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陷入混乱的思绪中,一个头上包着黑色头巾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对着她吹了声口哨,“怎么样,交个朋友?”黑色头巾用很痞的眼神望着她。然后他身后一堆穿着奇怪衣服叼着烟的男人都开始跟着起哄,围拢过来。 刹那间她透过人群的微隙看到了远哲,这么多天牵肠挂肚的思念后他终于出现在眼前。隔着烟尘和人流,她的笑容不自觉的开放起来,形如花朵再获新生。远哲从对面的街上奔跑过来,那一双温暖的大手,一把抓过她小而冰冷的手:“来,跟我走。”却不料,那黑色头巾早一步挡在了他前面。“小子,我看中的你也敢抢?” 随着烟头滑落的一道优美弧线,一伙人连推带拉的把远哲扯到马路中央,拳脚像雨点一样的落在他身上。远哲渐渐的倒在了地上。 玫瑰开始大叫救命,路边的人好奇的看过来,呼啦,那群人散开,若无其事站在街角看浑身伤痕的远哲试图努力爬起的姿势。 玫瑰要跑过去扶远哲,却被黑色头巾拉住。一辆货车突然从街角冲了出来,司机没想到马路上会有人,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巨大的车身就这么直直的撞向正要爬起来的远哲。 耳边都是刺耳的刹车声,大片大片殷红浓烈的血色在玫瑰眼前弥漫开去,那凄厉伤花刺的玫瑰几近目盲。有玻璃自心底跌落破碎的声响,碎片飞扬开去直直的扎进她鲜活跳动的心脏。 “远哲!”她发狂的呐喊,拨开纷乱的人群,扑到他鲜血汹涌的尸体上。 却朦胧中,听到远哲说,如果到了世界末日,你想要什么?玫瑰。 “远哲!!……”马路上都是围观的人群,有目击者掏出手机打了110。那帮人见出了事,马上一哄而散。 玫瑰觉得一切都停格在那一刻,时间不会走了。
【空洞寂灭,像一片雪后荒野。】 直到手机响起,传过来父母焦急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意识到远哲已经死了。 对着街头街脚的汹涌陌生人群,她痛哭出声。 远哲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墓地边上,玫瑰看到一个女孩站在远哲母亲旁边,喊她姑妈,她卷发,美好的样子。玫瑰曾把她当作假想敌,最后发现玫瑰和远哲之间的敌人其实是自己。 阳光洒在远哲的遗像上,玫瑰突然感觉寒冷,所有想象都在阳光下碎了,这次,玫瑰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因为此刻她发现自己不会哭了。远哲那歇斯底里母亲扇过来的耳光她竟然没有躲,也没有再感觉到疼痛。 她剪掉了玫瑰红的卷发,染成了黑色,一如以前清纯的样子。连续几日,一直收拾关于远哲的东西。翻出一封信,撕掉,一张卡片,扔进垃圾筒,电脑上所有的 EMAIL,全部删除到回收站。关于远哲的所有记忆,她都打算封存,不再触碰。所有关于他的字眼都不许任何人提及。跟家人说:“我要走,走的越远越好,从此不再记得这里的事。”在别墅斜长的灯火中,玫瑰渐渐的,沉默了,发现那个柔软纤细善哭的自己,蒸发了。 家人为了让她离开伤心地,忍痛答应了她出国游学。 【原来不顾一切的离开,只是想放爱一条生路。】 2001年,她在意大利米兰,远哲曾经答应带她去的城市。 米兰的天很蓝,路过教堂的时候一群白鸽呼拉拉的飞过,掉下一片羽毛在地面上。玫瑰恍惚中又出现了幻觉,看见那羽毛慢慢飘起来,渐渐的接近,然后无数的羽毛都飞了过来,轻盈而美丽,有个人从远处走来,慢慢的清晰起来,是远哲的脸,他看着她笑,然后把手伸过来给她,她忙伸出手去,那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像玻璃一样的破碎,留下一地血迹。 她惊叫。路人侧目。已经不止一次出现类似幻觉,她去找了心理医生定期做心理治疗。 诊所里,医生给她倒了杯咖啡,她在对面坐下,纯白的手指贴在杯沿上,划过半圈。不安的样子。 “抑郁症不能想太多。”华裔医生会说中文有着英俊的五官。 因为治疗的缘故,他总是通过许多方式了解她的内心,于是慢慢的从好奇演变成了呵护和爱意。终有一日,他提出了做她的男朋友,帮她忘记过去的伤痛,走出阴影,她没有反对。 