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生中,有些事难以预料,原本认为过着逍遥的神仙日子,突然间却要迎来一个晴天霹雳。
中午,当我正拿起筷子夹那块诱人的红烧肉时,屋内的电话响了,于是我不情愿的拿起了电话,心里想,哪个吃饱了撑的这个时候打来电话。
“是红军吗?”声音很急促。
“是,谁呀?”
“我是新区派出所,请你马上到所里开会,快。”说完就挂了电话,也没有来得及容我再问。
这时,我也无心再吃下去了,可能单位上真的有急事,可别这个时候给自己捅篓子。于是我穿戴整齐,快马加鞭赶往所里。
平时,我骑车到单位得需半个钟头,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用了十分钟就到了。
所里,由于还没到上班时间,显得格外的静,我又心想,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个时候来呢。正想时,我已经步入了所里的办公室里。
眼前的一切,让我怔住了,和着不光是我自己来,还有好几个同事,他们都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嘿,你们怎么也在这里?究竟什么事这么紧张呀?”我紧赶几步,走到他们面前疑惑地问。
“谁知道呀,俺们几个都还没吃饭呢。”
嘿嘿,我心想,原来他们还不如我呢,我还吃了半个馒头呢,可惜的是那块红烧肉……嗨,这个时候,我竟还想着那块诱人的红烧肉。
正说话间,派出所所长李密从外面走了进来,说:“这次突然叫你们来,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关紧急,不容怠慢。”
“究竟啥子事呀?”所长李密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黑毛给打断了。
“我讲话时,请你们不要插嘴,我曾向你们教导过多少次了。”所长李密顿时就向黑毛狠狠地瞪了一眼。
黑毛赶紧知趣的把乌龟头给缩了回去。
所长李密又接着说道:“这次是有关调动的事。”
“调动?我们这几个人吗?”人称外号为二狗的同事又禁不住插了句嘴。刚说完,就觉得不是味,一时给涨红了脸。
这次,所长李密并没有动气,而是和颜悦色地继续说道:“凡是在一个工作岗位上工作满十年以上的同志统统调动,这是上级的指示,作为我们下级不能不服从啊。”李密刚说完,眼眶里已经布满了血丝,深吸一口气后,又继续说道:“这次我们所就动你们几个,其实我也不忍心让你们走,我也在上级面前留你们,可是没办法,必须得动啊。”
“李所长,俺不想走,俺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跟所的同事们就好比是亲兄弟姐妹,有着很深的感情了。这个事太突然了,俺实在无法接受。”人称小凳子的同事撇着嘴岔子哭丧道。
小凳子刚说完,小昆也接茬道:“我也不想走,我走了以后,父母已经上了年纪,老伴又瘫了多年,谁帮我去接孩子呀?”我们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一大箩筐,让面前的所长李密的眉头皱了又皱。
这时,所长李密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抓了抓头上仅有的几颗头发,顿了顿,说道:“好吧,我再帮你们给上级打个电话,看是否能有转机?”
所长李密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他从自己的办公室走了出来,这时的我们几个都一个个探着头张望着,真的希望事情会有转机。
“我给你们向上级请示了,没办法还得动。”他无可奈何但又郑重地说道。
我们都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心想:好让我们失望啊。
他又继续说道:“但上级给了你们可以选择的条件,我找了张纸,你们各自填一下自己的去向,填完了,你们就跟我去县局开会。”
我突然冒出了一句,说:“这次非得动吗?”
李所长坚定地说:“是的,各个所都动,你们走了,会有别的所的同志上这边来,不动不行,好了,快点填吧,县局还等着咱们呢。”
我们都各自瞅了瞅,无奈地拿起了那沉重的笔。
填完后,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人们已经陆续的来上班了。
为了不把悲痛带给同事们,我们几乎都是笑着出来的,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我们调走了……”算是乐观的告别。可是听到我们这句话的同事们还都以为我们在开玩笑呢。
当我们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口的时候,我们都各自禁不住地哭了起来,又一起回头望了一眼所里房顶上方的闪闪发光的庄严的国徽。
(2)
落日的余晖照耀在落寂的文安古城,显得那么苍凉与落魄。
我脚步沉重的离开了县局的会议大厅,刚才一幕幕会议场景又一次在我眼前浮现,县局领导那威严的表情和坚定的神态,都充分的证明了这次调动的刻不容缓。
我无法接受面前的事实,我几乎要崩溃了,我仰天长呼,为什么老天偏偏选到我……
夜很静,静的几乎只听到人的呼吸声。我早早的就躺下了,可总也睡不着,楞楞地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又一幕幕地涌上眼帘。我木然,我心痛。顷刻间交织在一起。眨眼间,我的眼泪又一阵阵地涌出眼眶,为了不把妻吵醒,我尽量控制着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妻还是听到了我的抽泣声,她说:“我知道你难过,想哭就哭吧。也许哭出来后就会好受些。”我这时才知道,知我者莫过于我妻也。
早晨醒来时,我的眼,肿的像灯泡子似的,一下子就被灵敏的母亲发觉了,她看着我红肿的眼,心疼地说,调走就调走吧,换换环境也不错的。
这天,我到新的派出所报道,看到的却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我的心顿时又一阵阵绞痛,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独自躲在所的一角落里假装看报纸.
