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看到我,山头很平坦。” 我抬头看去,看到那山头上有灯光闪动,那是蓝丝给我的讯号。 我回答她:“我没见到有人,人可能躲起来了,我们随时联络。” 我一面说,一面走近那火堆,看到火上的野兽,一半已接近烤熟了,皮黄油溢,香气扑鼻,可是另一边,却全然还是生的。 我怔了一怔:这种支起架子的烤食法,需要不断转动穿在树枝上的食物,使它均匀地接受人力,才能整体烤熟。如今一半生,一半熟,这说明了什么呢? 以烤熟需要半小时来计算,这说明至少有二十分钟没有人转动那树伎了。 也就是说,二十分钟之前,当直升机还未曾由这里可以看得到,但是发出的声音可以传到时,这个烤食物的人,就离开了。 我本来就觉得这火堆不是苗人点燃的,现在更加肯定。因为深山中的苗人,未曾见过直升机,听到响声来自天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十分惊惶,也不一定会留下来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而当发现是一个巨大的,亮着闪闪光芒,发出巨响声,在天上飞行的东西时,苗人会跪下来膜拜,并且大声叫,以表示他们的崇敬或恐惧,绝不会一走了之。 一想到这一点,我又用汉语叫:“朋友,我没有恶意,而且有好酒,请来共享。” 我知道,如果有什么汉人流落在这样的蛮荒之地,除非真有一群猴儿替他酿什么百花百果酒,不然,一定馋酒得要命,我说有好酒可以共享,那是极大的诱惑——我也不是胡说,我确然有扁瓶上佳的法国白兰地在身上。 可是叫了几遍之后,仍然没有回音。 蓝丝自然是通过了通讯仪,听到了我的呼叫声,所以传来了她的意见:“他一定躲起来了,这里有一道小山溪,也是住人的好所在,不妨在附近的山洞中找一找。” 蓝丝是苗人,苗疆的事,她的认识程度,自然远远在我之上。 我定了定神,先走过去,把那只鹿子转了半个身,让全生的一半接受火烤,然后,着亮了电筒,先选定了南边照去——那边有溪水声传来,逐水而居,是人的必然选择。在黑暗中,电筒射出的光柱相当远,在光程所及的范围之内,有许多飞虫在飞来飞去,一时之间,也无法去提防它们有毒还是无毒了。 我距离南面的山壁,约有两百公尺,我嫌大远,就脚高脚低,踏着大大小小的怪石,向前接近。有时,索性在两块大石之间,一跃而过。 我在想,要是良辰美景的直升机有了故障,她们流落在这种环境之中,以他们的身手而论,一定会比我更加适应。 等我越过了那道银光闪闪的小溪,小溪中间的每一块石头上,都蹲着一只或数只巨大的蛙,睁着怪眼,咕咕有声,这种有着金黄色直线花纹的巨蛙,想来肉味一定十分鲜美的——流落蛮荒的人,自然首先关心的是可以充饥的东西。 过了河之后,离峭壁已不过五十公尺,我立刻有了发现。那峭壁高高下下,有不少山洞,我看到了一个离地约五公尺的山洞,用一扇以藤编织的门遮着。 可以肯定了,苗人就算栖身山洞,也决不会编上一扇门的,而一个,或者几个汉人,在荒僻成这样的地方,过原始生活,必是在背后有十分曲折离奇的故事。 我的心很不愿惊动他,一个人,若不是有什么伤痛之极的打击,断不会在这种地方生活的。 所以,再向前走去的时候,每跨出一步,我就犹豫一下,走得相当慢。
第四章 罪孽深重
蓝丝一定是在山头上用望远镜观察我,因为又传来了她的声音:“有什么问题?” 我道:“我发现了一个有门的山洞,当然不是苗人,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去打扰他,他说不定是一个伤心人,不想见陌生人。” 蓝丝道:“问一问就走,也可以顺便看他需要什么帮助……真奇怪,怎么会有汉人到这种地方来隐居?你看,方圆百里,连苗寨也没有。” 说话之间,我已来到了峭壁前,看到有简单的石级,可以接近那个山洞;我踏着石块,来到了门前,本来还想照文明规矩,伸手去拍门的,后来一看,用来编门的那种野藤上,全是钢针一样的尖刺,十分锐利,可能含有剧毒,是防止野兽侵入的好防御。 我缩回手来,朗声道:“朋友,有缘千里来相会,可赐一见吗?” 我连说了三遍,没有回答,可是洞中,有一阵悉索的声音传出来,不一会,门在洞内被顶了一下,有什么东西现出身来。 