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以来,在东南亚海域接连发生轮船失踪事件。国际上一些海洋科学家预言,在安达曼海有一个类似百慕大的魔鬼三角。近年来,马六甲海峡海盗猖獗,人们又以为是海盗们制造了这一起起惨案。
两个月前,一艘游轮又在安达曼海神秘地失踪了。这艘埃及籍豪华游轮上的乘客,是东南亚一些国家电影界的知名导演、演员。他们将要参加在埃及首都开罗举办的旨在声援巴勒斯坦人民解放事业的首届金羊角电影节。这艘游轮就是负责把东南亚、南亚参加电影节的各国代表团接到开罗的。由于游轮的突然失踪,首届金羊角电影节不得不取消了。这不啻打了巴勒斯坦人民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艘游轮的失踪,在国际上激起了轩然大波。形形色色的报刊做了各种各样的揣测:有的认为是恐怖头目拉登所为;有的认定是马六甲海盗干的;甚至有些阿拉伯国家指责以色列,一口咬定是以色列情报机构摩萨德一手策划的。但是其真像谁也无从知晓。
当然,我绝没有想到,我会是外界第一个了解内幕的人。半个月前,我指挥的远洋货轮《顺风》号从德国的汉堡返航途中,在印尼的苏门答腊岛沙璜以北的海面上发现了一只装有防倾木的独木舟。我命令水手们把它打捞到了甲板上。独木舟里躺着一具身材矮小、肿胀得近成圆形的尸体。我和船员们都不禁一惊。接着,在尸体下发现了一本日记。这本日记的署名是陈默。他,就是东南亚一带小有名气的
马来西亚电影功夫明星。看完日记,我目瞪口呆。经请示总公司,我改变航向,直奔马来西亚的巴生港,并通过我国驻马大使馆,把日记和陈默的遗体一起送交马来西亚有关部门。经过其允许,我把一字不漏地抄下的有些地方已经很模糊的日记全文带回国内。现在,为了让人们尽早了解马六甲海盗的真像,我把陈默的日记公诸于世。
下面就是日记的全文。
一
从新加坡起航后的第二天夜里,我正在酣睡,一阵碰撞声把我从梦中惊醒。不知出了什么事,我忙跳下床,抓起衣服往外闯,想要看个究竟。突然,门猛地被人撞开了,两个手持M-16冲锋枪的家伙出现在门口 ,其中一个用英语大叫:“出来,跟我们走!”把我押出了房间。
这时,船上已经乱做一团,枪声、叫骂声、哭喊声混合着闷雷般的波涛声,简直要把这艘游轮砸入海底。从另一艘游轮上投过来的探照灯光束,把游轮照得如同白昼。灯光中惊慌失措的游轮乘客东躲西藏,狼狈不堪。
不到十分钟,游轮上的大部分乘客都被赶进了舞厅。新加坡电影代表团团长李梅琼女士披头散发,低声安慰着紧贴在她身边的几位惊恐的年青女明星;马来西亚的拉扎克团长脸色苍白,他撕开衬衣,把他血流不止的左臂包扎住。随着一声尖叫,我忙回过头,“啊,吉达!”她被一彪形大汉一把推进来,跌倒在地。我慌忙奔过去扶起她。她极度惊恐地回头瞥了一眼,猛地扑进我怀中,双手紧紧地抓住我,颤抖不止。见到吉达如此模样,我的心都要碎了。我恨不得一个个咬死这些魔鬼。
一个左眼蒙着黑布的独眼,在一群大汉的簇拥下进了舞厅,来到我们面前。他得意地打量着我们,就像一只饿狼面对一群肥美的羔羊。他点点头,满意地笑了笑,把大手一挥。那伙大汉冲过来,把我们逼到舞厅的一角,然后把我们身上的戒指、项链、耳环、手镯、手表统统掳下。
“哗啦”、“哗啦”,他们把“战利品”倒在独眼的脚下。独眼弯下腰拾起一枚钻石戒指,用衣袖擦了擦,戴在左手中指上。他得意地欣赏着,然后用探询的目光打量着我们。猛地,他转过身,狠狠地抽了身旁那个大汉一记耳光。“混蛋,他们的牙齿检查过了吗?”于是,大汉们又扑过来,逐个检查我们的牙齿。最后,他们在大副嘴里发现了两颗金牙。这帮畜生,竟把大副的门牙全部打掉了!
“我抗议!”拉扎克团长冲过去,抓住独眼的衣领,“你们这样惨无人道,是会遭到报应的!你们这群海盗!”
