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伟和武田天业云正在对峙,其余的日本人倒了一地,看来刚才又发生过冲突。“武田,大家现在最好同舟共济。”我用日语喊道。武田一侧身,“我先杀了你们,再对付那些魑魅。”话音未落,他的掌中爆起一道刀光,直奔林伟的面门。林伟一错身,一记锁喉脚迎了上去。二人的动作都简单而实用,眨眼间,林伟的胸前已渗出血迹,武田的后跨也中了一脚。我忽地窜入二人中间,顿觉刀风扑面,这才觉得高手与普通人的区别。但静念禅宗绵延千年的秘术自有过人之处,我身子一弯,已转到武田的身后,食指按上他颈侧的动脉。武田身子僵住,用一种惊骇莫名的神情看着我。“这是什么功夫?”。我冷冷地看着他。“中华文化中的精妙之处,不是你能理解的。”武田脸色铁青,回刀刺向自己心口。我急速锁住了他的腕脉。“留着生命对付恶灵吧,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甲板上冷风刺骨,月亮又逐渐隐进了云层。日本人不听劝告,回到了一等舱。我们还有十个人,停留在几乎能把人冻僵的甲板上。突然我发现一等舱火光熊熊,于是让林伟留在这里,自己过去看看。“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有人说。从感情上说,我也不同情他们,可是这一行,忽然让我明白祖父当年几乎家破人亡却依然坚持的信念所在,那是一种面对一切磨难坚持善行的执著。我还是跑向一等舱。 一等舱很热闹,有女人的尖叫和低沉的歌谣。我推开门,却发现火光是中心的一堆点燃的桌椅,一群日本人正围着火堆拍手高唱,两个年轻女孩子几乎赤裸着身子被他们搂来搂去。“是你,支那人,你算是个勇士,不过来一起喝几杯么?”中井醉醺醺地说。两个女孩突然露出不自然的神情。我领悟到她们就是翙静所说的小丽等人。武田歪歪斜斜地走过来,“你的功夫,这个!”他竖起大拇指,“能告诉我,你的师承门派么?少林,还是华山?”我没有功夫理他。推开他往外走。“我是武士,你不能这样侮辱我!”武田恼怒地说。这时人群中的一个埋头假寐的人说:“我可以领教一下么?”他抬起头来。那一瞬间我意识中出现的是一条嘶嘶吐芯的蛇。武田好像有些畏惧他,嘟囔着退到一边。他依然坐在那里,我却感觉到全身都被他的杀机笼罩,仿佛一动就会招致万箭攒身。于是我只能保持一个僵硬的姿势。好像过了很久,因为火势已经弱下去,他叹息了一声,“你好像根本不懂武功,却有着一种先天的警觉与敏感,如果你加入我们伊贺流,一定是最优秀的忍者。”他站了起来,“与你这样的人为敌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我为他们的行为而道歉,你可以带那两个女孩走。”他沉吟一下,“如果不介意,我想你可以把人带到这里,大家一起对付那些东西,那似乎是一种寄生的虫子,而我们伊贺流,一向对这些东西很有心得。”我虽不情愿与鬼子合作,但细想也只能如此,于是点了点头。 我回去找到他们,对林伟一说,大家也同意了。于是我们走向一等舱。我突然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有说不出哪里不对。走进一等舱门的那一霎那,我突然想起,我们本来是十个人,但现在却多了一个。我缓缓地回过头来,“我们现在不能进去。”我环视大家,“请大家检查一下我们的人数!”“没错,十个人。”人影一花,我看见一个灰蒙蒙的影子,像一圈光影,薄薄地附着在一个人的身上。“大家散开!” 我大声说。骈指一挥,那人应声倒地。“你……”大家都对我怒目而视。“恶灵附在他身上,他可能早就死了。”“不可能,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大家异口同声地喊。我保持沉默,大家也不说话。良久,我慢慢地说,“有些事,大家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修炼的这种功夫,直觉一向特别灵验。”“你说谎,分明你才是那个恶灵,我们没遇见你时从来没有这些事情。”一个工人模样的人说。我感觉到什么正在我们之间蔓延,却无能为力,连林伟也以怀疑的眼光看我。我的恐惧感越来越强,在我的少年时代,每当我的预见为越多人怀疑,往往惨剧就更加残酷。“我相信他!”翙静走出来,“他不会是坏人!”“小静,你不要上当。”一个青年人焦急地喊道。“我现在只相信他!”翙静坚定地说。“那么,我们只好分头行动!”林伟面沉如水。“对,我们另外找个地方,不和鬼子一路。”工人打扮的人随声附和。我悲哀地望着他们渐渐远去,心中泛起透骨的凉。 “我们进去吧!”翙静说。我点点头。但一进头等舱,我就感觉气氛已经变了。武田和那个忍者背靠背立在大厅中央,其余的人要么缩在墙角,要么已经变成那种焦黑的僵尸。