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组成了帮会,称之为“排教”。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排教的长老之中,出了几个能人,大具异能。 这几位具异能的长老,最初可能与白莲教有点关系,所擅长的法术,也相类同──这种情形,颇有点接近今日许多特异功能的人士。 有些人生来具有,有些人则经过学习之后,获得了特异功能的事。历史上有记载的,可以上溯至三国时代,古已有之,不足为奇。 排教由于有了那几位特异人士担任长老之故,所以法术就成了排教的传统。教众之中,有聪敏伶俐,机缘凑巧的,就会被选择成为传授法术的对象。所以排教长老之中,很有些奇才异能之士。 其中,所谓“遁法”,就是法术的内容之一──人可以在瞬剎之间,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而来往于千里之外。 有许多实例,由著名人士记录下来,证明他们曾亲眼目睹过这种异术。而至于何以有这种奇异的现象存在,实用科学也无法提供解释。 雷老行走江湖,和江湖上的奇才异能之士多有来往。他可能在排教长老处听过,或见过排教长老行使遁法,所以这时,才拿出来作为比喻的。 原振侠听了之后,只是笑了一下,没有就这个问题和他讨论下去。因为一讨论起异术来,无穷无尽,再无了期,而原振侠急于想表达自己的意见。 他又问:“那些……鬼影,也是糊里胡涂,看得不是很清楚──你去了好几次,连一个面目也未曾好好地看清楚过,是不是?” 雷老毕竟是老江湖了。他的知识程度或许不高,念不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公式,更可能连谁是爱因斯坦都不知道。但是人老精,鬼老灵,近一百年的江湖历练,他人生经验之丰富,可以说无以复加。 原振侠一个劲儿的问题,已给他洞察了用意,他两道白眉一攒:“你想说什么,只管说,不必转弯抹角!”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先举杯敬了雷老一杯酒,就含有“说错了也别见怪”的意思在内。 雷老痛快地一口喝干,原振侠也喝了酒,趁着烈酒在体内化为一团热气之时,他道:“根据你所说的,全有做梦的特征。例如不注意细节、看不清不重要的景物、说不出所以然来的移动,那全是人做梦的特征!” 原振侠鼓足了勇气,一口气把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虽然雷老的神情,变得难看之极,怪眼圆睁,气息也粗了起来,就差没有须眉倒竖了,可是原振侠并不气馁。作为一个专业人员,他必须把自己的理解和判断,如实地告诉雷老。 雷老在原振侠一说完,立时打了一个“哈哈”,声音宏亮之极,宛若打了一个焦雷,原振侠沉住了气不出声。 雷老立时霍然而立,大声道:“原医生,请吧!真对不起,叫你老远跑了一趟,听我这老头子说了半天梦话,老头子说对不起了!” 他双手抱拳,向原振侠拱了拱,神情不屑之极。原振侠几乎可以听到,他肚子中在骂人的声音:“原来也是一个屁医生。” 原振侠不想走也不行了──事实上,雷老虽然有趣,而且在他的身上,不知道可以发掘出多少稀奇古怪的故事来。 但是当他一再说他自己的那个梦境,并且坚持是真的时,那也就无趣得很了。 原振侠站了起来,望着盛怒的雷老,解释道:“我并不认为你有什么病,老是做同一个梦,人人都会有这种情形发生,就让它一直做下去好了。对你来说,不会有什么损失,反倒可以增加生活情趣!” 雷老对原振侠怒目而视,他的目光凌厉之至。原振侠感到,那种目光,甚至有一种实质的力量,可以把人推出房间去。 原振侠小心踩着矮桩,来到了房门口,他心中还有一个疑问,索性不再保留,问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问道:“你做些梦,没有什么大不了,何以竟然要去看精神医生?” 雷老大是愤怒:“我对小毛说了,是小毛要我到医院去的!哼,去了三次,倒说我有神经病。” 原振侠更是大疑,他知道“小毛”多半就是称他为叔公的那个五官科主任。他问:“你老人家也会随人摆布?” 雷老神情,又是气愤,又是无奈,连声闷哼,抓起酒瓶来,“咕嘟咕嘟”只顾喝酒。 这种情形,一看就知道,他心中还有一些秘密,未曾说出来! 这下子轮到原振侠不客气了,他朗声道:“老爷子,蒙你看得起,把怪遇向我说。可是只说三四分,这就太不够意思了吧!” 他说着,摆出一副不服气的神情,斜睨着雷老。 