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哭?” 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之后,并得不到回答,她道:“请你打开门。” 当云子在这样说的时候,她已试过握着门柄,想推门进去,可是门柄却转不动。而当她要房中的女人打开门之后,过了没多久,门就打了开来。 云子十分惊讶,因为门在她意料之外的那个方向打开来。门一打开,她就看到了门后的那个女人,也就是打开门来的那个女人,当然也就是躲在书房中哭泣的那个女人! 云子才向那女人看了一眼,就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女人就算生得再难看,再恐怖,云子的惊骇也不会如此之甚!事实上,那女人一点也不难看,十分美丽,有着大而灵活的眼睛,尖尖的下颚。虽然泪流满面,神情极其哀痛无依,但一样十分动人。这个女人,云子再熟悉也没有,那就是她自己! 任何人,当看到了自己之际,都不会吃惊,但是也决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看到了自己,任何人都会吃惊! “看到自己”,会吃惊,连我,卫斯理都不能例外。当我自墙洞中望进去,看到了自己之际,连颈骨都为之僵硬。 云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走的了,当她和她四目交投,她看到了自己的双眼之中,有深切无比的悲哀,她就转过身,冲向门口。 她在门口撞了一下,然后才打开门奔出去。她甚至来不及等升降机,从楼梯上一直奔下去,所以她由另一个信道离开了那幢大厦,没有经过大堂,也没有遇到管理员。她直奔到酒吧,要了一大杯酒,由奈可扶着她到了一个角落。直到这时,她才定下神来,发出一下惊呼声。 云子自己也料不到自己的这一下惊呼声是这样尖厉,事实上,她这样叫,是因为她的心中感到真正可怕。 一个照面,只不过几秒钟,然而她自己的那种哀切,那种悲痛,那种无依,那种绝望的眼神,都深印进了她的脑子,她可以毫无疑问地肯定,那是她自己,这种眼神,正是她想也不敢想的许多事交织而成。她平时不敢想,做了商人的情妇,一个三流失声歌星将来会怎样,可是“她自己”却分明一直在想,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她平时将这些事埋在心底,不去碰它们,所以在镜子中看来,她青春、美丽、动人,在男人的怀中,会令任何男人怦然心动,但实际上,她应该悲哀,应该绝望。她终于看到了这一面,在她自己的眼神中看到,在她自己的哭声中听到。 云子之所以发出尖叫声,是因为她觉得实在非叫不可!她叫了一声之后,反倒镇定了下来,看看四周围惊愕无比的各色人等,她匆匆地道了歉,奔出酒吧去。她上了出租车,向回家的途中驶去。 她到了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电话来,她一定要告诉板垣,在他们的幽会场所,她遇到了这样的一件怪事。 电话通了之后,她故意将自己的声音变得很低沉:“请板垣先生。” 对方的回答是:“对不起,板垣先生和夫人去参加宴会,还没有回来。” 这时候,板垣经过幽会场所,看到有灯光透出来。 这时候,奈可算定了云子应该回家,打电话给她,但由于云子正在使用电话,所以电话没有打通。 云子一听说板垣还没有回家,立刻放下了电话。才一放下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云子吓了一跳,忙又拿起电话。 电话中传来的,又是那个陌生的声音:“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有了什么意外,要不要改变你的计划?” 云子的手在不住发抖,又是那个陌生的声音!要不是因为这个陌生的声音令得她心烦意乱,她不会到那幽会的场所去,不去,也就不会看到她自己。 云子一声都没出,重重放下了电话,不由自主喘着气,转过脸来,身后就是镜子。云子连忙偏过头去,她没有勇气向镜子望,生怕镜子中的她自己,又是这样绝望无依。 