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着伯父的大哥大,像很久以前流行的故事片那样,在城市的人流中跟踪伯母,伯母的身材好得像美人鱼,这条美人鱼让交警心烦。伯母扭动着腰肢在大街的人行道上行走,几根细长而白嫩的手指随意摆动着,划着优雅的弧线,行人在路上放慢了脚步,汽车司机也盯着伯母缓缓地开着,惟恐错过了这千年难得的艳遇,不时有行人和车辆撞在了一起,大家都在互相怒目而视,但即使是平时最粗野的人这时也不会秽语出口,生怕被这个美人听见了失了面子。大家都想靠近伯母,可伯母身边反倒空出一大片地方来,伯母行走着,人流车流也跟着行走,伯母高跟鞋底在路面打击的节奏像一根指挥棒一样,指挥着大家行进的步伐。 我对着先进的通讯工具,报告伯母的轰动效应,耳朵里传来伯父的喊叫:“你烦不烦?”伯母是伯父的一块心病。伯父是这个城市最有钱的人,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伯父的胆儿小,他傻。伯父最信任的人是我,因为我傻。父亲说我一出生就智商低下,所以他就理所当然地剥夺了我读书的权利,开始我不觉得我傻,父亲说得多了,我也觉得我真是傻。伯父是一个胆小而又爱面子的人,他很后悔讨了一个美人作老婆,他既想又害怕把伯母带到社交场合,他怕别人看见了伯母会节外生枝、红杏出墙。伯父其实很害怕伯母,严格地说是自惭形秽,他这样的男人讨了伯母这样的女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尽管伯父十分有钱。怕的结果是伯父把伯母养起来作为艺术品欣赏,而不敢动她。我是伯父的特务,我的任务是跟踪伯母,因为我傻,不会隐瞒任何真相。 伯母烦伯父,但她的确没有别的男人,伯母很守规矩,她傻。在这个年代,像伯母这样守规矩的人已经很少见了。这个城市的人都认识伯母,但都不知道她是谁,大家都说不知这是谁家的阔太太,穿着豪华的名牌时装,从头到脚都缀满了装饰品,由于戴得巧妙,而且是戴在伯母这样的美人身上,没有人觉得庸俗,都觉得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戴这样的装饰品。在这年头,像伯母这样的女人,大家都很关心。伯母的一切乐趣也都来源于此。她也不喜欢出入舞厅、大酒店,只好遛大街,别人在欣赏她的同时,她也在欣赏别人的目光,欣赏男人的欲望和女人的嫉妒。 我知道伯父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伯父从不回避我,因为我傻。不是男人的伯父不敢动伯母,却养了好几个女人,那几个女人都不如伯母漂亮。伯父的确很傻,放着现存的好东西不用,却宁肯去外面风流。其实伯母心里喜欢伯父占有她,伯母是一个传统的女人,她只有伯父这样的一个男人。 父亲对我说伯父是乌龟,乌龟咬人不痛但不松口,被伯父咬住的几个人蹲了监狱,这成了这个城市轰动一时的受贿案。伯父的乌龟壳保护了他自己,别人在监狱苦熬的时候伯父依然过着志得意满的日子。父亲说伯父这只乌龟当得好,从街头一个胆小怕事的小混逐步发展成了这个城市最有钱的人,这事伯父也亲口对我说过。 我依然傻乎乎地跟在伯母屁股后面走,我打扮巧妙,伯母没有发现我,她也压根没有想到有人在跟踪她,她已经陶醉在别人的目光中了。伯母终于离开了大街,进了小巷,本来我的跟踪会变得艰难起来,但伯母没有回头的意思,我也就大摇大摆地跟在她后面。我对着大哥大那头的伯父说:“伯母进了一家院子,那个人在对伯母笑。咦!她俩抱在了一起了。”话筒里的一声大叫吓了我一跳,我说那人是我奶奶。话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电话断了。 当天夜晚伯父死于脑溢血,他傻!我知道他最在乎的人就是伯母。伯母一个人坐在床前流泪,父亲过去安慰她。伯父没有儿子,临死前他说我忠心,就把他的财产分给了我一份,我是父亲送给伯父的特务。后来伯母成了父亲的情人,伯父的财产都成了父亲的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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