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乱七八糟的。苏苏开始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东西,旧衣服,旧鞋子,旧书,旧家具,总之,旧的一塌糊涂的这些东西与这间她刚煞费苦心新装修完的屋子有那么一点不搭调。她呆呆的站立在门口,不知道要从何下手收拾这群家伙,她珍爱的家伙们。
门铃响,开门一看是凡,灰头土脸的冲着苏苏傻笑。
你怎么来了啊? 苏苏劈头就是这句。
知道你搬家,来帮忙,今天单位大扫除,所以现在才来。
我不用你帮忙,我找的搬家公司,已经清了。
那你屋子里怎么还那么乱?
苏苏嘿嘿一笑道:服了你了,你丫也太勤快了,快进来吧,别给我当门神了昂。
凡个子不算高,最多173,更算不上结实健硕,严格的说甚至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带着雷打不动黑边眼镜,清秀的五官,特别是那嘴长的,剔透的象个女孩子,俨然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典型,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苏苏的这房子打理妥当了。至于苏苏,这段时间里就一直站着指挥着凡这个怎么怎么弄,那个怎么怎么摆,这个成天上班又成天失业的女人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领导者的风范。
苏苏冲了两杯绿茶,一杯送进自己的胃,另一杯递给凡,并附上了一句凡听后忍俊不禁的话:给,你最喜欢喝的茶。事实上,凡不喜欢茶,任何茶,他是个固执的只爱咖啡的男人,这些苏苏清楚的很,可她依旧能从容的说出那句话。
这天的夜晚,苏苏没有看电视和影碟,没有看书,也没有上网,而是送走凡后早早就睡了。躺上床的瞬间,苏苏努力把自己的记忆归零,她想安稳的睡觉,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清晨的阳光在苏苏拉开窗帘的刹那洋洋洒洒的散进整个屋子。昨晚竟然没有梦,她真是欣慰这久违的好睡眠。打开冰箱,发现空空如也,橱柜里除了凡摆放的井井有条的碗筷之外也无一点可食之物,无奈只好饿着。苏苏是宁可饿着也不愿意出去买早点的,只因为她现在不想动,就是她这样的个性才会和每个上司都搞不好关系,才会一再被公司炒,好在这丫头习惯了找工作、上班、失业、休息、找工作……这样的过程,值得一提的是中间那段休息,她竟然认为很有必要,身边的朋友总是哑然,雷更视她这种想法为无知。雷是苏苏爱的男人,爱了大概7年了吧,苏苏总是怀疑怎么会这么长,她想或许这些光景中有一些是上辈子的事情,对,上辈子。
又是门铃声。开门又是凡,依旧傻笑的凡。
晕啊,你丫真是精力充沛啊,又来了怎么。苏苏倚在门框边懒洋洋的说着。
凡举起手里的牛奶和三明治。苏苏咯咯一乐从他手中夺了过来。
就知道你个小丫头骗子没早饭吃,这三明治是按你喜欢的味道做的,还不错吧?凡看着胡吃海塞的苏苏说。
恩恩,又进步了,好吃,我说你学计算机工程还真是耽误呢,应该学厨师,这个更适合你。苏苏举着三明治说。
你,说的好象,还真有点道理呢。凡顾做思索状,说的慢条斯里。
当然有道理,天分这个东西不是盖的列。嘿嘿。
吃你的吧,小心你没天分吃东西噎死你。
嘿,这个你放心,我啊,还就对这吃最有天分,噎着才怪。说着苏苏抱起牛奶呼呼喝了起来。
窗边时有微风淡淡的吹进来,凡看着苏苏那被风轻轻撩动的黑发出神。恍惚间,这个女子似乎已然就是他的妻,那么真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么真实的刺入他的生命……
