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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
作者:金戎   来源:网络

  “后山的死树活了,金家的风水要转头了。”金家坳的元老金邦兴这样认为。

  这个金邦兴,年纪不算大,离那六十甲子还差着六成中的半成。辈分倒挺大,据他自己说,他是金家坳金氏宗族的第八代儿孙,与他同辈的已没了人,他理所当然是金家的族长,就是比他年纪大的几位“时”字辈的也要叫他作邦兴叔。他坐过几年学堂的冷板凳,听讲读书还不错。要不是家里穷供不起,老早就去吃公家的饭了。凭他那才学,没准还能混个州府县道的差事干干。金家坳现今不是有几个在地区、县里吃公家饭吗?他对天文地理也略知一二,晓得诸葛亮做丞相是占了卧龙岗的风水,晓得梁山的一百零八条好汉是三十六天罡星,七十二地煞星下凡。他还将一部发黄的《金氏宗谱》背得滚瓜烂熟。晓得金家人之所以姓金,是靠了先朝的一个什么汉武皇帝,是他赐了姓给金家的始祖,最初姓金的那个人就是金日磾。他还晓得金日磾官做到车骑将军,是汉武皇帝的宠臣。还晓得宋朝出过一个姓金的大学士,曾上书给皇帝,把奸臣秦桧的头给砍了……更晓得金家坳金氏宗族的始祖叫金仁昌,晓得金仁昌名下出了几个叫什么“千总”“把总”“营外尉”的官儿……他还说,金家坳会出官,是因为金家坳的风水好。那些千总、把总、营外尉,还有如今在地区、县里当差的,都是沾了金家坳风水好的光。

  金家坳当年的风水好,口说无凭,有收录在《金氏宗谱》里的一首题为《偶咏金家坳景》的七言诗为证:

  信是村居乐且闲,茂林修竹障前湾。

  无须凿涧才通水,不必开门自见山。

  一日暂容车马到,终年惟许鹿麋还。

  此中大有无穷趣,犹是匡庐观面间。

  有如此的景致,无疑是风水宝地。难怪仁昌公不住绍兴平洋,要到这山疙瘩来落脚。

  金邦兴从族谱中查出:金家坳的金氏宗族原是绍兴金氏的一个分支,仁昌公本是绍兴的一家富豪。俗话说:安定年景住平洋,乱世年景住山林。仁昌公正逢乱世,为避战乱,便派族中人扮做风水先生,到处寻访既可避乱、风水又好的所在。寻来觅去,终于寻到了金家坳。

  据说,那时这里不叫金家坳,也没有高楼大屋。只是山坳坳里密林当中一块空坪,坪上有几间茅屋,住了几家客家(畲族)人。不晓得什么缘故,客家人的茅屋搭起不久,就遭天火烧了。烧了又搭,搭了又烧,那天火就是烧个没完。客家人就叫它做“火烧坪”。

  一日,仁昌公派出的“风水先生”来到了火烧坪。一脚踏进,就见坪前一座矮山,那形状恰似一个麒麟的头。山上乱石凹的凹,凸的凸,麒麟头上的五官全有了。更神的是脑后面两株大枫树,长得一般模样,一般高大,分明是麒麟的一对神角。后山上一株毛栗树拔地而起,两层楼高才有分枝,那枝枝叶叶遮盖了半个空坪,就如翘起的麒麟尾巴。空坪略略向前倾斜,恰似麒麟的背部。整个形状一似麒麟下山,欲扑未扑。在这里建房居住,就等于骑在了麒麟的背上,一者可以借助麒麟的神气,二者可以就地取材。当然,麒角麟尾是动不得的。

  客家人见来了风水先生,便向他问讯:这里什么缘故总是烧天火。风水先生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便装模作样地拿出罗盘,东对西照,七拼八隔,隔出一个结果:天有阴阳,地有五行,五行唤做金木水火土,这里处的正是火方。现如今火势正旺,在这搭茅草屋,十有八九要遭天火烧。要想房屋不着火,必须起一幢十三间走马式的大瓦房,方能镇住火魔。不然的话,还是赶紧迁出此地,免得到时烧出人命来。客家人嘴里都填不饱,哪来资本起大瓦房呢?只好搬出这鬼地方。

  客家人前脚刚走,仁昌公后脚便到。携着家小僮仆,带了巨万家私,翻山过岭,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几年工夫,就在火烧坪上盖起了一幢十三间走马楼式的大瓦房。说来也怪,从此以后,天火真的不烧了。俗话说:真金不怕火。莫不成是金姓把火魔镇住了?有人这样猜测。