过了一会,又有几位新同志来这里报到了,情绪也和我一样.
这时,从办公室那过来一位老同志,他说:“你们是新调来的那几个吧,所长叫你们过去。”
当我们都各自步入所长室时,里面的气氛却让人毛骨悚然。我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办公桌旁的新所长,他那严肃的表情,威严的神态,几乎要把人吃掉似的。我的浑身顿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面前的这个所长跟以前我在那边的所长相比之下,面前的这位就好比是一只刚出笼子的猛虎,随时都有可能把人吃掉的阵势。我心想,我当时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就挑了这么个所,这哪是什么单位呀,整个就像个“监狱”,面前的这位就好比是监狱长。我的心顿时就凉了大半截。
我被安排到一个队里做巡查小兵,以前是我领导着一帮子人,而现在却跟着人家屁股走,那种感觉,甭提有多难受。想着自己以前弛咤一方的那种得意劲,瞬间已经荡然无存了,流下的只有落魄与悲凄!
(3)
我来这个所已有数日了,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清楚。以前的工作轻松,已经远去不复返。面临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事端,加上以前自己业务的不精,如今却感觉困难加重。我好留恋以前在那个所的日子,上午而作,中午而娱,下午而归。
一切还得从头再来,从头开始。来所这么久了,我从中认识了所里一个姓孙的男子,他说我来这里是错误的,不如去别的所。说这里比县局还要严,几乎是天天上班,甚至没有节假日,并且弄不好,还得让所长K一顿。他还说,你要想不在这里常呆,就不要主管一摊,否则的话,哪也去不了。就像坐监狱,判了无期徒刑一样。听了他的一番话,我的头几乎要炸了。我究竟是怎么了,偏偏选择这里?这里真的象他说的那样吗?
黄昏将至,当我正要拿起围巾回家时,所里的小孙跑了进来,他匆匆忙忙地说道:“有个举报称芒店村有赌博的,让咱们赶紧去。”
“什么?晚上还去呀?明天再说吧?”
“不行呀,所长说了,必须晚上去,否则白天怕他们遛了。”
“至于吗?”
“你们还磨蹭什么,快点?”所里的副所长李德胜在外面狂吼着,就像一只发了疯的野狼。
“快点吧,咱可别桶楼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小孙无可奈何地说。
“走吧。”我不情愿地应了声,便随小孙跑了出去。
路上,我的脑海里又回忆起刚才小孙说过的几句话: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真的吗?或许是真的?我又一次陷入窘境。
我坐在警车里,神情呆滞望着车外的景色,景色虽美,但我的心却觉得那么晦气。
车停在了一个村口,这时天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我跟着他们毛手毛脚地跳进一个院落里,院落里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霹雳啪啦的胡噜牌的碰撞声。我们几个寻着声音,搜来搜去,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我心想,吃饱撑的来呀,哪有什么东西呀?正当人们惊异的时候,突然从墙角跟处钻出一个人来,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向四周瞅了瞅,然后就解腰带。说时迟那时快,就看我们其中一人像离弦的剑一样向其扑了过去。后来,此人终于供认了他们的地下赌场。
我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进去。
(4)
新的一天又降临了,我像往常一样,骑上车子向单位驶去。
和同事下乡途中,才从同事口中得知如今这个所,有两个虽说调走,却没有走。仔细一听,才知道他们俩是所的骨干力量。说句心里话,我在原来的单位就不是骨干力量吗?为什么我走了,他们却动不了呢?我又一次陷入迷茫之中。
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我认识了所里说要调走但没有走了的王秋胜,他长的文质彬彬,浓浓的眉毛下一对滴溜溜的大眼睛。文笔很好,谈话间总不失掉幽默感。
我们是这么认识的,他在一次买饭时,竟然忘记了带钱,正在慌张之时,我挺身而出,伸出了友爱的手,他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他说,他这次调走也是上级的指示,只是他比别人特殊点,这个所离不开他,一离开他的话,所就很有可能陷入危机。我听了后半信半疑。
他说,你刚调来不知道,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我说,听天由命吧。
通过进一步了解,我知道了他在单位是文秘,干这个也有年头了,同时也处了头,所为了留下他,给了他选择的余地, 让他步入了巡警的队伍。得到新生的他,干劲比以前也更足了。
我现在的队长也是该所要调走但没走了的骨干力量之一,他叫小凯,三十八岁,听说他听到临调走的消息时没少留泪,这很明显看出,他还是舍不得他那一摊子“肥肉”。
夕阳西下,劳累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5)
离开原来的所已经有数日了,就像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那样,有种难以忘怀的痛楚.怀念所里的一草一木,怀念和我一起共奋战了十年之久的兄弟姐妹们,他们还好吗?他们都在忙什么呢?马上就要过春节了,真想回去和他们叙叙旧或者联欢一下.如果真可以的话,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呢?