那东西才一从门中钻出来的时候,我没有一下子就看清楚,恍惚之间,以为是一个矮个于,可是才出现,就陡地长高,象是迎风就长的怪物。等到我定睛一看,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时,我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一山洞在峭壁上,要沿着石级攀上去,所以洞外并没有多少空地可供回旋,陡然后退了一大步,一只脚已然踏空,要不是我临危不乱,又有武术训练的根柢,只怕就此一个倒裁葱,跌了下去。 虽然离下面不过四五公尺,不至于跌死,但是砸在嶙峋怪石上,只怕也要骨折筋裂,在这种蛮荒之地,上哪里去找医生? 我一脚踏空,立时身子向前略倾,保持了平衡,马上又收回了踏空的脚来,总算稳住了势力,盯着那自山洞中钻出来的东西,兀自心头狂跳。 自山洞中钻出来的不是什么矮个子的人,而是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 那巨蟒头大如斗,两只幽光闪闪的眼睛,真的有海碗(汤碗)那么大,蛇信吞吐,足有半公尺长,发出可怕的“嘶嘶”声。 它的头际——那应该是蟒身最细的所在,直径也足有三十公分,可知它身子最粗的部分,一定比水桶还粗。 它才出来时,头离地较近,一出门来,就昂起了头,所以我在恍惚之间,以为它突然之间长高了不少。 这时,巨蟒的舌尖,在吞吐之际,离我的面门,还不到半公尺,一股奇腥扑鼻而至。 我知道这种巨蟒,力大无穷,是蛮荒罕见的生物,也知道这种巨蟒,在当年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盟军和日军,在缅甸、云南、泰国一带血战时,都有过军方的正式记录,连整辆装甲车都有被巨蟒吞噬的记录。 我卫斯理再神通广大,别说赤手空拳,就算有一柄Ml6在手,只怕子弹也穿不过那闪闪发光,看来如同钢铁一样的鳞甲。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唯一的对付方法,就是趁它还有进攻之前,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我已经蓄定了势子,准备一个倒翻,凌空翻下峭壁去,可是就在此际,忽然通讯仪中,传来了蓝丝哈哈大笑的声音——真可恶,她一定是在山顶之上,用远程望远镜看到了我的狼狈相。 而那条巨蟒,一听到了笑声,头大的头,略侧了一侧,一双怪眼,闪闪生光,向我瞅来,象是不明白我这个腰际会发出声音来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我定了定神,看出巨蟒象是井没有立即向我攻击意思,自然镇定了不少。我伸手向腰际,拍了一下。(我把通讯仪挂在腰际。) (趁机说明一下,乍一见这样的巨蟒,难免大大吃惊,所以有关第一印象的形容,都是最早使用的语言,例如“海碗”、“斗”、“水桶”,如今大城市的孩子,只怕都不知道那曾是最普通家庭的用具是什么样子、何等大小的了。) 就在这时,蓝丝的声音又传出:“卫叔叔,别怕,这种大蛇,我们叫它‘好人蛇,——” 我不等她说完,就没好气:“你看看清楚,这不是什么大蛇,是一条巨蟒,它的血盆大口张开来,你小蓝丝再加上温宝裕,都不够它一口吞。” 蓝丝咯咯一笑:“它样子可怕,可是十分驯,苗人养了来看孩子的,它会用头来拱你,把你赶走。你只要揽住它的颈子,再伸手拍打它的头顶,它就会乖乖伏下来,不会伤人。” 就在我对蓝丝的话,将信将疑之际,那巨蟒的头,果然拱将过来。 这时,我全然有机会可以倒跃避开,可是蓝丝在山顶遥控指挥,我如果落荒而逃,未免沦为笑柄,一世英名,不致于扫地,也要去吸尘了。所以当巨蟒的头拱过来的时候,我沉住了气,非但不避,而且踏前半步,迎了上去,左臂搂住了巨蟒的颈——一条手臂,还搂不过来,右手立时拍打它的头顶,心中在想,若是蟒身卷将过来,那蓝丝就算再精通降头术,也救我不得了。 我才拍了三五下,那巨蟒的头向下一沉,竟然搁到了我的肩头之上,它的身予,只怕有一大半还在山侗之中,却一动也不动了。 那如斗一般大的的头,沉重无比,压得我不由自主地喘气,我正想把它推开,忽然遮住山侗的门,扬了起来,一个人以奇快无比的身法,直窜了出来。 