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东野经理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双手。他先后接受了三次手臂移植手术,都因不能适应而截肢。 第一次移植是在他出车祸的第二天。手臂是一个拣垃圾的男人的。那个拣垃圾的男人是被一辆交通车撞死在垃圾桶上的。说来也怪,死者被疯一样冲上便道的交通车挤成了肉饼,头颅也成了一个摔碎的西瓜,而手臂却分毫无损。只是截肢的时候,死者黑漆漆的手里还攥着两条发臭的熏鱼。医生用福尔马林浸泡了好长时间,才把手上的污垢和油渍清洗干净。可移植到齐东野的胳臂上,他仍然闻到了那两条发臭的熏鱼的味道。齐东野走到哪里,臭鱼味就被带到哪里。齐东野拼命地用肥皂洗啊,用盐水泡啊,用消毒液浸啊,洗完泡完浸完再用鼻子嗅嗅,鼻子认为双手还是两条发臭的熏鱼。更要命的是,齐东野的大脑根本指挥不了这双手。它到处给齐经理丢脸。手对笔墨纸砚、公文书籍、票据账目统统不感兴趣,却对垃圾保持着浓厚的热情。办公室的烟头,他捡;厕所的卫生纸,他捡;餐厅里员工吃剩的饭菜、啃过的骨头,他也捡。公司的保洁工见经理干了她的活,吓得整天跟在齐东野屁股后头跑,生怕经理炒了她的鱿鱼。保洁工一边跟着跑,一边带着哭腔说,经理,这不是你干的活,你的位置在经理室,别抢了俺的饭碗啊!中秋节的时候,那手在垃圾桶里捡出了一个发了霉的鸡大腿,手就兴奋着颤抖着往齐东野的嘴里送。保洁工劈手夺了下来,用衣襟狠命地擦着齐东野油乎乎的手,经理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垃圾工吃的东西,你吃惯了大饭店的嘴,怎么能抢这个吃呢? 齐东野恨死了这双手。很快,他就截了肢。 没过多久,齐东野就进行了第二次移植。手臂是一个偷盗犯的。也该偷盗犯倒霉,赶上严打,被判了死刑。犯人临刑前突发孝心,对法官说,俺这双手是好手,有罪的是人,不是手。俺要把它捐献出去,可不是白捐,俺家里还有七十多岁的老母呢!当时齐东野正在法庭的旁听席上,他为犯人的孝心和眼泪所感动。他想:能有如此孝心的人,手想必能在人死后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吧?于是他拿出10万元给了那位失去儿子的母亲,买下了这双手。然而,齐东野想错了,这双手仍然自行其是。在集市上,它掏人的兜;在单位,它撬公司的锁;去同事家串门,它连同事家孩子的压岁钱都偷来装进自己的腰包。有一次去商场买完东西出来,他灵巧地打开车锁,把一辆刚买还没上牌照的宝马开到了自己的家里。偷盗来的东西尽管能够被公司和家里的人及时归还原主,但公安局还是追究了他的刑事责任。在法庭上,审判长对齐东野的双手判处了死刑。齐东野不得不又一次去医院截了肢。 第三次接受移植是经过齐东野深思熟虑后才进行手术的。齐东野这回换了一双女人的手。按他的逻辑,女人的手温柔纤秀,肯定会接受大脑和身体的指挥的。换了新手后,齐东野按照医生的嘱咐,加强了大脑对双手的联系。他有意识地刺激大脑皮层对新手的调控、训练,有意识地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驾驭双手。功夫不负苦心人,新换的双手果然听命于他了。写字、画画……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真正做到了得心应手。齐东野美啊,高兴啊,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啊,他就把灵活的双手拿给老婆看。老婆眼皮也没抬一下,嘴撇到了后脑勺:它多好,那也是别人的;我这手多不好,也是咱自家的。你就臭美吧! 齐东野不以为然,仍然臭美,还臭美到了一位领导面前。那天,领导来公司视察,齐东野请领导吃饭。吃完饭又去按摩。到了一家洗头房,领导刚在床上躺下,意外就发生了。齐东野的手竟然脱离了大脑的控制,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的身体,跑到领导面前,摸开了领导。先是摸领导的脸,再是摸领导的胸,最后摸到了领导的裤子里,而且还准备为领导脱衣服。手在为领导脱衣服的时候,齐东野听到了那双手轻轻的哭泣。手哽咽着说,领导啊,你可是好久不来看我了,你也忒狠心了!在这张床上我给你按摩过,服务过,你夸我这手是魔手,夸我是快乐之源呢!可你没能保护我,我还是被歹徒害了。他们玷污了我的身体,还抢走了我的辛苦钱,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齐东野被那双手的话惊住了。原来,那是一双小姐的手啊! 很快,齐东野毅然决定再一次截了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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