雷老不堪一激,立时道:“谁说只讲了三四分?我讲了足有九分!” 原振侠哈哈一笑:“看啊,还有一分是什么?是不是正是促使你去找医生的原因?” 雷老欲语又止,神情为难,叹了一声,又喝了几口闷酒,像是不知如何说才好! 原振侠一直站在房门外,等他开口,可是雷老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闷酒。 足足等了十来分钟,原振侠再有敬老之心,也没有这份耐性了。何况他认定了雷老所说的一切,只不过是老年人的梦,没有深入研究的价值。所以,他大声道:“雷老,你再不说,我可要告辞了。” 雷老抬头向原振侠望来,原振侠看到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有一种深切的悲哀。那先令得原振侠呆了一呆,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令得原振侠目瞪口呆。 只见雷老仍然一言不发,却陡然扬起手来,在他自己的脸上,重重地掴了一个耳光。 那一下耳光,掴得极重,不但“啪”地一声,听来令人惊心动魄,而且他的紫膛脸上,也立时起了一片红印。原振侠见过许多人类的怪异行为,但是竟然这样出死力掌掴自己的情形,却也不多见! 他张大了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才好。他只是在一剎间,感到雷老的心中,必然有为难之极的事,而且,他一定是在深深责备自己,不然何以会这样? 而且,看来,他在打了自己一巴掌之后,恨意未消,竟又再度扬起手来。 一个已过百岁的老人家,这样深地责备自己,这种情景惨烈得叫人看不下去。所以原振侠一看到雷老又扬起了手,他身形一闪,一个箭步,掠向前去。虽然是在百忙之中,但是脚下仍然不忘踏在矮桩之上。 他到了雷老的身前,雷老的手,正向他自己的另一边脸打去。原振侠疾伸手,又使出了“小擒拿手”中的那一招,想把雷老的手拨开去。 可是,这次却没有成功,使原振侠领教了,雷老的武术造诣是何等高超!也使他知道自己在会诊室门口,能一下子拨开雷老的手,将他推出两步,那纯是出其不意的幸运,并非雷老武功不济! 这时,他一出手,还是那一招,也是一出手,五指就抓住了雷老的手腕。 可是不等他发力把雷老的手拨开,雷老手腕一振,原振侠的手指,就被一股大力弹了开来。而且,掌心、指尖,连手腕,也都一阵子发热,甚至连身子也不免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而雷老一下子甩开了原振侠的手,“啪”地一声,早又已在自己的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 剎那之间,他两边脸都肿了起来,样子古怪,看得人又好气又好笑。 原振侠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因为雷老只是甩开了他的手,没有进一步向他进攻──如果进一步向他进攻的话,他一定抵挡不住。 一个身负如此绝顶武功的老人,竟然会这样自己责备自己,可知他心事之沉重,实在难以言喻。 原振侠心念电转,一声叱喝:“自己打死了自己,若是心中有过不去的事,做鬼也不安宁。” 原振侠这两句话不但说得重,而且接近残酷。可是他知道,从雷老这时的精神状态来看,轻描淡写的安慰,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果然,雷老听了之后,陡然一震,提起酒瓶来,“咕咕咕”连喝了三大口酒。然后双手紧握着拳,捏得指节骨如同爆裂也似,一阵格格响,这才用十分喃喃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我对不住昌叔。” 说到后来,语音竟大是哽塞。 原振侠听了之后,不禁大吃一惊! 雷老这样说,那一定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昌叔的事情了。昌叔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他做了对不起昌叔的事,那么,在他的道德观念来说,他就是猪狗不如,卑鄙之极的邪恶之徒了。 那是绝不可饶恕的罪行。 难怪他会这样死命地打他自己──发展下去,他结束自己的生命,都很有可能。 更令得原振侠啼笑皆非的是:雷老的一切经历,全是他的梦境,那么就算他做了对不起昌叔的事,也是在梦中做的。 