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这……不会失效?” 温宝裕道:“我想,在失效之前,蓝丝一定会来到,她会作处理。” 他说得如此肯定,我正在疑惑间,只见一直停在红绫肩头的那只鹰,陡然腾空起飞,飞到了梁上,发出了一下又一下的叫声。红绫忙叫道:“鹰儿别紧张,来的是自己人,别怕!“ 说话之间,已经看到蓝丝,一副城市女子打扮,光四射,飘然走了进来。 她进来时,姿态优美,满面笑容,更增娇美。但是我总感到她有点诡异之气,这自然是我知道她的身分之故。她一面向我和红绫打招呼,一面先向温宝裕伸出一只手去。 温宝裕连忙急步走过,握住了她的手。 蓝丝的另一只手,却向在梁上的鹰招了一招,示意那鹰下来。 那鹰在梁上腾了腾翅,却并不飞下来,又发出了一下尖锐的叫声。 红绫笑道:“它怕你哩!” 蓝丝仰头向上:“不必怕,我不会害你,那小玩意,也不会害你!” 看了这等情景,我不禁大奇。 因为我知道,那鹰经过红绫外婆的“处理”。通灵之至,而且,它本身是猛禽,就算是一头猎豹,它也应该敢与之搏斗,何致于怕蓝丝? 蓝丝说了之后,那鹰才在空中,一个盘旋,落了下来,蓝丝伸手,让它停在臂上,只见它斜眼,望着蓝丝胁下,仍是一副戒备之色。 温宝裕拍手笑:“你藏着甚么,令它害怕?” 蓝丝一手轻拍那鹰的头,对那鹰道:“你别怕,我让它在你身上沾一沾,自此之后,你得益匪浅,你可知道?” 蓝丝说得十分认真,我们在一旁,听得奇讶不止,心想这样复杂的人类语言,那鹰如何听得明白? 可是,看那鹰的神态,分明全听懂了,只见它点了点头,又叫了一声。 可是,平时何等神气的鹰儿,这时虽然努力作出一副昂首挺胸的神气来,可是看得出,它的心中,实在很是害怕,全身羽毛,甚至都在轻微地颤抖。 红绫一见这等情景,就大是怜惜,忙道:“它在害怕,你那东西,还是不要取出来最好。” 蓝丝却道:“鹰儿啊鹰儿,你要是害怕了,就别出声,还是不怕,就叫上三声。” 那鹰听了,身子发了一阵抖,可是一面抖,一面却还是昂首叫了三声。 看到这种情形,我们都为之热烈鼓起掌来,因为那鹰的情形分明是虽然害怕,可是却要硬挺,这才是真正有勇气的行为。 蓝丝又叮嘱:“你别害怕!” 随着她这句话,也没见她有甚么动作,只见她一摊手,手上已多了一团碧油油的物事——降头师都有在身上藏各种动物的本事,蓝丝的师父猜王大降头师,就是把一条毒蛇当腰带用的,我也见过一个降头师,自一边胁下,取出过好几十只蝎子来。 这碧油油的东西一出现,那鹰在一刹间,竟然闭上了眼,身子缩了一缩,恰如斗败了的公鸡。红绫忍不住发嗔:“有出息点,怕成那样!” 蓝丝道:“却也难怪它,这小绿是所有鹰的天敌,别说是它,就算是巨大无比的秃鹰,见了小绿,也无有不怕的,天生万物,也有相生相克,那是天理,我现在是在违天理行事,连我也不免战战兢兢!” 在蓝丝说话期间,那鹰已尽量振作起来,也睁开了眼。而我们则全去看蓝丝手掌心的那东西。 只见那被蓝丝称为“小绿”的东西,若非亲见,真是难以相信,那竟是一只蜗牛! 那蜗牛通体碧绿——不但壳绿,连身子也是绿的,这时,正伸长了两根触角,在探头探脑,行动也和寻常的蜗牛无异,那两根触角,更是翠绿得如同上佳的翡翠一般。 在那触角的顶端,有两个小圆球,更是晶莹之至,闪闪发光。 这样的一只蜗牛,又有婴掌大小,任何人一望,便知是极其罕见的生物。可是,这蜗牛,又怎么会和鹰类拉上关系呢?一个在天上飞,捷逾旋风,一个在地上爬,慢如静止,这两者之间,又如何产生“天敌”的关系? 我刚想问,却见蓝丝的神情,很是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气,小宝也在旁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出声,所以就忍住了口。 只见蓝丝伸出中指,抵住了那蜗牛壳,口中喃喃有词。那蜗牛缩进头去,又伸出来,一共三次。 