独眼摔开拉扎克团长的手,对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突然咧嘴笑了:“怎么,拉扎克团长脾气不小啊!”
拉扎克团长一怔,没想到独眼竟知道自己的名字。
独眼上前一步抓住拉扎克团长的前胸,恶狠狠地低声吼道:“也许你把我们当成马六甲海峡沿岸的穷海盗了吧?睁眼看看我,我有那么黑吗?”
一句话使我们如梦方醒:这些否认自己是海盗的海盗的确来得蹊跷,他们口操流利的英语,有黄种人、棕色人、黑人和白人,并且看得出来,他们个个训练有素。我真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至少目前你们应该清楚自己的处境,”独眼推开拉扎克团长,威胁我们。“否则,就像外交界常说的那样,‘一切后果由你们自己承担!’”
说完,他留下几名海盗监视我们,带着“战利品”离开了舞厅。几分钟后,探照灯熄灭了,游轮继续前进,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一切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险恶的处境使我们如同堕入了寒冷刺骨的冰窟,每一根神经都冻僵了。怎样跳出冰窟?曙光在哪里?谁也不曾去想 ,谁什么也没去想。我们一言不发,呆呆地坐在舞厅里,直到太阳钻出大海。
二
夜,难熬的夜,又降临了。经过一天赤道骄阳的炙烤,我们冻僵了的神经似乎又恢复了功能。我们每个人的身上如同百虫汇集,开始感到极度的不安。我终于按捺不住,挪近拉扎克:“团长先生,我们就这样等死吗?”
“又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不许说话!”站在门口的一名海盗扭过头对我们吼道。
“我们在说没法睡觉。给我们一些毛毯可以吗?”我用华语试探他。那个海盗困惑的样子就像一个大傻瓜。“我们用华语吧,这家伙只懂英语。”
“硬拼不行,这些海盗手里有枪,他们个个强壮得像野牛,而且,我们这里又有这些弱不禁风的女明星。”拉扎克显然绝望了。
“报务员!”我险些用英语喊出声来,兴奋使得我声音发颤。“拉扎克先生,你往右边看,那是船上的报务员!我们为什么不让他发求救电报?现在游轮肯定离开马六甲海峡不远,周围到处是船,他们听到求救电报不出一小时就会赶到这里!”
“对,太妙了!”拉扎克也兴奋起来。他挪到船长身边和他耳语了几句。船长点点头,挪到报务员身边。片刻,报务员走到门旁,借口上卫生间,由一名海盗押着,出了舞厅。
拉扎克回到我身边,暗中紧紧握住我的手:“那位小伙子身强体壮,肯定能成功!”“成败在此一举了!”也许是紧张,我的四肢不停地抖动。老天,我以前演过的电影,哪一部如此扣人心弦啊!
等待,等待。
“啪啪”两声枪响,我和拉扎克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只听甲板上海盗们急促的脚步声、喊叫声响成一片。我焦虑地来回走动,不知报务员成功与否,生或是死。几分钟过后,门哗地打开了。灯光下,独眼那只凶残的眼睛眨动着,扫视着我们这些“囚犯”。报务员的尸体被两个海盗拖了进来。“我要他到鲨鱼的肚子里去发报!把他扔到海里去!”他挥动着双拳,跳到我们面前:“电源早就被我掐断了!你们没指望了!放老实点,别着急,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哪!有你们好受的,等着瞧吧!”
三
前两篇日记是我续写的。真正的动笔是从今天开始,也就是独眼所说的我们的“好日子”开始的第二天。本来,我只求早死,毫无恋世之心。但是,船长的劝说,使我放弃了轻生的念头。我决定,要把我所经历的一切全部记录下来,既然上帝保佑,海盗们并没有掳去我的小本子和圆珠笔。为了更加保险,我使用汉字书写。我盼望有朝一日这本日记大白于天下,让恶人们得到恶报。
前天傍晚,我们正等待着海盗们送食物和水来,突然,外面甲板上传来了海盗们的欢呼声。他们狂叫着“安达曼!”“安达曼!”“到安达曼海啦!”没等我们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海盗们已狂蜂般拥进舞厅。他们兴奋得发狂,冲进人群抓住女明星们就狂抱乱吻。我立即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们之中的男子都跳起来,奋不顾身地保护女明星。我上前护住吉达,不让海盗们靠近。慌乱中,身后窜过来两名海盗,死死地抱住我。另一名海盗趁机把吉达拉到一边。我眼见那名海盗几下撕掉吉达的睡衣,两眼要往外喷火。我用牙咬,用脚揣,拼命要挣脱开两名海盗去救吉达。那两名海盗牢牢地抓住我,我怎样努力都无法脱身。吉达嘶哑地喊叫着,就在我面前,而我却无能为力,我的胸膛都要炸开了!那个海盗正要按倒吉达,被另一海盗一脚踢开。啊,独眼!正是独眼。这个魔鬼抱住吉达,肮脏的手向吉达的胸前摸去:“宝贝儿,我看过你的电影,是你最忠诚的粉丝。那部《生的权利》精彩极了,太妙了!我现在就给你生的权利,而且让你感到生是多么快活!”
