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美丽的星星在天空中闪烁。白发的爷爷坐在摇椅上,看着美丽的星星,轻轻地哼着歌。年幼的孩子坐在他的身上,看着他,看着星星:“爷爷,爷爷,给我讲故事吧。”爷爷微笑着,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好,今夜,我们来讲一个灰姑娘的故事。”……
——题记
那一夜,我们擦肩而过
当她的眼泪快要流干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
那年冬天,雪来得特别早,也特别急。按理来说,江南一带是不应该有如此绵密,如此牵扯不断的大雪的。几乎没有人,每条街都显得那么冷冷清清。她一个人站在大街上,抬起头,呼出一口气。看着盘旋而至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融化在她的热气里,然后亲吻在她的脸上,想起六年前,也是如此绵密的雨夜,他在耳边的呢喃:“要变天了呢。”她微微一笑,却突然发觉已经分不清抚摸她脸颊的是雪花,还是泪珠了。你,在哪里?
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她微微叹了口气,低下头来,寻声望去——那是一家三口在路边堆叠一个雪人,胖胖的身子小小的头。儿子跑来跑去为这个雪人寻找更多的雪花,母亲在路边翻检着各种枯枝败叶来装饰这个雪人,父亲在一边微笑着,不时地指导者儿子应该怎样做才能堆叠得更好。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已经融入到这一家三口的快乐中去。看的时间长了,她发觉男主人的脸似乎很熟悉——碧君,是雷碧君!她惊呆了,怔怔地杵在那里。正是他,那个让她苦苦等待、苦苦寻找了四年的男人!如果不是,为何世上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雷碧君?”她轻呼出声。男子转头,慢慢站了起来,一脸疑惑:“你是谁啊?我们以前认识吗?”
真的是他!她的心理欣喜万状。四年了,四年来她的模样在她的心里被一遍遍的画过,他竟然真的还和以前一模一样!老天,多么熟悉的一张脸——熟悉的鼻梁、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嘴唇,还有,熟悉的已经模糊了的……吻。她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儿。“我是……”,她看见他的妻儿都站了起来,“我是你的高中同学啊!筱薇,叶筱薇。你,不记得了?”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下去。原来,心被酱缸烟锅,又被压路机轧过的感觉就是这样啊。他真得把我忘记了,彻彻底底地忘记了。
“叶筱薇啊,你好。”他礼节性地向她伸出左手。她疑惑着,也把左手伸了进去。两手相握,她吻到了一股熟悉的舒肤佳的味道。很舒服,舒服得有些陌生了。雷碧君抽出手,揽过他的妻子:“噢,我来向你介绍,这是我的妻子,沈紫月。还有我们的儿子,雷钧。”他慈父般低下头,眼里是藏不住的温柔。“雷钧,叫阿姨。”“阿姨。”雷钧怯怯地,低下头唤了一声,便躲到母亲身后去了。
接下去的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机械式的打招呼和问候。她的大脑里只反复出现的一句话,一句沈紫月说的话。“我们结婚都已经三年了。”
三年了,结婚都已经三年了,而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算什么?上天的一个笑话吗?那也实在太可笑了。她突然仰天长笑,太滑稽了,不是吗?我用了四年的时间去寻找一个男人,一个夺走我初恋的男人。却得到这样一个回报——他已经结婚了,在另一个窝里安安稳稳地过了三年了。她忽然觉得原来她把四年的光阴花费在一件根本无意义的事情上。这难道不好笑吗?她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谷底。坐在酒吧里,一个人自说自话,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又号啕大哭,一会儿又猛灌啤酒,搞得十里之内无人近身。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并且还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我知道沈紫月是个爱七想八想,然后乱发脾气的女人,所以一回到家我就打开抽屉,抽出高中时的毕业照片给她看。我不敢对她说她就是我每晚梦里一直梦到的女人,自从失忆的那天起。我想她一定和我有着什么关系。毕业照上,她的脸笑靥如花。
一条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路上,我和一个女人牵着手走着,她的脸不是很清楚,但凭感觉,她应该就是今天我遇见的人。我能感觉到她的快乐和幸福。突然,一辆轿车直冲冲地向我们驶来,还没看清楚车牌,我只是本能的将身边的女孩往旁边推开。然后,我听见了碎玻璃的声音,还有,肉体撞击的声音……我又一次从这个恶梦中醒来,满头大汗。这个噩梦我断断续续已经做了四年多,但都没有今晚那么清晰。
大概是我的喘息声惊醒了妻子,沈紫月从睡梦中睁开眼:“你又做噩梦了?”她把手放在我的胸口,曾几何时那双手是细腻光滑的柔荑,现在已经有些粗糙了。我把我的放在她的之上,对她笑了笑,吻了吻她的额头,看着她又沉沉睡去,我忽然在向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娶这个女人?