雷,苏苏生命里那个怀揣了她所有爱的男人。大学相识,只因雷在某个雨天在她身后为她撑了一把伞,给了她一个温暖的微笑,如此简单的爱情序幕。他们度过了很平静快乐的大学时光,清晨的早读,午后的草地,夜晚的自习室,拉手打饭,周末的学校电影院……然而造物总是弄人,大学毕业那年他突然说他可以去英国留学,他不想失去这机会。苏苏没有阻拦,因为她知道梦想在远方的这个男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停下脚步的。雷临行的夜晚,苏苏第一次把自己交给了雷,他告诉苏苏他会回来娶她,苏苏笑了,起身给他冲了杯绿茶。他没来得及喝,只是告诉苏苏他要走了,他还有许多东西要回家去收拾,就这样他兀自消失在了夜晚的细雨里。
人走,茶自然也凉了。
之后的雷断断续续的给苏苏打过些电话,写过些信,后来这些也省去了,变成单纯的email,从一个星期一封到一个月一封再到三两个月一封,内容也从生活琐事的点滴记录演变成模式化的只字片语。苏苏是个表面活泼的没心没肺而内心敏感细腻的女子,这一切她看在眼里,悲凉却是从心底一股股的泛上来。她常想难道她的爱情就这样落入了俗套吗?她深爱的雷就这样慢慢的一点一点的离她而去吗?她开始失眠,越发严重的失眠。
就是在这个时候凡出现在了她原本烦闷的生活中。凡与苏苏其实也是大学同学,不过不同系别,苏苏和雷是学新闻的,凡是学计算机工程的。他们三个都是学生会宣传部的,最风光的可能还要数雷,雷是部长,而苏苏和凡都是雷的部下。再次与凡相见是在凡公司附近的一间书店,他们看上了同一本书——米兰.昆得拉的《身份》。苏苏一眼就认出了凡,因为他的黑边眼镜和清秀容貌,虽然不是很熟,但这些特征苏苏还是印象深刻的。苏苏落落大方的和凡打招呼,倒是凡看见是苏苏似乎多了几分腼腆。苏苏问他有没有米兰.昆得拉早期的作品,他说有,于是苏苏留了电话给凡,让他有时间借几本来看看。一借一还间,他们渐渐熟识起来。苏苏觉得和凡一起很舒服,有种说不出的淡然、平静。苏苏和凡常坐在这间书店旁边的小店里喝东西,苏苏永远是绿茶,凡一直是咖啡。直到某天天下着小雨,他们依旧倚窗而坐,谈起了大学往事,雨珠滴滴答答拍打着窗子,苏苏微笑着同他讲起她和雷的爱情,讲起那个下雨天身后撑起的伞和温暖的笑容,也讲起雷一口没喝的那杯凉掉的绿茶……凡看见苏苏微笑的眼泪,他的心有些东西在撕扯。那天他没喝咖啡,要了杯同苏苏一样的绿茶。苏苏诧异后眼睛里充满暖暖的感动。
就这样,凡走进了苏苏的生活。苏苏依然巴望着英国的方向,依然固执的每天都email给雷,虽然雷发来的emil愈发的减少。苏苏email说生活,说工作,除了对雷关怀的语句外只字不问及雷对她的感情。这时的凡帮苏苏介绍了一份又一份的工作,常下厨给苏苏煮些她喜欢的东西吃,苏苏逛街时他是最听话温顺的“苦力”,深夜电话陪失眠的苏苏聊天聊到天亮,苏苏想“疯”时陪她k歌到凌晨,苏苏想哭时他安静的听,去超级市场时推着坐在购物车里的苏苏按她的“指示”当“司机”,每年的大节小节、中节洋节时他都会给苏苏礼物,生日更是自然,从苏苏喜欢的木藤桌子到各式的杯子,苏苏喜欢的玩意儿他几乎都送遍了,每每这样苏苏总是笑眯着眼睛说:可爱滴眼镜啊,别对我这么好,容易让人误会的,不过,老娘的确很喜欢,够意思昂,嘿嘿。这时苏苏总能看见凡露出招牌式的傻笑,于是苏苏也跟着傻笑……
日子就这样持续到苏苏这回搬家。苏苏坚持要换房子,说是在这个环境下太久了,这样感觉自己在衰老。但可笑的是一堆堆的旧东西她却一件也舍不得丢。
搬来的第三天苏苏意外接到雷的电话,这是雷走后3年除了刚去的那一段时日唯一的一次电话。
苏苏,是我,雷。
哦,怎么打电话来了?你最近还好吗?