以前的所长李密是位宽厚、大度、平易的领导,跟他在一起的感觉,没有君臣之分,只有兄弟相称。只有当知道调动的那一天,他才第一次向我们瞪眼,看得出他是多么的关心我们,看得出他是多么的注重我们这个“大家庭”啊!我仰慕他的为人,仰慕他过人的领导才能和过人的才华。他对每一位同志都是那么关怀备至,平易近人。就算有哪一位同志做错什么事,他总是微笑着去面对和教导,所以他一直是我最让我佩服和敬佩的人。
办公室的小催,虽说不太爱说话,但和我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他的内秀非常的吸引我,曾经在所时,我们就经常在一起吃喝说笑及谈古论今。
以前的一幕幕景象,又一次次像翻书页一样在我脑际浮现……
直到听到那次突然的调动噩耗,使我一直认为很完美的梦破灭了。
我现在虽在别的所,但我的心,一直都在惦记着以前的“家”。
临近春节时分,天气也变得暖和了很多,我平日里爱穿的兰色羽绒服,现在穿在身上也顿感烧灼难耐。
这天是周六,我简单装束了一下,就骑着小车跑向街里。由于春节将至,路上行人似乎比往日里多了许多。
我骑至一超市门口时,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材略胖,个子矮矮的,虽只看到他的背影,但对于我来说太熟悉不过了,是他,和我一起被调走人之一的黑毛。他正在水果摊前买着水果。看到他,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黑毛——”我迫不及待的在老远就喊了他一嗓子,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我在喊他的同时,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黑毛拿着水果袋的手停滞了,接着缓缓地转身,直钩钩的向我这边望来。
“啊,是你——红军!”黑毛由愣神马上变得兴奋起来,我虽离他在百米之外,可他却一眼就看出来了我。面前的黑毛,还是老样子,一笑起来,总是露出他那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我兴奋地骑上自行车向黑毛的方向驶去。
(6)
“太好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到了黑毛身边,我兴奋地把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是呀,你还好吗?对目前的所还满意吗?”黑毛也激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乏调皮地说。看得出,黑毛也很激动,眼里饱含着热泪。
“恩,挺好,还行你呢?”我强忍住痛楚,强装着微笑地说。
“我——我——”黑毛好象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的吱吱呜呜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黑毛,你究竟怎么了?以前爽快的你哪去了?”我对他的样子很是纳闷的在他的胸上轻轻地擂了一拳。
我的一拳不仅没让他把话说出来,竟让他抽泣起来。
“红军哥,你不知道,我父母都有病,这次调动,本来我是填好了在离家近的新区派出所,可是上边非得让我去远在天边的马庄派出所。这些日子以来,我的母亲曾发作过几次心脏病,父亲又痴呆。我又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我这一调动,更是给家里雪上加霜。我难受呀,呜呜……”黑毛说完,又不停地抽泣起来。
看看面前的黑毛,再看看现在的我。真的是天壤之别啊。竟然还有比我更难受的。
黑毛抬起模糊的双眼,羡慕的看着我,说:“真很羡慕你分到一个好所。”
让他这么一说,倒让我不知所措起来。但我并没有把不快显示在脸上,而更是微笑的面对着他。我心想,我该怎么跟他说呢?
“你怎么不把这事向上级请示呀?兴许会……”我像个和事佬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这次走,就是上级安排的。只是我没有向上级请示我家的困境……”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应勇敢的向领导请示啊。”
我和黑毛谈了很多,由于他的懦弱和胆怯,造成了他的悲哀。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晨,我还是老样子骑着自己的那辆老飞鸽去上班了。当我步入所的大厅时,我却惊喜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个笑脸,还是那对小虎牙,是他,是他,就是一个月前在街上遇到的老同事黑毛。我甚至怀疑地想,他怎么来这了呢?或许他真的调回来了呢?果不其然,经我耐心询问,才真正的知道了这件感人的内情。原来呀,黑毛自那次和我分手后,一天,他的爸爸出了次车祸,仗着黄所长(我现在所在所的所长黄海兴同志)开车路过,才把他的爸爸送往医院,由于老人痴呆,无法说出家境。黄海兴同志又把老人的照片放到电视台播放,这才让在家甘着急的黑毛知道父亲原来出了车祸。去了医院,才真正的知道竟是所长黄海兴帮的忙,当时把黑毛感动的几乎非要磕几个响头不可。黄海兴疑惑地说:“既然你家境这样困难,你为什么还要被调到边远的马庄派出所啊?” “我……我……”黑毛吱吱呜呜地说。“不行,我得向上级反映这个事。”黄海兴斩钉截铁地说。就这样黄海兴把黑毛调到了我现在的派出所。
我现在才发觉面前的黄海兴所长,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可怕。他也有可爱的一面,值得我们去学习与借鉴。我举头又一次望了望房顶上方耀眼的国徽,觉得它眨眼间竟变得那么灿烂、辉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