吉达突然昏了过去。独眼把她放倒,几下扯掉牛仔裤,扑到吉达的身上。我疯了般照我右边的海盗小腹踢去,挣脱身跳到独眼身后,我要掐死这个畜生!我的手刚要抓到独眼,猛然间,我的后脑挨了一记重击,随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一切都已成既成事实。我深深爱恋着的吉达和其她女明星们一起,被独眼这群魔鬼残暴地蹂躏了!这群魔鬼随后又把她们掳掠到各自的房间,继续施暴。他们嘶哑得不成声音的哭喊声,这会儿还不时传来。我的眼泪糊住了眼睛,长时间的痛哭使我呕吐不止。吉达,我的吉达,至今她还不知道我在暗暗地爱着她。她就像一朵洁白如玉的玫瑰,以前,即使上前闻一闻我都感到是对她的亵渎。我只妄想,经常能够看到这朵鲜花,别无奢求。而今,这朵玫瑰凋零了,凋零了!有所爱而不能再爱,力所能及而未能及,我还有何必要苟延残喘!是船长和拉扎克团长改变了我一死了之的想法。他们提醒我要做一名真正的男子汉,此时死去是自私的。船长认为,游轮被劫以来一直困扰着我们的一个谜底一定要解开:这些海盗到底是些什么人?目前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们绝不是一群乌合之众!
拉扎克团长对我说:“我们迟早会遭不幸,但我们不应该让这种不幸继续下去。你是功夫演员,游泳、格斗、开车、驾机,样样精通。你要尽最大努力逃出去,把事实真相告诉全世界。干这个我们这些人都不行,只有靠你了,陈。”
对啊,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心爱的人和这么多不幸的人正在饱受磨难,我怎么能抛下他们不管呢?
四
满天的星星,透过玻璃窗把暗淡的光线撒进舞厅,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门外、窗外,海盗们严密地监视着我们。这些该死的,无论白天夜晚,约两小时准时换岗,他们的脚步声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自从发生了报务员事件后,他们取消了我们出去大小便的权利,一只水桶代替了卫生间。舞厅里臭气熏天,几天的时间,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仿佛爬满了蚂蚁般难受。
我苦心孤诣,绞尽脑汁,寻找逃出去的办法,却总是一无所获。拍发求救信号已无可能——即便有发报机也没有人会发了;我曾设想,偷偷解下一只橡皮艇,乘夜色离开游轮。然而,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根本无法到甲板上去;我还曾计划在他们送饭打开房门的时候,大家冲出舞厅,拼得一腔热血,引来一片枪声,赢得过往船只的救助。可是,这也无非是又一个幻想,因为连日来游轮的周围除了前面的那艘海盗船,听不到任何马达声。
我脑袋涨得要命,什么也不能思考。绝望的阴影梦魇般压得我六神无主。拉扎克团长劝我耐心等待机会。机会,机会,它在哪啊!
