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自己的眼镜,随着调查的深入,一张全省范围的腐败网络气势磅礴的展现在你的面前,这条网上的每 一条经络都通向一个地方,一个人。现在这份本来要上报中纪委的绝密纪检材料,竟拿在这个人手中!对这项调查,你设想过各种最坏的情况,但眼前发生的事是你万万没有想到的。你当时完全乱了方寸,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怎么到了您手里?首长从容一笑,又轻轻抬手示意了一下,你立刻得到了答案:纪委书记吕文明走进了客厅。 你站起身,怒视着吕文明说:你,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违反组织原则和纪律? “吕文明挥手打断你,用同样的愤怒质问道:这事为什么不向我打个招呼?你回答说:你到中央党校学习的一年期间,是我主持纪委工作,当然不能打招呼,这是组织纪律!吕文明伤心地摇摇头,好象要难过地流出泪似的:如果不是我及时截下了这份材料,那……那是什么后果嘛!宋诚啊,你这人最要命的缺陷就是总要分出个黑和白,但现实全是灰色的!” 宋诚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记得当时呆呆的看着同学,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的,因为他以前从未表露过这样的思想,难道那一次次深夜的促膝长谈中表现出的对党内腐败的痛恨,那一次次触动雷区时面对上下左右压力时的坚定不移,那一次次彻夜工作后面对朝阳流露出的对党和国家前途充满使命感的忧虑,都是伪装? “不能说吕文明以前骗了你,只能说他的心灵还从来没有向你敞开到那么深,他就象那道著名的人称火焙阿拉斯加的菜,那道暴炒冰激凌,其中的火热和冰冷都是真实的……首长没有看吕文明,而是猛拍了一下桌子,说:‘什么灰色?文明啊,我就看不惯你这一点!宋诚做的非常优秀,无可指责,在这点上他比你强!’接着他转向你说:‘小宋啊,就应该这样,一个人,特别是年轻人,失去了信念和使命感,就完了,我看不起那样的人。’” 宋诚当时感触最深的是:虽然他和吕文明同岁,但首长只称他为年轻人,而且反复强调,其含义很明显:跟我斗,你还是个孩子。而宋诚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首长接着说:但,年轻人,我们也应该成熟起来。举个例子来说,你这份材料中关于恒宇电解铝基地的问题,确实存在,而且比你已调查出来的还严重,因为除了国内,还涉及到外资方勾结政府官员的严重违法行为。一旦处理,外资肯定撤走,这个国内最大的电解铝企业就会瘫痪。为恒宇提供氧化铝原料的桐山铝钒土矿也要陷入困境;然后是橙林核电厂,由于前几年电力紧张时期建设口子放的太大,现在国内电力严重过剩,这座新建核电厂发出的电主要供电解铝基地使用,恒宇一倒,橙林核电厂也将面临破产;接下来,为橙林核电提供浓缩铀的照西口化工厂也将陷入困境……这些,将使近七百亿的国家投资无法收回,三四万人失业,这些企业就在省城近郊,这个中心城市必将立刻陷入不稳定之中……上面说的恒宇的问题还只是这个案件的一小部分,这庞大的案子涉及到正省级一人、副省级三人、厅局级二百一十五人、处级六百一十四人,再往下不计其数。省内近一半经营出色的大型企业和最有希望的投资建设项目都被划到了圈子里,盖子一旦揭开,这就意味着全省政治经济的全面瘫痪!而涉及面如此之广的巨大动作会产生其他什么更可怕的后果还不得而知,也无法预测,省里好不容易得到的政治稳定和经济良性增长的局面将荡然无存,这难道对党和国家就有利?年轻人,你现在不能延续法学家的思维,只要法律正义得到伸张,那管他洪水滔天!这是不负责任的。平衡,历史都是再各种因素间建立的某种平衡中发展到今天的,不顾平衡一味走极端,在政治上是极其幼稚的表现。 “首长沉默后,吕文明接着说:‘这个事情,中纪委那方面我去办,你,关键要做好专案组那几个干部的工作,下星期我会中断党校学习,回来协助你……’ “‘混帐!’首长再次猛拍桌子,把吕文明吓的一抖。‘你是怎么理解我的话的?你竟认为我是让小宋放弃原则和责任?!文明啊,这么多年了,你从心里讲,我是这么一个没有党性原则的人吗?