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请坐…有事请说。聂双耳一进学校办公室,丁主任便客气地打招呼。
聂双耳身上的紧张一扫而光。随即直奔主题,把给儿子找活儿的事,合盘托了出来。
丁主任把钢笔插进墨水瓶,然后,伴着皮囊有节奏的吱咕声说,打算干什么活?
聂双耳笑一下,说,有活干就行啊,呵呵。
丁主任也笑一下,说,好,老熟人了,没问题,有忙就帮。
丁主任的爱人在胡同口有个小商铺,专营熟肉类制品。聂双耳是他们的老主顾。
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样简捷麻利,如小说里说的说时迟那时快,喜得聂双耳几乎要趴下来亲吻大地,感谢上苍。
回家路上,聂双耳余兴未尽,骑着车子一劲儿大撒把,他已经有十几年不敢玩这一手了。
回到家,掏钥匙开门,手触到衣兜里一个硬盒儿。
聂双耳一下子楞了。人家丁主任有求必应,左一个请右一个请,可自己烟也忘了让,连句客气话都没说,像话吗?况且,现在找个称心如意的活儿,比碰上一回月全食都难。这样哼哈过去,太没面子了。
下午,双耳来到丁主任开的肉食铺买猪下货,正赶上猪脸儿出锅。丁主任的爱人就冲双耳说,来了,你要脸不?这女人天生舌根硬,打死也不会说脸儿;硬说,就成了脸——儿了。为此,她没少吃白眼。唯独双耳听了不恼,常常亲自做示范,让她指着猪脸儿对买主说,您要这个不?临走,双耳悄悄在货架底下放了两条香烟。
过后,聂双耳就三番五次地找丁主任,但没有一次碰上丁主任。丁主任肯定在忙什么。
机会终于来了。这天,双耳路过学校门口,一眼瞥见一伙人拥着丁主任走出来。双耳刚想打招呼,丁主任却一个人钻进了旁边的厕所里。
聂双耳也跟进去。
聂双耳笑嘻嘻地说,嘿嘿,主任…忙啊。
丁主任说,呵呵。
双耳陪蹲,接着说,孩子那事…嘿嘿…办成了,我请客。真的,我一定请!
丁主任说,嗯。
事过不久,丁主任来电话了。丁主任在电话上说,您太客气了,您这样礼貌有加,我实在不敢当。儿子的工作是大事,耽误不得,说实话,学校里眼下还不缺人手,呵呵,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双耳还说什么呢,放下电话,马上意识到问题的根源了。丁主任这样体面的人,我怎么能在厕所里谈请客。双耳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这不明明是看不起人家。
聂双耳正在着急时,儿子回来了。
儿子一进门,便兴高采烈地拿出一张聘用合同书,说,爸,我找到活了。
双耳问,你找到啥活了?
于是,儿子就把上午参加招聘会的经过,说了一遍。
双耳拿过合同书一看,录用双耳儿子做会计工作的单位,居然是丁主任所在的学校;而且听儿子说,在应聘的十几个人中,亲自选定双耳儿子的,也是丁主任。
你认识丁主任,还是丁主任知道你是我儿子?双耳惊讶地问。
都不是,完全是凭咱的实力被录用上的。儿子说。
好,儿子,有出息,比你爸牛!双耳认定这是知识力量的闪光,而不是巧合女神的赏赐。说完,就乐不可支的唱起了马连良的空城计。行腔调式好不铿锵玫瑰。
儿子去上班了,临走前,聂双耳拿起笔,在儿子的工牌后面,工工整整地写了“上班”两个字,然后,递给儿子说,要好好的干。
年底,儿子果然不负父望,由于成绩突出,被学校评为校级劳模。他用辛勤的汗水解读了父亲写在他工牌上的字意:“上班”十三画,每一画都需用生命来写。
聂双耳双手捧着儿子那金字红底的荣誉证书,欣慰地笑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