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虽说来的晚,但还是来了,并且一来就咄咄逼人。大三学生谢冬玉身着短袖衫,从如火的阳光中气喘吁吁地走进了教务处。她的手里握着一把算盘,上楼的时候,她的手臂一起一落,算珠也一起一落,发出整齐的声音。 教务处的电扇前候关两个中年男人。熟悉的是教务处主任,陌生的是省某银行直属支行人事处处长。谢冬玉在其中的一个办公桌前坐定,听那处长很温和地说,准备好了吗?好,一、二、开始。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就在谢冬玉纤细灵巧的手指间轻快而热闹地传出来。处长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在谢冬玉粉白如藕的胳膊上轻拍了一下,说,好,真是铁算盘呀。谢冬玉抿着嘴笑了。她的额头上沁满汗珠,心里却无声地流淌着家乡后门外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河。 于是,本来应该回家乡小县城上班的谢冬玉,幸运地拿着算盘走进了省银行的大门。 谢冬玉的城市生活就这样在无际的想象中心慌意乱地开始了。 谢冬玉被分在一家储蓄所上班。她的两任丈夫就是在这里相继登场的。 第一任丈夫是个不大不小的款。他有一张银行卡。卡上有几十万的现金,被随意地吞来吐去。有一次,他来取十万现金,结果,谢冬玉多给他两万。那人眼皮都没撩,将两万票子潇洒地甩进来,令谢冬玉大为感动。于是,她把自己草率地嫁给了那人。半年后,他们就离婚了,因为那人无法收敛的花心。 后来,谢冬玉又出了一次业务差错,又结了一次婚。同样的原因,又离了。 应该说,谢冬玉在工作上是认真谨慎的,几年来,只发生过两次业务差错。而正是这两次业务差错,造就了她两次婚姻差错。谢冬玉没有像那些受伤的女人那样怨天尤人,她说,这是天意。 天意,就是认命呀。 谢冬玉认了独身的命。她推辞了许多人的好意,其中包括那个人事处长。人事处长的妻子在一次车祸中死去了。他很委婉地向谢冬玉表达了意思,而谢冬玉也很委婉地拒绝了他的意思。 独身的谢冬玉,置了台电脑。每晚八点钟,她准时走进聊天室,跟一个叫“他山之石”的网友聊天。他们聊的很默契,很纯粹。他们约定永不见面。见面了,一切纯粹就会被肮脏的世俗所埋葬。他们愿意就这么永恒地纯粹着。 除此之外,谢冬玉的独身生活中,还有什么呢? 还有一个记忆,对一个男生的记忆。 那个男生是他高中时的一个同学。一个腼腆得象个大姑娘一样的男生。正是这个男生,毕业时送给她一首情诗。当时,谢冬玉没理睬他。 离婚后的谢冬玉忽然想起这个男生。她悟到只有这个男生的记忆对她来说是最纯洁的。 现在,对谢冬玉来说非常重要的一天在我们的期待中无可奈何地到来了。那个白天并无特别之处。到了晚上,很意外的,那个男生来看她了。那个男生开着轿车很潇洒地带她到一个星级酒店。那个男生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接着,那个男生就将他辉煌的创业史铺张开来。铺张完了,饭也吃完了。那个男生说,咱们去开个房间吧。她说,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嘛。男生说,这不方便,还是开个房间吧。她说,不啦,再过一个小时,我要跟我的男朋友约会呢。男生说,一个小时够了,绝不耽误你的约会。男生的话象一把锋利的匕首,挑开了谢冬玉的衣衫,裸出谢冬玉的私处。谢冬玉彻底绝望了。谢冬玉吼道,你去开你妈的X房间去吧。冲出了酒店。 晚上八点钟,平静下来的谢冬玉走进聊天室,却找不到“他山之石”。这是一个意外,“他山之石”每晚都和她有约定。可今晚他怎么会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呢? 难道,出事了? 就在谢冬玉绝望的时候,“他山之石”突然有了回应。“他山之石”说,我就在你城市的一个网吧里,出差路过,咱们见个面好吗?谢冬玉抚着键盘,眼前闪现着那男生匕首一样的目光,犹豫好久,终于说,对不起,我不方便。 谢冬玉果断地退出聊天室。 那个夜晚,从谢冬玉的房间里不断地传出了噼噼啪啪的算盘声。突然,声音停了。随着“啪”地一声响,从谢冬玉手中飞出的算盘撞击在洁白坚硬的墙壁上,黑色的算珠在房间里纷然迸落,如夏日午后的一场急雨。 一个月后,谢冬玉嫁了。嫁给了那个人事处长。 那个人事处长现在已经是副行长了。新婚之夜,副行长用温和的胳膊将谢冬玉揽在怀中。谢冬玉的心里又无声地流淌起家乡屋后的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河,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如浪花般鼓起: 准备好了吗?好,一、二、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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