  从那以后,金氏宗族便在这块土地上刀耕火种,生儿育女。经过“仁义定国,道德安邦”八代,到了民国三十七年,金氏成了一大宗族,金家坳也扬名了。

  转眼,到了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七年,金氏宗族发展到“时隆迪吉,家庆发祥”中的“时”“隆”“迪”三代,“邦”字辈只剩下了个金邦兴。这期间,家族里虽然也出过几个在地区、县里吃公家饭的,但总的说来,不见兴旺。茂林不见了,修竹没影了,村周围的树也被砍得差不多了,说是拿去大办钢铁。开门倒是还能见山,只是光秃秃的,獐啊鹿的自然也不来光顾了。只是从十三间走马楼那被虫蛀得坑坑洼洼的雕楼和那门顶上不晓得猴年马月写的被风雨蚀得模糊难辨的“林壑尤美”“爱吾庐”等字样中,还可以约略看出当年的美景和金氏宗族的繁华来。

  那天灾也跟着来了,三年两头要出点事。只要晴上十天半月,那山坑便断了水流,田里的苗就等着晒死。种起的稻谷当然填不饱肚子,于是番薯丝成了主要的粮食。好歹番薯比稻谷好种,不怕旱。

  人祸也不断。先是一些人合伙,把“茶油王”拉去吃了枪子,平分了他的家产。后来是合伙分“茶油王”家产的人之间起了内讧。再后来是“茶油王”的子孙和过去富足的人的子孙被抄家。再后来是指使抄家的人被抄家的人打倒,再踏上一只脚,让他万世不得翻身。再后来是喜欢抄家的人之间发生争斗,今朝你挂我的牌,明天我糊你的大字报,各自都占着十分理。再后来是有的升了干部,有的蹲了班房。再后来是升干部的蹲班房,坐班房的升干部,油煎豆腐,翻来覆去。再后来是大家斗得都没有力气了,各顾各的饭碗,吃的是一锅饭,想的是不同的心思。

  在地区、县里吃公家饭的几个人,交椅也坐不稳。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六年开始的那场大运动,把他们不明不白地从交椅上掀翻下来,据说还要革职查办,遣送回乡。后来不晓得什么缘故,职是革了,就是没有回乡。

  这一切,金邦兴都把它归结到风水遭到破坏上面,不是吗?前山作为麒角的两株大枫树,由于受不了树下猪栏里散发出来的秽气,竟先后死去了。后山的麟尾也被人削去枝叶,成了一根秃尾巴。没半年也枯死了。如此金家岂能不败?风水不存,族将焉附?痛哉惜哉!

  可也有人不相信这是“风水”的缘故。平平常常的一座石头山,几棵树,就看不出有个什么“麒麟”的形状!金家坳有什么风水?“粪水”倒有的是!

  有人干脆把金家的衰败归结到老祖宗不积阴德上。那仁昌公住在绍兴不是挺好的吗?偏生要到这山坳坳里来,一出门不是翻坡就是爬岭,拉泡屎也要滚出四五里,害得子孙后代讨起老婆也难,如今村里光棍不少啊!再说,火烧坪本来就是客家人住的,当年风水再好,总不该把人家骗走自己来盖房,这是抢人地盘,占人风水啊!眼前,报应落到子孙们的身上。这番话被金邦兴听见,险些气个半死,差点去见仁昌公。

  不晓得是时来运转,还是风水转头,后山的毛栗树活了。金邦兴听人这么讲,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只是不相信。于是到后山去看,奇怪,那树真的活了!莫不是我眼睛看花了?到近旁一看,才知晓树并没有活,只是一株薜荔不晓得从什么时候长出的,如今已顺着树干爬上了树顶,散发出来的枝枝叶叶,把树身裹了一个严实,远看竟如活了一般!听说风水这东西是三十年小转头,六十年大转头。如今刚好凑了三十年的数。金邦兴断定:金家的风水转头了。

  后山的毛栗树活了,天道好象也变了个样。接连几年的风调雨顺,稻谷年年有好收成。金家坳人的谷仓满了,番薯丝已让给了猪们。仁昌公的子孙也好象忘记了以前结下的冤仇,二哥四叔、三嫂五婶地又叫开了。在地区、县里公干的几位,也官复原职,听说还要往上提。

  原来不相信金家坳有风水的人,此时也换了一种说法:看起来金家真有点风水。人们对在门前山大枫树下搭猪栏的也表示了从没有过的愤恨:哪个地方不好搭猪栏,偏生要搭到麒角底下?后山的毛栗树上,三天两头会出现一张认它做干爸干爷爷的“愿你保我子孙民”的不明不白的条子。仁昌公、义方公、定祥公、国祯公、道尧公、德才公、安业公等列祖列宗的神位又被请了出来,逢年过节都要对他们祭祀一番。清明前后几日,仁昌公坟上的烧纸片可用箩筐来装。当然,更没有人讲老祖宗不积阴德的混帐话了。

  就这样过了五个春秋,金邦兴入了甲子的岁数。大年刚过,孙儿们正张罗着给他做六十大寿。忽然听说:后山毛栗树上的薜荔藤被人砍了!