人若是要为了自己在梦中的某些行为,而结果在实际上要付出生命作代价,那不是太可怕了吗? 所以原振侠先不问他,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昌叔的事,却再次大声喝:“雷老,一切全是你的梦境,你根本没有做对不起昌叔的事。” 在雷老叫出了那句话之后,他的情绪,激动之极。可是原振侠一叫,雷老迅速地平静下来,紧握着的拳,也渐渐松开,跟着,长长吁了一口气。 原振侠刚在惊讶他情绪平复得快,已听得他冷冷地道:“原来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好,你请吧!” 他作了一个“请走”的手势,原振侠苦笑:“你还有一成话没对我说,叫我怎么相信?” 雷老冷笑一下:“好,虽然说了你一样不信,还是告诉你吧。” 他说着,伸手在自己脸上,重重抹了一下,这才道:“昌叔有事要我帮忙,我竟然犹豫不决,没有一口答应。我真不是东西,对不起昌叔。” 听了雷老的这一番话,原振侠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真担心雷老,不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原来只不过是这样。 由此也可以知道,雷九天这个老人,对自己的道德标准要求之高,令人咋舌──只不过对昌叔的要求没有爽快地答应,他的良心就觉得犯下了大错! 由此也可知,昌叔要他帮忙的事,一定是非同小可,连雷老也会犹豫不决。 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形下,都会好奇心大发,问一问昌叔要他帮忙的究竟是什么事。原振侠也不例外,脱口就问了出来。 谁知雷老听了,“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了苍凉悲伤:“反正照你看来,全是梦境里的事,管它是什么?” 原振侠呆了一呆,正色道:“话虽然那么说,可是若是把梦境当真了,那也不好玩。既然是梦,何必这样深自责备?” 雷老一瞪眼:“谁说是梦,那是你说的。” 原振侠知道,再和他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有责任,尽力提醒他:对于梦中发生的事,不必太当真。 他看看雷老又在不断地喝酒,心知酒精刺激脑部,也容易使人产生幻觉。他想了一想,道:“你根本说不出实在的情形,怎么去的?怎么走的?光是从哪里来?昌叔在那地方干什么?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一百年不是一个短时间,他在那个地方,难道甚么都不干?” 原振侠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雷老目瞪口呆,没有一个答得上来。 雷老只是喝闷酒,他那种生气的样子,再加上用力掴了自己两掌之后红肿的脸,看了很令人同情。 原振侠叹了一声:“好了,昌叔求你做的是什么事?要是你不愿意做,等他再来的时候,你可以告诉他,由我代你去做,你看好不好?” 原振侠在这样说的时候,绝对没有嘲弄雷老的意思,他是在尽医生的本分,向雷老作“心理治疗”。 他认定了雷老的一切遭遇全是“梦境”。为了在梦中没有答应他恩人的要求,这个百岁老人十分内疚,深深自责,发展下去会非常危险。 原振侠其实也根本不关心,昌叔要雷老做的究竟是什么事?他的目的,只是要雷老不再自责──他把责任揽了过去,实际上根本什么也不必做,只要雷老感到有人代劳,心情放松,就已经可以了! 因为一切全是在梦中发生的事,根本没有什么事需要去做。 雷老听了原振侠的话之后,神情极认真,居然有三分钟之久没有喝酒,这才喃喃地道:“昌叔所说的……麻烦……很大……” 他只说了一句,就陡然住口,又喝了一大口酒,才叹:“我一个人应付不了,你一个人也应付不了。看看是不是我们两人,可以联手应付?” 雷老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诚恳郑重,令原振侠听了,也豪意顿生,像是真的两人要合力应敌一样。他一挺胸,豪意顿生:“雷老,不是我自夸,我们两人要是联手,天下只怕再也没有应付不了的事。” 别看年纪大,喝酒多,可是雷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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