酒吧里,一个男子对着眼前的景象皱紧了眉头: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女子靠在柜台上,却仍是满口胡言乱语,还不停地手舞足蹈着,仿佛要向人们证明我已经喝醉了。他叫何其彪,原定的计划是上床睡觉。谁知到一个酒保的电话就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酒吧已经打烊,整个酒吧除了酒保,只剩下她一个人。酒保对他说,他怎么叫也叫不醒这个女人,所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偷”了她的手机个所有人一个一个的打电话。然后,酒保微微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继续手里的活计。没错,何其彪已经暗恋叶筱薇很长一段时间了,可是她却只顾着寻找雷碧君,从来没有细眼看过他一下,他把她带回了自己家,却没想到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结婚吧。”他心里一惊,看着她心灰意冷的表情,心里猜出了大概八九分。“我要你真心诚意地嫁给我,而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虽然我很想和你结婚,但我会给你时间考虑清楚,我不想要一段未来会后悔的婚姻。毕竟我们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了。现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把你想说得都说给我听呢?”
六年前,**高中校园。
那时我第一次见到他,温柔的眉、清澈的眼。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想我们就在高二的那个夏天一见钟情。别问我当时在干什么,因为我捧着本英语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知道那年的天同是那样甜,那样甜。就在树荫下,一个甜筒,占据了我那时所有的回忆。那年,我,叶筱薇,我了我的初恋——雷碧君。
相恋的日子总是美好而又短暂的。转眼就是痛苦的高三。雷碧君的成绩一向优秀,考上好的大学应该不是问题。而我,相貌平平,成绩平平的工人女儿,以最好的成绩估算,顶多也就是上个本三。那一年,我痛苦,他也痛苦。我不想拖他下水,所以提议分手。在分手的那一天,我们站在那棵树下,两双手痛苦的纠缠在一起,他的眼盯着我的脸,久久没有离开。我感到,什么东西,掉下来,碎了。
那年,天就没有放晴过,一直淅淅沥沥、淅淅沥沥的。
这场雨,一直下到来年开春。
试着慢慢忘记,反复对自己说不可能,于是,我在通知书下达的那一刻就决定离开这座城镇。踏上通往远方的列车,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一是冲淡了对他的思念。虽然梦里还是他温柔的眉、清澈的眼。但心境却比以前开阔许多。人。总是要长大的。
可命运似乎注定了我们的纠葛。在大一刚开始,你知道,学校为了鼓励学生,总是回味成绩优异的入学者颁发各种奖励。就在那次的颁奖大会上,我听到了一个最为熟悉的名字——雷碧君。是他,为了我,放弃了原先的学校。看着他在阳光下依旧灿烂的笑脸,我的心一下子沉重了许多,我暗暗发誓,一定要还他一个前程似锦的未来。
于是,我们在大学里理所当然的重温起了旧情。他是个很开朗的人,和他投在一起你总会觉得无比轻松、无比惬意。我故意不去想她为我的付出,毕竟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那种担子还是太沉重了。哪怕到了现在,我都没有办法完全负担一个人的未来。我知道是自己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所以,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耨一直这样一辈子无忧无虑就好了。
大学四年,浑浑噩噩,一晃而过。转眼又是毕业在即,他拉着我的手说,他很想很想就这样拉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所以,他向我求婚。我犹豫着,因为报纸上讲大学时就结婚然后又离婚的实在太多,我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不走这条老路,他也不能。我实在太爱他,所以非常害怕会失去他。他看出了我的情绪,就建议先到彼此父母那边去走一走,顺便看一下大人的意思,然后我们再作决定。没有办法,我也只能同意。于是,我们在大四毕业前的那个寒假,踏上了回乡之路。
在路上,他向我介绍了他家的基本情况,我知道他家是高干,可真正去他家,我还真是头一遭。前途未卜,我的心一路上都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看出了我的慌张,把我拥入怀里,轻声的安慰我。我在他面前沉沉睡去,像个孩子般。
在大学四年里,我很少回家,除了必须得回去地个节假日,我基本都在外面打工挣钱。我知道他是经常会回去的,所以,每次听见从他眉飞色舞的神情中听见家乡的变化,我都只能感同身受。所以,当我又一次踏上家乡的土地,又一次呼吸到家乡的空气时,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我看着他得意洋洋的脸庞,好像这个家乡的改造都是由他一人完成的。每次想到那张脸,我都想笑,就像今天一样。
叶筱薇笑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以我当时的身份及资历,不一定会配得上他,所以在进入他家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她家里的那股浓浓的书卷气以及他们虽然简朴却不落俗套的装饰风格依然深深****撼了我——我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书!”