  这还了得?好不容易等来的三十年风水转头,死树复活,莫不成又要被哪个败家子败坏!金邦兴气得脸上变了色。爬到后山一看,离地面一人多高的毛栗树上,胳臂粗的薜荔藤果然当中被人砍了一刀,那伤口正在滴水,不,不是滴水,是在滴血!金邦兴眼睛一阵昏花,一下再倒在了树下。

  孩儿们找到后山,把他抬了回去。他这一病就是一年多。在病中,他零零碎碎地听到一些风声:后山的薜荔藤死了,村里的雄鸡不打鸣了,狗也不吃屎了。时字辈的一个堂侄的儿媳生下一个六指,隆字辈的一个堂孙的老婆生下一个半雌雄。前山的大枫树倒下来,压倒了几间屋;后山的黄泥土塌下来,压死了一头牛……

  报应!这都是报应!可细一想,这报应来得却也有点蹊跷。难道这些人都去砍过薜荔藤,或者动过这心思?

  也有可能是这样,砍薜荔藤的是一个人,受连累的是一族人。于是金邦兴开始对斩断金家风水的人深恶痛绝。他发誓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查出来,连他祖宗的名字都从族谱中划去。

  后来听人讲:那薜荔藤是跷脚隆达砍的。

  这跷脚隆达,年纪三十挂零,干巴巴的一副骨头,走起路来像摇船。整天一副死面孔,一双贼眼骨碌碌转,打不完的坏主意。吃喝嫖赌,他占了个全。由于名声不好,廿九岁上才讨了一个比他大五岁的老婆。不晓得什么缘故,他老婆就是不替他生养,雇野男人也没有用。有人讲,这是他祖上造的孽。

  跷脚隆达的爷,就是当年叫得叮当响的“茶油王”。茶油王当年肯定吃过什么冤枉银,发过什么昧心财,要不怎积得偌大的家私?茶油王的儿媳跟长年客私通,生下了这个孽种。一生下来就一只脚长一只脚短。还没满月,他爷和爸就吃了枪子,家私也被人分了。他妈带着他跟了当年与她私通的长年客。运动来的时候,他妈被挂牌游斗,他也没少陪斗过。人家叫“打倒地主婆”“打倒破鞋”,他也跟着叫,把他妈活活气死。这样的人,砍薜荔藤的事还做不出来吗?

  可是,跷脚隆达死也不认这个账。他说:我好歹是金家的后代,金家的风水转头也有我的一份。我还指望借这风水生个大胖小子呢!我怎么会去砍那薜荔藤,败坏金家的风水呢?要是我砍过薜荔藤,叫我子孙后代都跷脚。

  那薜荔藤没准是独眼时发砍的。

  独眼时发今年六十四岁,他的爷就是当年长毛造反时被杀的一个。他是金家坳最不安分的人。听讲他学过的手艺有十几样,没一样学得好。编的一担箩筐,一只能装一百斤,另一只只装得六十斤。做的裤子会开裆,箍的水桶会拉尿,打的家具会散伙……后来,他跟青田人去放岩,不小心让炸药崩了一只眼。

  不过,有一样本领他不学就会,就是骂人,骂上半天也不感到吃力。嗓门又大,一骂全村听得见。而且要爬上高处,点上香,敲起破锣骂。从你祖上八代骂起,一直骂到你名下十六代。骂来骂去,把自己的老婆连女儿也骂逃了。从妹妹那里领来一个外甥女,一来跟他学裁缝,二来替他招个上门郎来承接香火。可也受不了他的骂,找个男人跟着跑了。所以,村里人背地里送他一个外号,叫“绝后代”。这种绝后代的人,对金家的风水已经没了指望,说不定会干出砍薜荔藤的事来。

  独眼时发听说有人怀疑他砍了薜荔藤,又骂开了:那个讲我砍薜荔藤,他就是老娘偷野汉生的,祖上挨枪子的,绝后代的。他家里就要天火烧,他就要短命死,短短短命死……

  那薜荔藤兴许是迪青砍的吧?

  迪青才十岁,在村里上小学读二年级。年年考试拿一百分。有一次在毛栗树下看人摘薜荔果,头上被掉下来的薜荔果砸一大包,说要拿刀把薜荔藤砍掉。这样看来,薜荔藤是迪青砍的,决无差错。

  迪青却抵赖说:我人这么矮,那刀砍处那么高,我够得着吗?

  看来,这薜荔藤到底是谁砍的,不请出青天大老爷包拯来,真的是断不清了。

  又一年过去,金家坳的风水依旧,仁昌公的子孙的生活仍然平平常常。只有金邦兴明显地衰老了,也没有力气再讲金家坳的风水好了。隆达的老婆还是没有生养。时发照旧动不动就骂人。迪青读书好,跳了一级。还有一个迪字辈的老童生,考上了大学。金家坳吃公家饭的人又多了一个。

  忽一日,后山的薜荔藤又活了转来。原来那薜荔藤的根基还深扎在树底的土层中,借着那地土之气,又还了魂。从伤痕周围发出的枝蔓,顺着枯毛栗树,不知不觉又爬上了半树。

  老邦兴的头脑糊涂了:莫非金家坳的风水真的不灵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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