五
我们突然被他们赶下游轮,带到了一个长满茂密丛林的岛上。根据航程计算,我想这里可能是安达曼群岛中的某个岛。
这是昨天深夜。他们把游轮和海盗船停在离岛约两英里的海面上,把我们押上了救生艇。他们把我们分成十几个人一组,用长绳连在一起,由五名海盗送上海岛。不出两个小时,游轮上的人都被他们送到了岛上。游轮和海盗船掉头又向远处驶去。我不明白,他们搞的是什么鬼。
他们把我们带到岛上的一座大屋里。由于一天多的折腾,我们每一个人都又困又乏,也不管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倒头便睡。
今天早晨醒来,我才看清这是间硕大无比的房屋。它的周围竖立着很多根柱子,墙壁和屋上的顶棚全是用棕榈叶编成。从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是一片草地,草地后面是密不透风的椰林。不远处传来海浪拍岸的闷雷般的响声。看来这个岛并不大,充其量也就是几十平方英里。我猛然间意识到,房间周围并没有出现持枪监视我们的海盗,我感到疑惑不解。我正要把这一情况告诉大家,突然被一种异样的生音吸引住。我把头探出窗外,一眼发现了监视我们的海盗。原来他们是在几棵大树上巧妙地搭建的一个小木棚里居高临下地监视着我们。这些该死的真狡猾,在那几十米的高处,不要说这里,岛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拉扎克团长白天对我说,到了这里,也许比在游轮上更容易逃出去。我想也许吧,但愿上苍莫负有心人。月光越来越暗,今天只好就此止笔了。不过这里多的要命、大的出奇的蚊子叮得人实在难以入睡。
六
我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岛上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囚犯”,而且是先于我们的老“囚犯”。早饭后,独眼命令我们去干活。我不知道是干什么活。我们被领到一大片开满了鲜花的岛中平原,那里已经集合了一些人。几名海盗把工具交给我们,然后独眼开了口:“如果你们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在这干活。要是想逃跑,我也不阻拦,反正这周围沼泽里的鳄鱼都饿得怪可怜的。你们要学会干这里的活,向他们学!”独眼用手指着那些老“囚犯”。“笨蛋是要饿肚子的!”
显然,我们的活儿就是锄草。我们被独眼留下的几名监工分成十几个组,那些老“囚犯”每人负责一个组。分管我们这一组的,恰好也是一位华人,他四十多岁,瘦高的个子。他教我们怎样拿锄,怎样锄草,样子很讨人喜欢,时间不长我就和他混熟了。我问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他瞥了一眼坐在地头上的监工,反问我:“还记得上半年在马六甲海峡失踪的《安妮公主》号游轮吗?我是那艘游轮上的轮机长。”我惊愕得张大了嘴。这位轮机长落入虎口这么久,会多么思念家中的父母妻儿啊!痛苦,他比我还要深重。我不忍勾起他酸楚的回忆,忙转移话题:“这地里都是些什么啊,好大的花朵,真漂亮啊!”
“罂粟,这一大片,这岛上种的全是罂粟!”
遇上了这群海盗就等于撞见了鬼!这几天碰到的每一件事,没有不让我吃惊的。我端详着这初次相识的大名鼎鼎的毒花,他们是如此的艳丽,红色的,白色的,粉红色的,把这小岛装饰得如同人间仙境,有谁会想到它是吞噬人类无数条生命的毒蛇?这仙境是人间地狱?
上午十点种左右,烈日下已经难以干活了。承蒙监工开恩,我们在树荫里躺下休息。也许是同胞的血缘关系,轮机长把他到此后所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
据他说,这个岛,是安达曼群岛中的北森廷尔岛,面积仅二十多平方英里。岛的周围遍布珊瑚礁,不识水路的人非但踏不上此岛,反而会丧身海底。这里离印度的大岛南安达曼岛不足三十英里,但那些海盗们丝毫用不着担心会有人前来找麻烦。轮机长说,北森廷尔岛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个岛上的居民是强健的矮种黑人,据说仅存一百多人。他们身材匀称,体毛稀疏,黑褐色皮肤。他们不同于别的黑人,嘴唇虽然厚实,但不外翻。“现在这个岛上也有一些‘森廷尔人”,但这无非是迷惑那些试图接近此岛的人。如果他们是真正的森廷尔人,早就对我们和海盗们动武了,森廷尔人是不允许任何外人上岛的。前几年,他们的政府军印度海军曾运来物品相赠,可他们把物品留下,硬是不许政府军上岸。我看,真正的森廷尔人肯定让海盗们给灭绝了。“
我问轮机长:“你怎么对这里了解的这么清楚啊?”
轮机长笑了笑:“我以前经常来往于这条航线。经常跑这条航线的船员,没有不知道这个北森廷尔岛的。”
轮机长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监工,压低嗓音问:“这下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在此建立基地了吧?这儿交通便利,太容易遮人耳目了!”
我恍然大悟:满世界找也找不到第二个地方,这里就是犯罪的天堂啊!
“这个岛中间还有一下毒品加工厂,专门加工东南亚的罂粟,然后把海洛因运走。自从上岛,我已经无数次把毒品给他们运到船上,每次都有三、四吨。你知道,在纽约一公斤海洛因价值一百多万美元!这个海盗集团背后肯定具有庞大规模的财团在幕后操纵,他们绝不是一些小蟊贼!”
