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不习惯喊他的官名,姓,也给舍去了,只喊他“老哥”。老哥其实不老,长得像菩萨,让人感到亲切。闲暇之余,老哥愿意打个小麻将、写写字画什么的。但他的爱好是有主有次、泾渭分明的。
老哥!打麻将啊!
行啊!闲着也是闲着,只限于能打两锅,答应给小李写字的事儿。
写字给钱吗?
什么钱不钱的,都是熟头熟脑的。
这年头,是“货挣熟人钱”啊!知道为什么?市场经济呗!哪有不要钱的道理?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认得钱,他给你钱,你好意思要?
有什么不好意思?给打个折,就算便宜他了。
不成!不成!写了三十多年的字,从没收过礼、要过钱的,不好意思。
老哥说“不成”的时候,还用手比划着,好像谁强迫他,作对不起谁的事似的。四个人坐下来,老哥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小张:你媳妇昨天找我,说你晚上几点几点的不回家,工资钱也不交家,是有这事儿嘛?
别听她瞎说,上个月,礼份子太多,没给她几个子儿,但都跟她说明白了,她还是跟你瞎掰。
我看不是那么回事吧!有点钱,自己腰别胯挟的,可以打个小麻将。老婆要,就没有了?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小张没话说了,脸颊泛起了红润。老哥也懂得时刻而止,说:下不为例哟!打牌!打牌!
打麻将,老哥性子,是不急不燥、神闲自定的,也有麻将缘,赢钱的时候多。
两锅下来,又是老哥胜,一个平手,两家输!老哥数了数,赢一百多块。
小张,你输了?
唉!哪次都这么背。
小万,你呢!
今天最好,白“磨”手指头。
小孙呢!输了五十多。小孙点点头。
“小张的钱我是不忍心揣在兜里,给你吧!别让老婆总是无米下锅。”小张推迟了一会,看老哥的态度很认真,不好意思的把钱拿回去了。
“还得一碗水端平!小孙钱也拿回去,今天就算实地演习一把。”
还玩不玩了,老哥,再打一锅好回家吃饭。这是没输没赢的小万,总想弄个山高水低的。
“不行啊!我还有任务,都答应人家的事儿。”老哥看了看表,正好四点钟,“他该等急了吧!”
说完马上就走,谁留,也是留不住的。老哥的兴趣广泛,打麻将、象棋、网球、篮球都是他喜欢的,但最愿做的是写字画,这是助人为乐的事儿,所以呀!别人高兴他也高兴。
他也有无端的烦恼,身边的弟弟妹妹,总惹事生非的让他不得安生,家属们找上门来求助于他。
你是他领导,又是他老哥,你说话,他听,他昨天不知跟谁喝完酒,回家就闹人;孩子不对,大人也不对的,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好吧!我劝劝他,过日子不好好过,闹什么闹。
昨天老孙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
我说吗!老哥怎么能半夜三更回家,问他,还往你身上赖,他知道,和你在一起我一百个放心,结果不是这么回事儿,这里面定藏着什么猫腻了。
不会!不会的!过后我了解了解情况,劝劝他以后早点回去,免得你不放心。
老哥呀!你知道你那弟弟。
他又怎么了?
昨天提出来要跟我离婚。
为什么?老哥的脸色一愣,之后说:不会,他那是说气话。
开始我也以为是气话,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外面包“二奶”“了,那个女人年轻,不像我这个黄脸婆,你说怎么办吧!对方哭天抹泪的。
没事!没事!你先回去,我来说他,这事儿是大事,我会跟他讲清这其中利害攸关的事儿。
老哥想,这酗酒闹事儿;晚上不愿意回家的都好说。可“包二奶”就不同了,心有所属时,是十条老牛都拉不回来,按理说,现在人都聪明了,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就一个正宫娘娘,无论美丑,是天注定,不让后院起火,弄得鸡飞狗跳的。这位老兄可好,爱一个就天翻地覆,来真的,他没认识到,这围城是可以三进三出的?到了无聊至极之时,又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的罪有应得,但你无论怎么说,磨碎了嘴皮子对方也与事无补。
这些我都懂,我是个大混蛋,我这辈子也“认栽”了行了吧!
他弄不懂这些年轻人为什么没有节制,为什么要有奇奇怪怪离谱的事儿,他由烦恼而迷惘了。
他的古板与严肃,健谈与热情,聪慧与才华,也使一些女孩儿向往与青睐,但他最怕女孩子纠缠,奇怪这些年轻人略带点神经质的过敏。记得有一次,小他十五岁的同事小倩喊他。
“老哥儿,你昨天怎么没去陪我打网球?”他听了又好气又好笑说:
你说的那个“哥”字有点儿化了,是不是有点不尊重人?她一笑跑开了,给他留下一个莫明其妙。
其实,他也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舞文弄墨的人最懂感情。然而,老哥就是老哥,他是不能接受那种随随便便不负责任的爱,他不属于二十世纪,老哥在老伴身上有最真诚的情愫,这些年轻人不懂。
一天,小倩在上班的时候,交给他一个任务,当然,这次态度很客气。
老哥,我的朋友开个店,求您帮忙给写几个字儿。
嗯。
老哥说话时满脸的漠然,她好伤感,心里说:你对我不公平。而老哥的冷漠是永恒的,他不需要理解。
中午,字写出来了,他把字交给她的时候,仍是满脸的老相,小倩有一种感觉,一种面对偶像、面对神明、面对远去了的历史的陌生与敬畏,如一堵高不可逾越的墙,只容他在外面徘徊。
这就是老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