在这短短的时间中,平时那么神气的鹰,恰如引颈就戮一般,一动也不动,只是圆睁双眼硬挺着。 然后,只见那蜗牛顺着蓝丝的手爬行,爬过了她的手臂,到了她的胸前,从胸前,又到了另一只手,渐渐地向那鹰接近。 等到那蜗牛爬到了离鹰足只一两公分的距离时,只见它的颜色,益发鲜艳碧绿。 而在此际,那鹰的神态,也怪异莫名,只见它侧着头,盯着那蜗牛看,双目神光炯炯,看那神情,像是恨不得一口便将那蜗牛吞了下去! 可是同时,却又可以看得出它十分害怕,因为它紧束双翅,同时,双足紧紧地抓住了蓝丝的手臂。 那蜗牛仍然向前爬着,不一会,爬上了鹰足,顺着鹰足,向上爬去,没有多久,竟爬上了鹰背。 这时,那鹰的恐惧更甚,身子剧烈的发着抖,可是仍然怪眼圆睁,显然是鼓足了勇气。 而蓝丝在这时,也开始安慰鼓励它:“再过一会就好了,自此之后,你再也不会受它的气味引诱,自此可以不必再害怕会遇到它,在你的万千同类之中,能有你这样幸运的,不超过十头。” 蓝丝说到后来,那蜗牛又已沿着鹰身的另一边,爬了下来,那鹰的身子,陡然剧抖,同时,颈也扭了过来,颈部形成了一个非常古怪的角度。看它的神情,分明是想啄吃那蜗牛了! 也就在这时,蓝丝陡然一声大喝,伸手在鹰头之上,轻轻一拍。那鹰的全身羽毛,条张倏合,那蜗牛也从鹰身上爬了下来。 蓝丝手臂一振,那鹰双翅展开,一阵劲风过处,已经飞到了梁上,发出了三下长鸣。 我们都去注意那鹰,没有看到蓝丝如何把那蜗牛收起来的,也不知道她把蜗牛收到了何处。 那鹰在梁上大叫了三声之后,又飞了下来,落到了红绫的肩头,神情和刚才大不相同,一副劫难已过,自此天下太平的神气。 红绫虽然和那鹰已可以心意相通,可是看它的神情,也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她望向蓝丝:“你作了甚么法?” 蓝丝笑道:“没有,是这鹰自己克服了一道难关,免去了一个凶险。” 红绫摇头:“我不相信那蜗牛会把鹰儿吃了!” 蓝丝笑:“当然不是,是怕鹰儿会把小绿吃了——小绿这种蜗牛,并非稀世奇种,在沼泽森森之中,多有生长,它们都是鹰隼一类猛禽的克星。” 蓝丝刚才说过“天敌”,这时又说“克星”,可是我们听到这里,仍然不明白,小小一只蜗牛,何以会成为猛禽的克星! 就算这蜗牛含有剧毒,算来,也绝克不到翱翔万里的鹰隼身上。 我正在疑惑间,蓝丝已然道:“这种蜗牛,含有剧毒,一只之毒,可以毒死十头牛。” 果然是有毒,温宝裕首先忍不住:“有毒,又和猛禽有什么关系?” 蓝丝吸了一口气:“对于鹰隼类的猛禽来说,这种蜗牛,有一股异味,一闻到了它的气味,便忍不住要把它啄食,视为天地间第一美味。但一经吞食,不多久,就毒发身亡了!” 温宝裕大声道:“禽鸟虽钝,但知何者有毒,何者无毒,怎会去吞吃有毒之物?” 蓝丝叹了一声:“禽鸟明知它有毒,但是它的气味,吸引力实在太大,大到了绝非禽鸟所能抗拒的程度。一遇到,必然全力以赴,把它吞进肚中,等到毒发已深,再想吐出来,已来不及了。苗疆深山大壑之中,不知有多少一日千里,翱翔九天的大鹰,逃不过这种气味的诱惑而毒发身死的,所以它是大鹰的天敌。” 我到这里,已听出点名堂来了,可是温宝裕仍然不服,红绫更是瞪大了眼睛,不相信会有这种情形。 温宝裕道:“真玄,明知有毒,还要吞它。” 蓝丝道:“一般鹰隼,只怕连它有毒,都未必知道。一旦发现,争相追逐,甚至伤了同类,也要把它吞进肚中去,像这头鹰儿,由于早已通灵,所以知道有毒,这才害怕之至。” 红绫道:“知道它有毒,不吃它便是,怕它何来?” 我叹了一声,代蓝丝道:“你没听说,这蜗牛的气味,对鹰隼来说,是绝大的诱惑,难以抗拒吗?刚才鹰儿,虽然害怕,可是忍不住要把它吞下去的神情,你也是看到了的!” 蓝丝道:“是,若不是重要关头,我轻拍它的头,帮它熬过了这难关,它虽然明知结果,但也是一样会将之啄食,享那一刹间的美好滋味。” 我骇然:“它明知结果如此,还是受不了引诱,那一般不知情的,岂不是更加前仆后继?” 