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坡上,住两户人家,两家只隔着一条齐腰的矮竹墙。西院的杏林跟山妞的女儿都4岁了,东院30出头的结实才花两千多块钱“找”了个四川女人。
西院的杏林常跟东院的“四川女”站在矮竹墙边说话。俩人说的最多的是《家》,杏林说觉新恁迂,当初为啥不跟梅表姐结婚;“四川女”说觉慧不该太粗心,叫鸣凤跳了湖……
有天,杏林对妻子山妞说,要那矮竹墙弄啥?拆了算了。山妞说,他爹,日子比树叶稠,不胜不拆。
谁想到,杏林竟跟“四川女”私奔了广州。
早上起来,山妞的眼红得象熟桃,东院的结实也坐在矮竹墙下叹气。
她伯,都是杏林不好,害得你,唉,两千多块哩,不易呀!
弟妹,咋能怪杏林?只能怨“四川女”轻贱,勾引了杏林弟,叫你往后日子咋过?
说到底,还是这个竹墙太矮、太矮。
于是,两人一个东,一个西,开始加高这两院中间的矮竹墙。
石坡路,好长。山妞挑一担水,从沟底到沟顶,要歇六回。结实从地里回来,站在石坡路上,看山妞挑水。他想去坡下接过山妞的担子,可脚却抬了几下没抬动。
竹墙那边,结实烟熏火燎烙俩馍,皮焦里生,咋吃哩?山妞心里急,却不能过去帮一把,有那高高的竹墙隔着呢!
日子啊,两院熬的都不易!
山妞得病,半月多,终于能下床了。她坐不住,二亩半玉米早荒了!虚弱的身子,终于一步步地挪到了地头,却见玉米地锄的松松的,一棵小草也不见。
月亮圆圆的,挂在石榴树梢。
山妞胸中又滚过一阵闷雷。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竹墙边,对那边的结实说,她伯,你看,咱两院过得都艰难,这墙,咱拆了吧!
结实扔了手里正磨的镰,踢翻了水盆,中、中,我早想,可不敢说。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很短、很短……
一天,杏林又踉跄地回到了小村,心爱的“四川女”留在广州,外面的五彩生活,到底是人家的。
他来到家门口,见院中间那道矮竹墙已被拆掉。他再也没力气走进院子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