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留在班驳岁月里的疑问,逐渐随着风沙干枯,暴露于空气中渐成化石。我将铭记你的名字,即使我亦将化做灰尘。 山明水秀,细水常流。 从小,我便是在这一片蝶飞处处,鸟语花香的地方成长。 我在浣溪旁,一直等待着那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范蠡,他一身蓝衣,眼睛明亮,笑容温暖,沉思时常有忧虑布满。但他一见到我便会展露微笑,使我备感温暖。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一直是外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觉得似乎应该这样。于是,在我13岁那年,父母便应允了我俩的婚事。此后,不到一月,他便离开了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小镇,去寻找他的伟大的梦想。还记得他临走的那一天,我站在溪旁,目送他远去,他在我耳旁轻轻地呢喃,等我,我一定风光迎娶你过门。 我目送那一片蓝色渐渐消失,在心底述说,其实,我并不想要什么,只愿平淡过一生。 三年过去了,时间如流水,我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貌女子,一身素衣,不饰装扮。父母早已在2年前双双过世,只余我独自一人。而我亦患上心痛的顽疾,无药可医。病发时,只能捂住心口,以期盼能够稍稍减轻丝毫痛苦。 一日日地,我每天都站在溪边等待,连自己也不知在等待着什么,也许,这已经是习惯了。从日出到黄昏,就这么站着,听闻了他壮志已酬,听闻了越国的兵败,听闻了越王的卧薪尝胆……等到春暖花开,等到落叶飞舞。一年年的长空鸣雁,一年年的芦花飞扬,一年年的霜风雪雨,一年年的桃李飘香。 终于有一日,一身蓝衣的范蠡又出现在面前,他已变得成熟稳重,儒雅英俊,但他的眼睛里有一丝哀伤。他说,西施,我回来了。 第二日,我才知晓,他并非回来与我成婚,而是要把我献给吴王夫差。我没有丝毫的诧异,似乎一切理应如此。男人呵,总把女人当作商品,尤其是貌美如花的女子。见我如此镇定,他一向沉着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慌乱与不舍。西施,原谅我。我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自责,我明白的。他的哀伤更浓重了,但是没有任何的退路。对镜贴花黄,明月清风,红袖添香,以为你最懂我,原来你也不明我眼中,流盼的哀伤,那些绚烂中的落寞,罄竹难书,忧伤碾心间紧握住记忆的手,听它诉说着无奈,空空如也,幸福遥不可及。笑,依旧是笑,却没了内容。 我入了宫,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学习各种礼仪。在宫中,见到了万民景仰的越王与王后。越王看我的眼神有丝好奇,有丝不舍,但更多的是渴望。而王后,只有哀愁与坚定的神情。越王几次想让我留下,都遭到大臣们的一致反对。 终于,我盛装打扮来到吴国。没有人迎接,被自己的未婚夫亲手送到了吴王的后宫。 偌大的房间没有一个人,我泰然自若地参观着,直到感到一双灼热的眼看得我后背发热。稳稳心神,转过身,看进一双带着惊艳,欣喜,怜惜的眼睛,不觉沦陷,脸上飞霞布满,从没有人如此放肆张扬地看过我。那一刻,我便知晓,他便是夫差。 我从未忘却自己的使命,临走前一晚,勾践依依不舍地望着我,口中却严厉地要求我牢记自己的使命。我心中冷笑,竟然一个男人可以如此善变,口是心非到这种地步。范蠡在一旁静静地,忧伤地望着我,难过,哀愁。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太懦弱,也或许太大义,太爱国。 夫差对我很好,有求必应,那炽热的感情都几乎让我沉迷。他每次望向我的眼神热烈但其中似乎还有种浓的化不开的哀愁一闪而过,从不让我发觉。睿智,英俊,温柔,体贴,高高在上的王在众人面前总让人仰视。而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卸下那孤傲面具的男人。这样的人,内心应该是孤独的吧。 又一次,静静地坐在窗前,把一缕浅青的夜色,雨丝幽香的轻风,还把一把星光,共沏满一壶茶,切无人与我对饮。 白日朝堂上,听说夫差又为了我与吴子胥大吵了一架,已经不知多少次了。如此的忠臣,是我完成使命的一块大绊脚石,可我竟为他感到悲哀。 曾经以为念念不忘的东西,在某一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时光没有教会我任何东西,却教会了我不要轻易地去相信一个童话。猛然惊觉,自己已一步步正走向夫差那温暖的怀抱,不愿去想使命之类的事情,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啊。我不仅苦笑,我已不再是那个纯洁的孩子了。一只温暖略带粗糙的大手轻抚过我的面颊,“你流泪了。”夫差出现在面前,眼神忧伤。这一次,我放任自己,涌出更多的泪水,让它们肆意流淌。