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来,看到楼前树荫下,蹲着个小伙子,双手抱膝,眼睛骨碌碌地看着人。近来,常听说楼里有人家门被撬,我就多留点神,对他看了看。 我朝他一看,他马上站起来,急促地说:“叔叔,包门吗?” 包门?他是包门的?门我倒想包一包,冬天,风老是往屋里钻。我问他:“多少钱?” 小伙子一听,往前走走,说:“叔叔,给别人包100,给你包80。” “为什么给我便宜20元?” “因为,我看叔叔人好。” 就冲这句话,我不好意思不包。 小伙子见我同意了,就拿了工具,进来卸门。他把门卸到树荫下,叮叮咚咚地干起来。我回身开火做饭。心想,带小伙子一起做吧,留人家吃碗饭。出门人,谁也不能把锅背在肩上。 我的饭还没做好,门已经包好了。亮亮的白铁皮,金黄色的圆头钉,门四边钉出了许多花纹,中间还钉了个中国结。我一边高兴地往桌子上端饭菜,一边说:“小伙子,洗手,在我家吃饭。” “不不不,我有馍。”他上好门就要走。 “哎,出门人不要客气。” “叔叔,你真是好人。现在,许多城里人家,不要说留乡下人吃饭,有的人家都不喜欢我们进门。” “哎,说哪儿去了,城里人是人,乡下人也是人嘛。其实,城里人往上数三代,大多是农民。” “叔叔你真是好人。”小伙子听了我的话,眼有些发湿。“哎!我们乡下人在城里挣钱真不容易。城市人对我们乡下人越来越没有感情了。明年,我再也不来城里干活了。” 我看他满脸的自卑,就跟他说起这么一件事。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有一个高中毕业的乡下青年想到城里来闯一闯。他在城里找了一个多月,问过几十家老板,没有一家肯留他做事。找不到事做,又不愿回到乡下,那个青年感到十分绝望,他在苦难中度过了三四个月。 一天,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终于答应留下那个乡下青年做事,但工作很危险:悬挂户外广告。那个乡下青年想,只要有事做,再危险也不怕。 一次,那个乡下青年把一幅巨大的布质广告悬挂到一幢高楼上去。那座楼很高,有三十多层。他慢慢爬到楼顶,放眼向四处一看,哇,城市真美! 这时,那个乡下青年向下一看,立即惊呆了:楼下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儿干什么?还有人在楼下铺开棉被,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向楼上喊:“哎!小伙子,不要想不开!父母养你一场不容易呀!不为自己,也为父母想想!” “年轻人,有啥过不去的坎,啊?挺一挺就过去了!下来吧!” 那个乡下青年听到喊声,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么多天以来,一个乡下人在城市奔波,看到的都是行色匆匆的脸。当这个乡下青年快要绝望的时候,这个城市像母亲一样拥抱了他。 这个乡下青年,不怕吃苦,踏踏实实,从点滴做起,不到五年就成了城里有名的企业家。 讲完这个故事,我问小伙子:“你知道我说的那个乡下青年是谁吗?那个乡下青年就是我!” 包门的小伙子一听,停住吃饭,脸上有了自信的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