蓝丝道:“正是如此,但经过刚才这一下考验之后,对它来说,生命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了!” 那鹰似乎同意蓝丝对它的评语,又发出了一下高亢的鸣叫声。 当时,我看到温宝裕和红绫,都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事,颇有感触,可是他们却也难以有深刻的理会,毕竟他们年纪还轻。 我当然感慨不已,可是在两个年轻人面前,也没有甚么好多说的,大家都只是对这种奇事,感叹了一阵,就放到一边了。 直到没多久之后,我遇见了白老大,和他老人家一说起这件事来,他老人家的感慨,又比我更深了一层,他长叹了一声:“别说禽鸟是畜类,难以忍受引诱,人,总算是万物之灵了吧,明知危险之至,却一样受不住引诱,前仆后继,用生命作代价,去追求的东西还少了吗?鹰隼只是受不住蜗牛气味的引诱,明知是死,要去赴险。可是人呢,数数看,有多少引诱,是叫人犯死都要的?” 老人家长叹了一声,接着就数了起来:“名、利、情、义、权、势,没有的时候,拼命去追,告诉他,追到了要用生命作代价,还不是一样没有用。” 我也长叹:“你举的那些,还只是以他自己的生命作代价,追上追不上,付出生命代价的是他自己,与人无尤。最可怕的一种是甚么主义,甚么理想,硬要千千万万人赔上性命,这才是劫数!” 我和白老大感叹良久,结论是:“像那头鹰那样,自此可以摆脱那一劫的人,不是没有,但是极少。而且,到了那种境界,也不再叫『人』,而是仙、佛、神、鬼,是另一种生命形式了。” 这是题外话,表过不提,却说当下蓝丝望向那盆水,道:“还没开始?” 温宝裕急急道:“还没有——我们有一个朋友,叫陈长青,他说——”蓝丝突然道:”他已对我说了!” 此言一出,我们都大是愕然,一起望向蓝丝,蓝丝呆了一下:“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这位陈先生,陈先生,他……他……好像……好像……” 她的话,忽然吱唔起来,温宝裕道:“他好像已经不是人了,是不是?” 若不是我们都有过许多的奇怪的经过,听了小宝这样说,就足以把他当做神经病,但我们既可以接受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又经过小宝说起过他和陈长青之间沟通的情形,所以都很明白温宝裕这句话的意思。 蓝丝又迟疑了一下:“这一点……我还不能肯定,但肯定他和我说话的时候,我没有见到他的人。” 温宝裕“哼”了一声:“和我的经过一样。” 蓝丝道:“他一开始,就自我介绍,然后训斥了我一大顿。” 蓝丝说到这里,颇有小儿女受了委屈的娇态,温宝裕自然大是怜惜:“他这人,说话没有分寸,不分青红皂白,你别介意。” 蓝丝却又道:“不,他责斥得很有道理——他问了我几个问题,我都无法回答。” 温宝裕道:“他问了些甚么?” 蓝丝吸了一口气:“他先指出我对召集精灵之术,一知半解,我自然不服,但是他几个问题一问,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指责是实。” 蓝丝虽然还没有说出陈长青问她的是甚么问题,但我们也可想而知,陈长青曾对召灵的后果,告诫过温宝裕,他责问蓝丝的,自然也是这些了。 蓝丝又道:“我又去问了师父,师父说,从来也没有人问过这些问题,从来没有人担心过召来了精灵之后送不走将会发生甚么事,因为在降头术之中,有关鬼魂、精灵,都为施术者所驱使利用,是施术者的工具。” 温宝裕“啊”的一声:“驱使精灵去行事,那……那会……那会……” 蓝丝瞪了温宝裕一眼,温宝裕没说出来,但我们都知道,精灵,既然是那种凶戾的凶煞,那自然做不出甚么好事来,若是利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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