夫差没有任何惊奇,只是一次次替我檫去泪水。呵,他已爱上我,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为何我却没有半点喜悦,却感到心在痛。 听到朝堂上一次次他与吴子胥争吵,我很不安,吴子胥是吴国上下都很敬重的人,很有名望,失去了他的夫差正一点点在丧失民心。红颜祸水,呵,我便是那祸水么,眼里又潮潮的,那便是我的命呵,父母的早逝,是那年吴兵进攻造成的,我该如何面对? 我知道,以他的智慧早知我被献的原因,只是,为何他全盘接受?难道一个君王的爱情会有这么强烈吗?呵,那么聪慧的人,竟也会为情所困吗?为何我的心又开始阵阵发痛?心痛病又发作了么?不是这般难受啊,我的心被一种酸痛的感觉包围。 每一天,他都让我按时吃药,以期心痛会痊愈,他明知这是无药可治的,却仍召集天下的良医,不辞辛劳,到处寻找处方,看着他日益疲劳的容颜,看着他在我喝完药后孩子般的开心,心里竟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他为了我,日益荒废了政事,引来诸臣的不满,而我也愈见不得他难受,只有规劝他勤政。而他,却只是笑笑,并不改正。终于,又是因为我,他与吴子胥闹翻了,一气之下,下令处死吴子胥。那天,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末了,就死命喝酒,我看到两滴浑浊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我知道,他后悔,但为了保护我,他又不能后悔,因为他选择了我。 终于,因为夫差的疏于政事,及吴子胥的猝死,使他彻底的失败。边疆已战事连连,而他却连为他请命上阵的大臣都没有。夜里,我平静地感觉他的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恨我吧,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他愣了一下,随即紧紧地抱住我:“不准这么说自己,这一切是男人的事,与你无关。”我的泪水肆意地染湿了他的衣。沉默了好久,他轻轻吐出一句:“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兵临城下,夫差亲自带兵,我有一种很强烈的不安,他哪知勾践卧薪尝胆,励精图治,在这几年里,他与百姓同吃同住,已深得爱戴,可这些我怎么能够说得出口,不,也许他早知了,这次他是求死啊,面对他,我强忍汹涌的泪水:“我等你回来。”他深深地凝望着我,仿佛要把我印进骨髓:“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我拼命忍住那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我轻轻点了点头。 他出征了;他兵败了。 我仍痴痴地等着,等着有一天他再回到我身边。我天天对着镜子,画着精致的妆,却没有人欣赏。阅透了繁华,饮尽了沧桑,寂寞了深闺,望断了来路。人何处?柔肠一寸,徒留了愁恨千缕。轻薄了浓雾,驱散了重云,唱罢了情歌,燃尽了残香。情何在?梦遥千里,怠慢了深爱无数。 直到范蠡来了,那个温暖的男人,他对我说,要带我走,远离尘世,回到最初的地方,好好地生活。终于,我泪流满面,我答应了,因为那是夫差最后的愿望。 于是,我便随范蠡回到那美丽可爱的地方。泛舟湖上,如闲云野鹤般,悠闲自在。当夕阳西下,晚霞燃烧天际的时候,我总是静静地仰头看着那火红的太阳,直到它全部隐去,然后对着漫天星辰,泪流满面。 紫陌纤尘,芸芸众生,相遇了,是缘份;相知了,是幸福;相爱了,如何却变了无奈?曾经握着的手,终究要放开,如轻尘般扬起不留痕迹;曾经碰撞的心,终归要破碎,似烟火般飘扬无踪。情不留,爱不留,遗下的点点伤痕。 心乱了如麻,心事了难下。如果可以,让我站在奈何挢上,宁守候百年,只为圆今生的誓言;如果可以,让我化做千年的古树,巍巍屹立,只为与你再见一面;如果可以,给我一杯忘情水吧,让情深意重,都从记忆中褪色;如果可以,给我一碗孟婆汤吧,让前尘往事,在饮尽的刹那消逝无踪。 如果可以,可否让我再拥有你的爱,哪怕一分一秒,死亦无憾?就这么走吧,就这么去,别回头别回首,别看见眼眸里的别恨难穷。就这么走吧,就这么去,别回头别回首,别在意断肠人的柔肠寸断。该怀念的怀念,该放下的放下。 拥一把暗香盈袖,洒一把泪如雨下。山无棱,天地合,未敢与君绝,终于等到你不来了,我才离开。你给过的太多太好,我害怕以后再也得不到,或者让我们此生不会相见,或者让我们永远不要分开,你给我的,如何竟是一份我无法掌握的命运?除非,除非我們從來都未曾深愛過。 只是,人欲语,泪先流,凭栏遥寄,昔人已无音信;情未老,爱已荒,欲再追忆,徒留满腔心悸。 夫差,我听你的话,好好地活着。你呢,过的好吗。 耳边又响起那熟悉的歌谣: 锦瑟年华谁与度 莫问情归处 只影向斜阳 欲把风留驻 天涯芳草无归处 回首花无数 解语自销魂 弱袂迎春 尘缘不相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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