她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她只想到要离开,离开这里,离开东京,她拉出了一只皮箱,匆匆收拾着衣服,合上箱盖,就离开了住所。 这时候,板垣已经回到了家里,趁他妻子不注意时,打电话给云子,但云子已经离开了她的住所。 云子搭上了一班夜车,她使自己的身子尽量蜷缩,戴着黑眼镜,没有勇气看同车的任何搭客,唯恐又看到她自己。 列车到了静冈,她没有离开车站,又买了车票,毫无目的地向前去。到了第二天晚上,她住进了一家小旅店,这家小旅店,在她从来也没有到过的一个小地方。 在这家小旅店的房间中,云子才松了一口气。过去的十多小时,她简直就是在逃亡,究竟在逃避什么,云子自己也说不上来,她是在逃避自己?自从看到了她自己之后,她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恐惧,不进行这样的逃避,她的精神非崩溃不可。 她静了下来,喝了一杯热茶之后,顺手打开了房间中的电视机。在打开电视机半小时之后,她在新闻报告中,听到了“东京一个成功商人板垣被神秘枪杀”的新闻。 云子呆在电视机之前,身子不住发抖。板垣死了!被人枪杀,中午发生的事,这是怎么一回事?是板垣的妻子发现了板垣有外遇,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板垣死了,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办? 云子没有法子想下去,她只是呆呆地站着,直到电视机的画面变成了一片空白。云子慢慢转过身来。 “我应该回东京去!”云子想,“板垣死了,警方一定会展开调查,一定在找我?我和板垣的事,是不是另外有人知道?” 云子想了很久,仍然未作出决定,而天已经亮了。云子又匆匆离开了这个小地方,继续她的“逃亡”。她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一直到警方将她的第一次绘图,在所有电视上播出来。她立刻换了打扮,但是她的身份终于被揭露,当她的真实照片在电视上播出来之后,她下了决心,回东京去。 云子提着衣箱,神情疲惫不堪地在东京车站下车,准备走出车站之际,忽然感到有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云子本能地站定身子,向来到了她身边的男人看去。那是一个高大、英俊、黝黑的年轻男人,大约三十出头,衣着得体、高贵,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男性魅力。 而这个陌生男人,正在凝视着她。 云子心想,这是警方人员?倒比电视片集中的“神探”还要好看,她苦笑了一下:“我回来了,我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那男人扬了扬眉:“云子小姐,我本来不应该再多事!” 那男人才讲了一半话,云子陡地一震,手一松,手中的衣箱,落到了地上。她心中真的吃惊。那声音,就是两次电话中的那个陌生人的声音! 云子张大了口,那男人已经有礼貌地弯身,提起了衣箱:“我想我们应该谈一谈,全东京的警员都在找你!” 云子问道:“你不是警员?” 那男人笑了起来:“真想不到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为了你,为了我,我们都应该好好谈一谈!” 云子心中疑惑之极,有点不知所措:“你……先生,你和我之间,有什么联系?” 那男人皱了皱眉,像是听到了一个他绝不欣赏的笑话。接着便一伸手,不由分说,抓住了云子的手臂,带着云子向前走去,出了车站,上了出租车,在车中,云子几次想说话,但都被那男人示意制止。 由于那男人的外型讨人喜欢,虽然他的行动不合情理,云子心中倒也没有什么害怕,她只是极度的疑惑。 出租车停下,那男人又拉着云子进入了一条小巷,在那条小巷中,那男人将云子的衣箱,用力拋了开去。 云子吃惊道:“我的衣服!” 那男人不理会,拉着云子,穿过小巷,又上了另一辆出租车,同样不让云子有讲话的机会。 云子只好暗自思量:他是什么人?他要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去?