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圆滑?让人伤心啊。’然后首长转向你:‘年轻人,在这件事上你们前面的工作做的十分出色,一定要顶住干扰和压力坚持下去,让腐败分子得到应有的惩罚!案情触目惊心啊,放过他们,无法向人民交代,天理也不容!我刚才讲的你决不能当成负担,我只是以一个老党员的身份提醒你,要慎重,避免不可预测的严重后果,但有一点十分明确,那就是这个大腐败案必须一查到底!’首长说着,拿出了一张纸,郑重地递给你:‘这个范围,你看够吗?’” 宋诚当时知道,他们也设下了祭坛,要往上放牺牲品了。他看了一眼那个名单,够了,真的够了,无论从级别上还是人数上,都真的够了。这将是一个震惊全国的腐败大案,而他宋诚,将随着这个案件的最终告破而成为国家级的反腐英雄,将作为正义和良知的化身而被人民敬仰。但他心里清楚,这只是蜥蜴在危急时刻自断的一条尾巴,蜥蜴跑了,尾巴很快还会长出来。他当时看着首长盯着自己的样子,一时间真想到了蜥蜴,浑身一颤。但宋诚知道他害怕了,自己使他害怕了,这让宋诚感到自豪,正是这自豪,一时间使他大大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更由于一个理想主义学者血液中固有的那种东西,他作出了致命的选择。 “你站起身来,伸出双手拿起了那摞材料,对首长说:根据党内监督条例规定,纪委有权对同级党委的领导人进行监督,按组织纪律,这材料不能放在您这里,我拿走了。吕文明想拦你,但首长轻轻制止了他,你走到门口时听到同学在后面阴沉的说:宋诚,过分了。首长一直送你到车上,临别时他握着你的手慢慢地说:年轻人,慢走。” 宋诚后来在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味深长:慢走,你的路不多了。
四——宇宙大爆炸
“你到底是谁?!”宋诚充满惊恐地看着白冰,他怎么知道这么多?绝对没有人能知道这么多! “好了,我们不回忆那些事了。”白冰一挥手中断了讲述,“我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吧,以揭解开你的疑问——你……你知道宇宙大爆炸吗?” 宋诚呆呆地看着白冰,他的大脑一时还难以理解白冰最后那句话,后来,他终于作出了一般正常人的反应,笑了笑。 “是的是的,我知道太突兀了,但请相信我没有毛病,要想吧事情讲清楚,真的得从宇宙诞生的大爆炸讲起!这……妈的,怎么才能向你说清楚呢?还是回到大爆炸吧。你可能多少知道一些,我们的宇宙诞生于二百亿年前的一次大爆炸,在一般人的想象中,那次爆炸象漆黑空间中一团怒放的火焰,但这个图象是完全错误的:大爆炸之前什么都没有,包括时间和空间,都没有,只有一个奇点,一个没有大小的点,这个奇点急剧扩张开来,形成了我们今天的宇宙,现在一切的一切,包括我们自己,都来自这个奇点的扩张,它是万物的种子!这理论很深,我也搞不太清楚,与我们这事有关的是这一点:随着物理学的进步,随着弦论之类的超级理论的出现,物理学家们渐渐搞清了那个奇点的结构,并且给出了它的数学模型,与这之前的量子力学的模型不同,如果奇点爆炸前的基本参数确定,所生成的宇宙中的一切也都确定了,一条永不中断的因果链贯穿了宇宙中的一切过程……嗨,真是,这些怎么讲得清呢?” 白冰看到宋诚摇摇头,那意思或是听不懂,或是根本不想听下去。 白冰说:“我说,还是在世不要想你那些痛苦的经历吧。其实,我的命运比你好不到那里去,刚才介绍过,我是一个普通人,但现在被追杀,下场可能比你还惨,就是因为我什么都知道。如果说你是为使命和信念而献身,我……我他妈 的纯粹是!倒了八辈子霉!所以我比你更惨。” 宋诚悲哀的目光表达了一个明确的意思:没有人会比我惨。
五——诬陷
在与首长会面一个星期后,宋诚被捕了,罪名是故意杀人。 其实宋诚知道他们会采用非常规手段对付自己,对于一个知道得这样多又在行动中的人,一般的行政和政治手段就不保险了,但他没有想到对手行动这样快,出手又这样狠。 死者罗罗是一个夜总会的舞男,死在宋诚的汽车里,车门锁着,从内部无法打开,车内扔着两罐打火机用的丙烷气,罐皮都搁开了口子,里面的气体全部蒸发,受害人就是在车里高浓度丙烷气里中毒而死的。死者被发现时,手中握着已经支离破碎的手机,显然是试图用它来砸破车窗玻璃。 警方提供的证据很充分,有长达两个小时的录象证明宋诚与罗罗已有三个多月的不正常交往,最有力的证据是罗罗死前给110打的一个报警电话。 