恩。我还好。想和你说点事儿。
哦。
我过几天要回去一段日子,到时候见面吧。
要回来吗?什么时候?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到了会联系你的。那,那我先挂了,我还有事要忙。
好,再见。
恩。
电话那头挂线,苏苏的听筒里传来冰凉的嘟嘟声,发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对话成了这样,俨然不象情侣,那么,他们究竟是什么呢?苏苏开始觉得身体发麻,每一个关节都似乎动弹不得。三个小时后她打电话给凡,说她想去爬山,明天就要去。凡听的出苏苏心情的异样,他没问为什么,只是告诉苏苏好好睡一觉,明早去接她。
爬到山顶,阳光赤裸裸的炎烧。
他们开始坐下来吃东西,喝水。
凡,这么久你为什么一直不交女朋友?
因为没人要。
你骗我。记得大学时不少女生暗恋你,我们宿舍就有个女生成天念叨说你怎么长的那么漂亮清秀。
说男人漂亮不象是夸奖。
你别老土了,现在女孩子可喜欢你这样的呢,你看那些被女孩子们疯狂追捧的韩国明星大部分都是些漂亮的小伙子。
呵呵。
你别笑,是真的,不过就是你的眼镜有点那个,嘿嘿。不过看惯了也挺有趣。说真的,你就没有动心过吗?
有。
谁啊?
你。
……苏苏哑然,认真的看着认真说出这句话的凡。
嘿嘿。你还当真啊丫头,我开玩笑的。
哦。吓我这一跳。我说嘛。嘿,你丫居然敢耍老娘,欠揍了吧?说着苏苏照着凡的胸口就是一拳。
吃完东西苏苏站起身,抬头仰望太阳,努力的叫劲儿,想睁大眼直视太阳,然而她始终睁不大开她的眼睛,只有被灼伤的眼泪缓缓下落。她发现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什么,等待什么,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脆弱的到底是自己还是爱情,不知道天上那竭尽所能散发热量的太阳幸不幸福……凡侧头一直看苏苏,阳光下苏苏倔强的脸。
关于雷归国后的故事,苏苏有过大胆的最坏的猜想,甚至说她早早就猜想过会是个老套的故事,但她终究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的。讽刺的是这个故事真的是个好老套的故事,老套到苏苏怀疑这真的是雷吗,雷怎么会允许这样老套的故事发生。雷回来了,找到苏苏,告诉她他要结婚了,新娘是个英国姑娘。苏苏出奇的镇定,竟然微笑着说出“祝贺你”三个字,而雷却还了她六个字“我爱你,对不起”。呵呵。苏苏笑的自己都觉得荒谬。雷哭了,他说他从小就有着许多梦想,他说他已经走到梦想的边缘,他不想就此放手,他说他不甘心。他有意想向苏苏解释些什么,苏苏拒绝听下去。临走时,雷抱苏苏,苏苏没有闪躲,雷哭得开始呼吸不均匀,他在苏苏耳边哽咽的说:“苏苏,我…… ”“别说你爱我,谢谢。”苏苏依在他肩膀打断他的话……
雷关上房门的一刻,苏苏的微笑僵硬了,硬生生的依旧挂在脸上。她看着桌上的绿茶发呆,嫩绿的叶子,清澈的水。瞬间,她将那杯绿茶一饮而尽,眼泪瞬时而落,她想终于可以大声的哭了,于是象婴儿般的哭泣呼啸而来。
之后的一年苏苏照旧生活着,凡也依旧。苏苏在凡给她介绍的一个杂志社工作了近一年,相安无事的一年,她想或许可以就这样一直在这里工作下去。
那天是苏苏28岁生日,凡第一次送绿茶给苏苏。那晚他们都喝了些酒。
苏苏,你变了,变的安静了,你自己知道吗? 凡说。
呵呵。
安静的不象你。
安静不好吗?凡,我累了,我想安静的生活。苏苏说着又喝下一口酒。
安静生活不是停留在表面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所谓的安静不过是把所有的苦闷都自己咽下而已,苏苏,你这是何苦呢?为什么折磨自己?为什么?凡有些激动起来。
我还可以怎么样呢?呵呵。我爱了那么多的年的男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我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拥有过爱情那样美好的东西,怀疑那个雨天是否真的出现了那把伞和那个微笑,呵呵。可笑吗?哈哈。苏苏开始大笑,对凡而言那么刺耳的笑声。
出现的。错过的。呵呵。凡自言自语。
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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