他母亲和父亲客气的将我迎进家门。我却紧张的连手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阿姨好,叔叔好,打扰了”。后背上的冷汗不知不觉已经爬满了一层。
阿姨留我在客厅里看电视,他父亲一个眼神让儿子跟他进了书房。门一关,也不知在讨论什么。开始还轻声细语的,慢慢地,声音就大了:“我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现在拿什么资本去跟她求婚?啊?就凭你现在的这点能耐吗?别说我没提醒你,当初你放着好好的复旦不上,却为了她去上个三本。你和他高中就谈恋爱,我和你妈本身就反对了,你知道现在的就业形势多么严峻吗?为了一个女人牺牲自己的前途。我和你妈还巴望着你考个硕士博士回来呢。现在全成泡影了。”我的心越来越冷,他的母亲也就越来越殷勤得给我奉茶。笑容挂在她的脸上成为一种讽刺,深深伤了我的心。书房里的话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沈紫月,沈紫月有什么不好?他爸是我同事,他妈是个老师。人家又是正宗复旦毕业的女高材生,没有嫌弃我们已经是很不错了。你到来说人家的不是。你说,你是不是准备要气死我。”大概雷碧君又说了什么话,只听的“啪”的一记耳光和一个狠狠地摔门声。那些声音在我的耳朵里是那么的刺耳,如同刀割——一刀一刀地割在心里,比凌迟还难受。
看见他父亲出来,脸上仍有愤愤之色,口里“孽障”儿子说个不停,他母亲急忙上前劝慰。忽然,他意识到我还在客厅里,于是转头瞪了我一眼,甩袖离去。他母亲转头对我微微一笑,也跟了上去。我知道我呆在那里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便回了家。回到家,看着因为父母的又一次出差而显得冷冷清清的房间,我无力地倒在地上,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想止也止不住。
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快地找到我。赶到我那里的时候,他的脚扭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看得我的心里比自己挨骂还疼。他告诉我,我被父母反锁在家面壁思过,他是跳了窗子逃出来的。他还让我放心,他父母不知道我家的地址,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这儿来。
于是,在那个没有雨的夜里,我成了他的人。
第二天,我们俩人一路唱着,一路笑着,一路跳着。那条蜿蜒的盘山公路上,洒满了我们一地的情话。我们像疯了一样的去忘却,忘却今生,忘却来世,忘却所有经历过的一切是是非非。然后,在灯光闪烁处,一辆轿车直挺挺地向我们冲来。
我至今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尖叫过后我被推下了山坡。山坡不抖,所以滚了几圈我就仰躺在了地上。我奋力爬了起来,看见的是急速倒退的车轮和仓狂逃窜的司机。——还有,倒在血泊里的他。我哭着跑到他的身边,拿起手机急急拨打了“120”,并且犹疑着,给他父母也打了一个电话。
我至今还在后悔这个电话。因为这个电话,我听到了世上最难听的责骂和最恶毒的诅咒。他们不让我进“120”急救车。于是,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在我的视线里越变越小,直至消失不见。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出事之后,我试着去看过他,可是,他的父母连门边都没让我摸到。不久,他们也就搬出了这座城镇。于是,我们失去了一切可能的联系。直到现在,知道他已经结婚并且有一个三岁的孩子。
一包素白的纸巾和一杯茶被递了过来。何其彪的声音从远处飘进耳朵:“擦把脸吧,从故事开始你的眼泪就没停过。”“谢谢。”叶筱薇惨白的脸上微微露出笑脸。“我去给你弄早饭,放心好了,我已经给公司请了假。你今天就呆在这儿别走了。”何其彪嘴里絮叨着,往外走去。“如果我和你结婚,你会照顾好我的孩子的,对吧?”何其彪的背影滞了滞,没了言语。“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你来说突如其来,也对你不公平。我总以为可以为他找到生身父亲,所以那个孩子我从来没让你见过。那个孩子已经四岁了。我一直骗他,说爸爸出了远门。原来孩子还信呢,现在连孩子都有怀疑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孩子。听完我这个故事,我想你也要重新考虑了吧。毕竟我已经不是你以前眼中的那个美丽单纯的女子了,而是个带着孩子的可怜的单身妈妈,一个本来没有多少选择余地的未婚女人。你,还会不会看上我?”何其彪笑了,从原本的微笑变成后来的放声大笑。笑声过后,他说:“如果换作以前,我肯定会不再看上你。”他“哼”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叶筱薇,仿佛要看进她的骨子里:“但是现在,我还是会选你。不再是因为你的美丽单纯而选你,而是你对于爱的执著追求而选你。你记住,是因为你的衷情。如果以后你不再钟情了,我随时随地都会不再要你。”他笑了,阳光照耀在他的牙齿上,一片洁白,明媚的晃眼。他转过头去:“放心,我会当孩子的爸爸。但是,”他顿了顿,继续说,“因为你欠我一个公平,所以,我要你用一生来偿还。”何其彪已经去厨房里忙早饭了,但是,他的声音还回荡在房间里,雄壮而有力。
那个冬天,太阳在外面照着,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