罗罗:“……快!快来!我打不开车门!我喘不上气,我头疼……” 110:“你在那里?把情况说清楚些!” 罗罗:“……宋……宋诚要杀我……” …… 事后,在死者手机上发现一小段通话录音,录下了宋诚和受害人的三句对话:宋诚:“我们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就和许雪萍断了吧。” 罗罗:“宋哥,这何必呢?我和许姐只是男女关系嘛,影响不了咱们的事,说不定还有帮助呢。” 宋诚:“我心里觉得别扭,你别逼我采取行动。” 罗罗:“宋哥,我有我的活法儿。” …… 这是十分专业的诬陷,其高明之处就在于,警方掌握的证据几乎百分之百是真实的。 宋诚确实与罗罗有长时间的交往,这种交往是秘密的,要说不正常也可以,那两段录音都不是伪造的,只是后面那段被曲解了。 宋诚认识罗罗是由于许雪萍的缘故,许是昌通集团的总裁,与腐败网络的许多节点都有着密切的经济关系,对其背景和内幕了解很深。宋诚当然不可能直接从她嘴里得到任何东西,但她发现了罗罗这个突破口。 罗罗向宋诚提供情况决不是出于正义感,在他眼里,世界早就是一块擦屁股纸了,他是为了报复。 这个笼罩在工业烟尘中的内地都市,虽然人均收入排在全国同等城市的最后,却拥有多家国内最豪华的夜总会。首都的那些高干子弟,在京城多少要注意一些影响,不可能象民间富豪那样随意享乐,就在每个周末驱车沿高速公路疾驶四五个小时,来到这座城市消磨荒淫奢靡的两天一夜,在星期天晚上又驱车赶回北京。罗罗所在的蓝浪夜总会是最豪华的一处,这里点一首歌最低三千元,几千元一瓶的马爹利和轩尼诗一夜能卖出两三打。但蓝浪出名的真正原因并不在于此,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只接待女客的夜总会。 与其他的同伴不同,罗罗并不在意其服务对象给的多少,而在意给的比例。如果一年收入仅二三十万的外资白领(在蓝浪她们是罕见的穷人),给个几百他也能收下。但许姐不同,她那几十亿的财富在过去几年中威震江南,现在到北方来发展也势如破竹,但在交往几个月后,仍出四十万就把他打发了。让许姐看上也不容易,要放到同伴们身上,用罗罗的话说他们要美的肝儿疼了。但罗罗不行,他对许雪萍充满了仇恨。那名高级纪检官员的到来让他看到了报复的希望,于是他施展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又和许姐联系上了。平时许雪萍对罗罗的嘴也很严,但他们在一起喝多了或吸多了时就不一样了。同时,罗罗是个很有心计的人,许多时候,也会选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从熟睡的许姐身边无声的爬起来,在她的随身公文包和抽屉里寻找自己和宋诚需要的东西,用数码相机拍下来。 警方手中那些证明宋诚和罗罗交往的录象,大都是在蓝浪的大舞厅拍的,往往首先拍的是舞台上面一群妖艳的年轻男孩在疯狂的摇滚着,镜头移动,显示出那些服饰华贵的女客人们,在幽暗中凑在一起,对舞台上指指点点,不时发出暧昧的低笑。最后镜头总是落到宋诚和罗罗身上,他们往往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头凑在一起密谈着,显得很亲密。作为唯一的男客,宋诚自然显得很突出……宋诚实在没有办法,大多数时间他只能在蓝浪找到罗罗。舞厅的光线总是很暗,但这些录象十分清晰,显然使用了高级的微光镜头,这种设备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这么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注意自己了,这令宋诚看到与对手相比自己是何等的不成熟。 这天,罗罗约宋诚通报最新情况,宋诚在夜总会见到罗罗时,他一反常态,要到他车里去谈,谈完后,他说现在身体不舒服,不想上去了,上去后老板肯定要派事儿,想在宋诚的车里休息一会儿。宋诚以为他的毒瘾又来了,但也没办法,只好将车开回机关,把车停在机关大楼外面,自己到办公室去处理一些白天没干完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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