真相原来如此!看来,这些海盗的所作所为,无论从那方面讲,座都是“利润”丰厚的大买卖。
“一定要逃出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世人,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坚定地说。
轮机长苦涩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有人试过,他们都喂了鳄鱼。这个岛只有一条通向岸边的安全通道,其余的地方全是沼泽,里面布满了鳄鱼。而那条安全通道恰好被他们的营地卡住,逃到那就被他们逮住,然后丢进沼泽,活活喂了鳄鱼。”
我又一次感到绝望了。
午饭后睡了一觉。下午四点左右,又被他们赶到罂粟地里干活,直到天黑。我恨死了这群海盗,他们不仅剥夺了我们的自由、幸福,还在我们的痛苦之上充分地榨取每一滴血汗,为他们创造高昂价值。
七
自从被赶下游轮登上北森廷尔岛,仅在第一天的晚上匆匆看到过一眼吉达,到现在我还未再见到她。不幸的吉达,她现在怎么样了?她一定在忍受巨大的痛苦,饱受着魔鬼们的折磨。我多么思念她啊!我的吉达……
今天,有三个人中暑倒下了,他们被海盗们抬走了。轮机长告诉我,他们是被抬去喂鳄鱼了。灭绝人性的海盗,他们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八
我要详细地记录下这一天来发生的一切,因为,我可以面对大海高喊:“我逃出虎口啦!”
昨天晚上,独眼特地吩咐,晚餐改木薯为米饭,并给每人发了一份炖鱼块。轮机长悄声告诉我,今晚又有船来装运毒品了。吃完饭,我暗中把笔记本揣在怀里,准备遇到机会就逃走。我把计划告诉了拉扎克团长,他同意试试,并要我放心,他会组织大家帮助我。
夜里,我们果然被海盗们赶起来往船上运送毒品。轮船停在离海岸不远处。我们先把毒品装到小船上运到轮船下,然后再吊上轮船。我和拉扎克团长、轮机长等十几个人被安排到轮船上负责堆放毒品。到了甲板上,我不禁欣喜若狂,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甲板上竟然停放着一架小型云雀直升机!感谢上帝给我提供了逃跑的最佳工具!我在灯光中对拉扎克团长努了努嘴。他马上明白了,兴奋得直点头。
我小声地对他说:“我钻进飞机把发动机发动起来后,你们一部分人去阻止他们冲过来,另派两个人先去解开系在飞机上的缆绳!”
很快,轮船上的十几个人都知道了行动计划。我乘近前的海盗不注意,躲进暗影,悄悄地向直升机摸去。到了机身下,我四处打量,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这里,便飞快地解开一条缆绳。我刚要解开另一条缆绳,一个海盗发现了我,他高声叫喊着向我冲来。我放下缆绳,急速地钻进座舱,飞快地启动了发动机。甲板上已乱作一团,拉扎克团长领着大家和海盗们扭打在一起,竭力阻止他们冲向这里。一梭子子弹打过来,击碎了我头顶上的座舱玻璃。情况万分危急,我来不及多想,操纵驾驶杆强行起飞。猛地,飞机一震,侧身向船舷撞去。我双眼一闭,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过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发现直升机已奇迹般地升上天空。我探头向下望去,轮船上的灯光已宛如一团萤火。我擦掉脸上的汗水,调整方向,向东飞去——轮机长曾对我说过,南安达曼岛离此不足三十英里,印度在那里派驻有政府军,向他们求救是最快捷的。按正常速度,十几分钟我就可以飞抵目的地,可起飞后近半个小时我还看不到陆地的影子。我开始焦躁不安,怀疑罗盘被海盗们刚才的枪弹击中而出了毛病。我抬手欲检查罗盘,指示灯却突然亮了,油即将耗尽!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九死一生逃离北森廷尔岛,还是不能幸免坠入大海的噩运。我掏出日记,用座舱里的食品塑料袋把它包好,重新揣到怀理,操纵直升机降至海面。此时,拉扎克团长他们舍身掩护我的情景、吉达惨遭凌辱的场面仿佛蒙太奇般在我眼前一幕幕闪现。我深刻地意识到,我的生命此刻并不属于我,这个生命不能终止,几十个、几百个、甚至更多的生命等待着他去拯救。我在直升机即将接触到海面的一瞬间,推开驾驶舱门纵身跳入大海。我抱定一个信念:在耗尽体力或被鲨鱼吞掉之前,竭尽所能,绝不放弃!