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他带她去最近的电影院看歌剧。 十字路口,一个拐弯,她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和远哲一起去看电影,不识多少人情冷暖的她居然为了片里的故事而感动的哭泣,是他,一路背着哭累了睡着的她回家,她在他背上酣甜的熟睡,那夜晚多么的美好。 又是圣诞的夜晚,米兰这个充满华丽而浓郁艺术气息的城市,漫天都是腾飞怒放的花火,城市的天空被点亮,紫金交辉一片光华。她突然发现爱这个字,是怎么样都无法对除了远哲之外的人说出的。 一声不响收拾行李离开的她,更像是落荒而逃。
【谁微笑看谁的无助,原来时间是一场无药的救赎。】 2003年春天的汉城游乐场。 玫瑰透过栏杆看见旋转的木马色彩斑斓,路边有一对乞丐,一个乞丐看起来生病了,另一个在照顾她。就想起远哲,想到小时候的穷苦,他们相互依靠的一切。 “远哲,我饿。”因为饥饿,她白净的脸抽泣着。流满了眼泪。玫瑰饿了,可是忘记了家里已经没有吃的。 “不哭啊,有我在。”他细细的给她擦去眼角流出的眼泪。然后跑了出去,渐渐的消失在街角。 玫瑰很冷,一个人等着,没有等到远哲回来,却等到了玫瑰一个礼拜没有回家的父亲。在街头的小吃店,他给她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食物的味道刺激着肠胃,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那淅沥哗啦的声音混杂着店老板的眼光。有救火车呼啦拉开过。虽然不是深秋,夜晚空气仍旧是很凉。那碗面她吃了个干净,然后玫瑰父亲牵着她的手回家。在街角的巷子口,她看到了远哲远远的跑过来,摊开手心,是一只浅黄色的烧卖。他把它递给玫瑰。脸是红红的,溢满了喜悦。 “这是给你的,我满世界找你,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远哲气喘呼呼的说。 “那种感觉就象世界末日到了吗?”玫瑰对他调皮的说。 “如果到了世界末日,你想要什么,玫瑰?”远哲说。 玫瑰笑,巷子口风声呼啸。
【回忆它美的像毒,苦无退路。】 2003年平安夜,开往伦敦的班机上,FAYE苍凉透明的声音仍旧在玫瑰耳边回荡。 将这样的感触写一封情书送给自己 感动的要哭很久没哭 不失为天大的幸福 突然她发现机身有些倾斜,失重的情况下,旁边乘客的饮料洒了出来。机舱里的人们出现了恐慌神色,开始有广播,声音模糊不清,她迅速拔下耳塞。 “乘客们请注意,飞机突然出现技术故障,十分钟后将降落在就近机场,请大家配合工作人员完成紧急疏散……” 机舱里一片混乱,有女人开始哭泣,有男人不安暴躁的大喊,还有人甚至开始写遗书。 她突然就想到了世界末日。天真的玫瑰笑着说:“我想要和远哲在一起。” 十四分钟后飞机安全降落,慌乱的人群纷纷涌到休息区。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落在光滑的地面上,她猛然发觉,这竟然是远哲第一次出国旅游出发的机场。 那一年,玫瑰送远哲,看他在入口处消失。透过机场透明的玻璃,她看着飞机起飞,慢慢进入高空,然后一点一点的消失。 时值2003年的圣诞平安夜,很多老外开始给家人打电话,有些人抱怨,有些人不安的走来走去,到处是嘈杂的声响。 玫瑰突然想到曲终人散这四个字。 清晨冰凉的空气中,一缕阳光照射进来,恰好晃在她的眼睛上,眼睛里开始出现光晕,模糊中她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向自己轻灵的穿越巨大的机场,玫瑰感觉自己已回到多年前的城,大风吹过,樱花全部开了。粉红的花,纯洁美丽,大雪般的从灰蓝色的天空飘下来,慢慢的,慢慢的,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花香,徐徐落在她的肩上。远哲走过来,轻轻的唤她:“玫瑰,我在这里。”她突然落下了眼泪,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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