我已说过,山侗外没有多少空地,那人窜出来的势子又急,一下于就窜出了空地,变成身子凌空,眼看要摔下峭壁去了。 可是在他身上于略沉之际,他凌空连翻三四个筋斗,身形再掠起,向溪水那边奔去,使的分明是上乘的轻功。 我没能看清那人的脸面,一则是由于蟒头压肩,转动不灵,二则,那人一头黑发,在他翻腾之间,长发飞舞,把他的脸面全都遮住了。 我只辨出.那是一个男人,因为他身上,只是半披着兽皮,露在外面的肢体,极其强壮。 我一看到那个人窜出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阻截他,可是回头一看,那人身形闪动,已掠出了老远,估计我就算和他同时起步,也未必追得上他。 我身子斜了一下,一面仍然拍打着蟒头,巨蟒一歪头,自我肩上落下,竟然伏在洞口,一动不动,这“好人蛇”的名称,倒真是名不虚传,容易对付之极。我推开了巨蟒,用电筒照向山洞,同时向前走去。蓝丝在这时警告我:“卫叔叔,山侗中可能有些古怪的生物,你要小心才好。” 这警告令我提高了警惕,首先,我不敢用于去开门,免得被藤上的尖刺所伤,而是用电筒拨开了门,闪身走了进去,一直着亮着强力的电筒。 一迸了山洞,我就怔了一怔,山洞并不大,一进去就一览无遗,首先看到的,是山洞的正中,有一块方方整整的大石。 那块大石约有一公尺高,两公尺见方,浑然天成,显然是天生在这个山洞之中的。 在山侗中有这样天生的石桌石台,是很常见的事,不足为奇,奇的是在这石台之上,有一段和人差不多高的木桩,那木桩被粗糙地雕成了人的形状——之所以我一看就有这样的印象,是由于这人型木桩上,穿了一件衣服。 那衣服已破烂不堪,在电筒的光芒下,根本分不清是什么颜色了,从仅存的形状来看,那有点象是一件女装的长衫。 而在那“人像”之前,有一个象是用石头凿成的,类似香炉的物体,时面有许多灰,灰上插着一种又细又直的树枝,好象是插了香一般——这是一个祭坛。 不是原始人或野人的祭坛,而是一个文明人在物质极端缺乏的环境之中设置的祭坛。 那个人像,自然是被祭祀的对象,看来像是一个女性,从那粗糙的石头凿出的香炉上,可以看出一个人花了多少心血,用原始的工具,一下又一下地凿出来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凿炉人对被祭祀者的怀念。 看了这种情形,我不禁很感动,在那“人像”前,站了片刻。 我在未进洞之前,就曾料到过,隐居在这种穷山恶水的人,可能是一个伤心人,现在更可以证明这一点,我心中对打扰了这个人,大有歉意。 电筒光芒扫向山洞其余的角落,在左角的一块石块上,铺着不少兽皮,那自然是那个人的床铺。我走过去,发现在石床上的洞壁上,有不少平整之处,都歪歪斜斜,刻满了些字,最多的是一个“罪”字,其次是“悔”字,有四个最大的字是:“罪孽深重”,还有一些辨认不清,更多的不是字,只是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刻痕,也不知是用什么工具刻出来的,在不少刻痕上,有着褐红色的斑点,像是凝固了的血迹——看了十分怵目惊心,眼前竟浮起了这样的情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为了自己曾犯下的罪,而陷入无尽的仟悔之中,用他的手指,在坚硬的石上抓着,抓出一道一道的的深痕,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血迹。 彷佛只有藉着肉体上的痛苦,才能稍稍减轻他心灵上的苦痛。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这人不知道在这里已多久了?他当年犯下的是什么罪?何以在犯了罪之后,会这样深深地自我谴责。 这一切,真的引起了我的好奇,因为一般来说,罪孽深重的人,很少会忏悔,相反地都会以为自己的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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