忍者手中挥着一把灰色的刀,几乎不见光华,但每一挥出,总见空中蓬起青烟。“月华行天,心净洗尘,我心不动,万魔不侵。”脑中突然泛出沧月师傅的面孔,只不过她已经变得异常苍老。这是静念禅宗至高的歌诀了吧,也许是沧月师傅一生的心得精华,她已经透过时空把力量传递给了我,在佛门的境界里,这种传灯大法是上代的掌门为保本门命脉的最后施为。但我知道,沧月师傅并不是静念禅宗的掌门,严格来说,她只是一名弃徒,因为与门中长老意见不合才避世隐居。我来不及思考了,手掌一挥,一道碧色月华朝着厅中飞过去,青烟暴起,一个轻飘飘的躯体落在地板上,显出一身腐旧的日本军服,他已经在刚才的一击中形神俱灭了。“这是什么?”武田惊魂未定。“当年侵华日军的余孽。”我冷冷地说。“多谢!”忍者走过来向我深深鞠了一躬,“我是伊贺流这一代的大弟子荒木英雄,受师门的委托来这里剪除一个恶灵。” “那个操纵一切的人是你们伊贺流的人,那么宫本雄野呢?”荒木一震,脸色阴晴不定。“你连他也知道?”“在广岛的‘神界源学院’,我和他交过手。”“他是我们伊贺上一代宗主池田俊的师兄,不过他却不是我们伊贺的传人,据我所知,他是近百年日本唯一精通忍者八里所有密技的人,他好像出身皇族,天分极高,——”他的话被外面的惨叫打断了。我一个箭步掠出去,却看不见任何东西。荒木跟出来,脸色阴郁,“声音发自锅炉房!”“我们快去!”翙静跟出来,“我要跟着你!”她眼神里盛满了惊惧和恳求。武田也跟出来,喘息着说,“最好大家不要分开!”荒木朝向我,“那些人肯定都死了,我们去只能增加危险。”我明白他说的是事实。,从情感上却无法接受。我脑海中闪出林伟四顾茫然的面孔,一咬牙,“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一下。” 锅炉房中已经是惨不忍睹,活着的人仅剩了林伟,他正在努力躲避僵尸的攻击,其余的人都已变为神情狰狞动作僵硬的僵尸。我为林伟打开一条通路,“快出来!”林伟却悲哀地看了我一眼,“你是对的,它就藏在某个人身上!”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快离开这里!”林伟一抬胳臂,他的肘部血肉模糊,“已经晚了,我很快要和他们一样。”我怔住了。林伟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朝着锅炉房深处走去,随即锅炉房燃起了大火。 我回到头等舱,荒木和武田正在等我。但我却没看见翙静。荒木脸色铁青,“刚才一个白衣僧人把她带走了!”“什么,白衣僧人?”“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但确实是一个白衣僧人,像一个漂浮的幽灵,我和武田君全力出手都没碰到他的衣角。”“我去找她!他们去了那个方向?”我朝着他们所指的船体后部疾奔而去,他们也跟了过来。 这里似乎就是我曾经来过的船长室,但现在看起来更像一间小小的佛龛,在阴森的夜空下散放着一种安谧的光辉。我闪身而入,翙静静静地跪在地上,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一个白衣的僧人就立在案前把玩着重藤先生那尊佛像,一只手就摁着翙静的百会穴。“原来就是这尊佛像为他保留一些意识,在这里苟延残喘了许多年。”他好像在对我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你是所谓中土一个最源远流长的佛家宗派最后的传人了吧,你们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曾经改变过历史的进程,是以‘济世度劫’为宗旨的,曾经盛极一时。可惜,你们门中的长老意见不和,内讧导致元气大伤。而你们几乎所有的经典经籍都被带去台湾,因此面对我们日本真传的‘宇宙流’,你毫无机会。”他转过头来,我注意到他虽然面如冠玉,却泛着一股死气,眼睛更是呆滞而惨白。“原来所谓‘宇宙流’就是阴魂不散,靠夺取活人的精魂来保持自己的与宇宙同在。”“不错,可以这么说,大和民族生生不息的源泉就在此,若没有了这种进取精神,我们早在孤岛上堙灭了。”“你是宫本雄野,还是这条船上那个恶毒的灵魂。”“你可以说我是他们,因为他们与我同在!”“放开小静,我们决一死战!”“这么完美的祭品,正好为我的复活提供最好的纪念,有了她的童贞,我的力量可以再提升一个层次,到那时,你们中国任何一个教派都无法识破我,我可以化身为任何一个人,任意宰割你们所谓五千年的文化,而你们或许还要膜拜我,以为真神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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