就是一拳。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那人晕头转向,捂着流血的鼻子夺路而逃。欣蜷缩在床上,呜呜的在哭。
“他说他是律师,他说他能帮我要回儿子的抚养权。”她的肩膀在不停的抽动。胤走了过去,紧紧的搂住欣的肩膀,吻干了她的泪痕。胤在心里发誓:这个女人他要定了,他要用一生去呵护她宠爱她,再也不要任人欺负。
那一夜,胤没有离开,她缩在胤的怀里像个委屈的小姑娘,直到睡去。
胤留了下来,像以往一样忙着生意,当作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只是他更加关爱她了,这份在内心深出滋长出来的爱情已然根深蒂固。可这却让欣感到越来越不安。
“最近店里的生意不是很好,我不想再请帮手了。”她终于下了逐客令。
“不!我是不会走的。”他的态度似乎很坚决。
“让我来保护你吧,一辈子。”
“我们根本就不合适,我是你姐,你还只是个孩子!”她低下了眉眼。
“孩子?你当我是个孩子?请你看清楚,我是个成年人,我有爱的权利!”胤突然变的有些咆哮,“难道是年龄阻碍了我们吗?这是问题吗?”
她不语,慢慢的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杂志,放在他的面前,翻开的那一页赫然印着:寻人启事
“那是一个母亲的心声,那是所有爱你的人的期盼。我想你应该知道该去做什么。”说着她转身准备离开,胤猛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也包括你吗?”她点了点头,抽身上了楼去。
他一夜未睡,天刚蒙蒙亮,他便起身整理了行李悄悄的离开了,走的时候他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等我,不长,就五年。五年后,我一定回来!
5
一年后,胤如愿考取了北大,又过了四年后的今天,胤已经是一家跨国公司的总经理。
“喂!你好!”电话那端传来了胤熟悉的声音,就像风儿碰撞了的铃铛。
“我要订一束百合花,白色的,要一大束,明天取!”胤笑着压低了已经变得成熟、磁性的嗓音。
明天,明天一定是个幸福快乐的日子,胤想着,他此刻只期望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过去,明天早一点,再早一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