第八部:来自印度的古老故事
云子的衣箱在小巷中被发现之后,没有多久,就送到了健一的办公室,奈可立即被召来,只向打开了的衣箱望了一眼,就肯定地道:“是云子的,箱子、衣服,全是云子的!” 我和健一互望一眼,奈可的话极肯定,不应对他的话有怀疑。 奈可又说道:“原来云子一直在东京!” 健一闷哼了一声:“别自作聪明,云子一定是在全国各地逃避,最近才回东京!” 奈可眨着眼,对于健一的判断十分不服气,我同意健一的判断:“是的,她最近才回东京来,你看衣箱中的衣服,有几件较厚的反而在上面,显然是她最近穿过,而且她曾到过北方!” 在我说话的时候,健一已将每一件衣服取起来,摸着袋子,取出了一点看来无关紧要的东西,如一些收据、一些票根之类,从这些对象的日期上,可以看出云子这些日子来,到处在流浪。 但是,她终于又回到东京来了!她早已知道板垣的死,也应该早已知道警方正倾全力在找她,如果她回东京来,应该直接和警方联络,为什么她的衣箱会被拋弃在一条小巷子之中? 我一想到这一点,立时道:“云子可能有了意外!” 健一皱着眉,就在这时候,伏在他肩上的那只白色小眼镜猴,忽然耸身一跳,跳进了衣箱之中,拉过了几件衣服,堆在衣箱的一角,身子缩在这几件衣服之中,眼珠转动,看来像是对这个新窝,十分满意。 健一叱道:“快出来!” 他一面叱着,一面做着手势。由于这几天来,我一直和健一在一起,而健一又一直和这头小眼镜猴在一起,所以我可以知道,那眼镜猴完全可以听懂健一的话。在我的经验之中,健一要它做什么,它不会反抗。 但这次,眼镜猴却仍然伏着不动,健一有点恼怒,再大声叱喝,眼镜猴一面“吱吱”叫着,一面还露出了牙齿来,像是想反啮健一。 这头可爱的白色小眼镜猴,忽然露出了这样的凶相,我倒是第一次看到。健一对它的态度,本来一直相当温柔,但这时或许是由于心情烦躁,所以态度也变得粗暴了起来,两次叱喝它离开不果,陡地伸手去抓那小眼镜猴,想把它抓起来。 健一的手才伸出去,我已经看到那小眼镜猴的凶态不寻常!虽然健一和它之间,堪称毫无隔阂,但即使是人与人之间,有时再亲热的关系,也难免会发生冲突,何况是人与猴! 所以,我立时叫道:“健一,小心!” 可是我的警告,已经迟了一步,健一的手才伸出去,小眼镜猴白牙森森,陡地张大口,向健一的手掌咬来。健一连忙缩手,在掌缘上,已被咬了一下,健一十分恼怒,顺手一挥,一掌向它打去,小眼镜猴的身手极其敏捷,立时一跃而起,自衣箱之中,跳到了桌上,从桌上再一跃,已向着窗外,直跳了出去。 健一一看到这等情形,也顾不得手掌的边缘几个深深的牙印正在冒血,立时也向窗子奔过去,一面口中发出一连串怪叫的声音来。 我自然听不懂健一所发出的那一连串古怪声音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叫眼镜猴回来,也或许是在道歉。反正这种声音,只有猴子才听得懂。这时,小眼镜猴已跳上了窗子,听到了健一发出的声音,转过头来,神情有点犹豫。看来像是决不定应该跳出去,还是跳回来。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一下尖锐的、十分怪异难以形容的声音。像是哨子声,又不像哨子声。 那下声音才一传来,小眼镜猴便下定了决心,耸身向窗外跳了出去。 健一办公室的窗子,下临着一条小巷,这时,我也已经开始向窗子移动身子。一看到小眼镜猴跳向外,我手在一张桌上一按,越过了那张桌子,已经来到了窗前。 其时,恰好是小眼镜猴向外跳去之际,所以我可以看到,在那巷子中,站着一个人,一个身形高大、面目黝黑的印度人,正仰着头向上望来,手中拿着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看样子正待向口中凑去,而小眼镜猴已直跳了下去,那印度人口中发出了一下低沉的欢呼声,双手向上,去迎接小眼镜猴。 健一的办公室在三楼,那印度人可能由于心情紧张,也可能由于怕小眼镜猴跌伤,所以双手向上迎去之际,他手中的那件奇形怪状的东西,便落到了地上。 一切事情,全在同一时间发生。印度人跌落了手中奇形怪状的东西,小眼镜猴跃下,也被他双手接住。 印度人一接住了眼镜猴,立时转身,向巷子的一端奔出去,我大叫道:“拦住他!拦住这印度人!” 在巷口,有几个途人经过,也一定听到了我的叫声,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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