我随波逐流,任凭海浪把我推向何方。
天亮前,恍惚间我的四肢触到了陆地。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海滩跑去。也许是极度的疲劳和兴奋,没跑出几步,我就昏倒在了海滩上。
太阳出来后,我苏醒过来。此时我才看清,岸上不远处的小山谷里,有一个不大的村落。我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它奔去。
这是些用柱子和棕榈叶简单拼凑成的茅棚。我闯进近处的一间茅屋,里面并没有人。在一堆火坑里,我发现了一条烤熟的鱼,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走出茅屋,向另一间茅屋走去,想再找点东西吃。没走出几步,旁边草堆处传来的一阵窸窣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扭头看去,一个土著年轻女人出现在眼前。她赤裸着上身,仅系着一条藤蔓制成的腰带,腰前挂着一个棕榈纤维制成的大穗球。她低着头,扯下旧穗球扔到一边,换上一枚崭新的穗球。我看着她进行的这一切,呆若木鸡,不明白这是此地的一种什么习俗,竟忘了躲避。她系好了新的大穗球,满意地抬起头,正巧碰上了我的目光。我这才看清,她面部涂抹着赭石色的古怪的图案,目光中流露出极度的惊恐。很快地,她转惊为怒,两眼圆睁,显得异常愤怒。我正要解释,她突然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喊大叫起来。我感到不对头,转身就跑。跑出不远,一大群和那个女人同样装束的人手持箭、矛向我追来。我一边逃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看来别无它路,只能重入大海了!在我上岸处的右方约二百米处的海滩上有几只独木舟。我跑到那里,把一只独木舟推下水,回身把另几只独木舟上的木桨带上,跳上独木舟没命地向大海深处划去……
这会儿,我已经在独木舟里睡醒了一觉,完全恢复了体力,正陶醉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
九
好景并不长。两昼的暴晒,一夜的冷冻,加上空空如也的肚皮,搞得我眼冒金花、四肢无力。海面波平浪静,微风习习,靠双桨的动力,我真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陆地。
北森廷尔岛上的海盗们已经无影无踪了吗?吉达和拉扎克团长他们此时怎么样了?看来是凶多吉少。此刻我多么盼望刮来一阵狂风,把我送到陆地上,不给海盗们留下溜掉的时间啊!我预感到,惩罚,又要和以往每一次肮脏的勾当败露后一样,被他们狡猾地逃脱掉。
不错,也许在北森廷尔岛根本没有可能抓到一个海盗了,至多能找到他们制毒的据点,看到那片美丽的毒花,可我还是要挣扎下去,告诉世人真正的安达曼海的魔鬼是谁。即使吉达他们不能被救,海盗们也休想再以北森廷尔岛做魔窟,继续兴妖作怪!
十
我口渴得实在要命,只好试探着喝了一口苦涩的海水。海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水啊,他使我在浩瀚无垠的水的怀抱里由于缺水而口干舌燥,唇裂血流。
今天,还是没有见到陆地。海洋啊海洋,为什么总是不见尽头?
十一
不幸总是伴随着我,它就像是一位多情的情人。
今天是我的末日,最后期限大概不会超过一小时了。我现在浑身开始浮肿,并且开始发烧,我想应该有四十度了吧。
刚才,朦胧中我被独木舟几下晃动摇醒,睁眼一看,一线陆地出现在独木舟下。我伸手去摸,如同碰到了针刺,痛得我忙抽回手。我仔细一看,原来独木舟下全是海蛇。他们纵横交织,密集地盘绕在一起向前滚动,如同一条巨龙。这是一群黑色和红色的棘鳞海蛇,小的有手腕般粗,大的粗似人的大腿。它们组成了一条三米多宽,望不到尽头的带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宏大的场面,而这第一次就要了我的命。看来,我在劫难逃了。
我祈求上帝,即便我死去也要被人发现。我希望发现我的人把这本日记公诸于世,从而制止罪恶,还马六甲海峡以安宁、祥和。我多么想亲手杀死独眼啊!
我的手颤抖不止,呼吸一阵紧似一阵。我感到燥热、耳鸣、眼皮痛、胃剧痛。我的伤口、鼻子、嘴开始出血了。我感到浑身软弱无力,脑袋发胀。
我的手抖个不停,已经很难握得住笔了,我只能写到这里了。吉达,吉达,吉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