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问我以前吸不吸烟,我回答说:吸,而且吸的很厉害。问我后来咋戒的,我说我也不知道咋的,反正就是不抽了,其实在我的心里有那么一段记忆,让我至今回忆起来都充满了甜蜜:记得上中专时,我实施了这一辈子的第一次戒烟计划: 那时侯我在暗恋着一位姑娘,正象那时侯所有的年轻人一样,爱一个人很难齿口去向她表白一切。于是我就千方百计地先去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使劲的在校刊上发表自己的署名文章,从诗歌、散文到小说是应有尽有,耍尽了自己的文采,然后是按计划挤进学生会出人头地的显示自己的才华,看能否引起心仪的姑娘的注意。为这我耗掉了许多时间和精力,终于成为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兼校刊主编,于是乎校刊上常见我的大名,用现在的话就是开辟了专栏;学校的各项活动都能见到我那策划者和组织者的身影,但这一切好象对她没有起多大的作用,我暗恋的她照旧是我一般的同学,纵使我百般殷切,她见了我也没过多的亲昵,好长时间一直在重复那些明知故问的几句老话:“出去?”“提水?”“再见……”在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我痛苦地总结和盘点了我前一段时间的“工作”成绩,四个字:徒劳无功!。 寻找原因是一个倍受煎熬的过程,我渴望被爱情的藤蔓死死地缠绕。“我要具有独特的个性,与所有的人区分开来,产生一种吸引力,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让她魂不守舍,轻轻的向我走来……”“有过多少迷人的夜晚,美梦就这样伴我入眠。” 我蓄起了长发和胡须,穿起捆在腿上的西裤,套上能包住屁股的绿色的毛衣外套,脚蹬一双廉价的、脚底却能发光的旅游鞋,我开始大量涉读一些哲学、心理学、神学的书籍,尼采和弗洛伊德正真意义上和我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叔本华和卡耐基成了我思想流放的牧场,我发现“人生”“理想”“意识”“性”“方法论” “辨证法”等字眼逐步充斥进了我的语言,我还尝试着按照卢梭的<<忏悔录>>那样写一本自己的忏悔录,可20岁的人生的确没怎经历太多的苦难,只好辍笔作罢。一天清晨,我在洗漱时,我发现我的眼睛里也开始游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这种目光冷冷的,这也许就是现在说的酷吧,我的行为也开始不同寻常,渴望着天气不好,只要下雨或下雪天,我就格外的兴奋。整个秋日的雨季,我会当着那么多双眼睛,不打伞独自在雨中散步,好象雨在洗刷我什么;夕阳西下时,我会定时定点的出现在学校操场的看台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落日若有所思,低声吟着诗句……我开始在校刊上使用笔名,大量的笔名,那些笔名我现在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诸如“沸冰(沸腾的冰)”“昔愁(昔日的愁绪)”等等,这些看起来象现在网名的东西的确使我与他人分离了,我整日处在还没有正真经历恋爱,却已经失恋的状态。但我是很聪明的,我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我的言行要在她的视线中,终于有一天,我从她的朋友那得知了她对我的感受: “那人是不是有病了?”顿时我手脚冰凉,昏厥许久。 当时,在我们班的26名男生中,我常以吸烟的烟龄长自居,时常给自己冠以各种很神气的头衔,“烟圣”“烟神”之类的,同时许多好事的女生却叫我“烟筒”。我听见后满不在乎的说:“烟筒咋拉?马克思的《资本论》就是用烟卷熏出来的名著!”每次家里邮来钱,我先是买足饭菜票,再按每日的烟量买若干条香烟锁在皮箱里,然后点上一根烟,躺在床上一种踏实感油然而生,同宿舍的学友有好几次劝我把烟戒掉,我笑着说我是不会结束饭后赛神仙的生活的。可是,有一天我在别人和我自己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宣布“我要戒烟!”其原因只有她和我知道…… 一个周末的傍晚,我闲得无聊,就借找作业抄,去了她的宿舍,坐在床边打毛衣的她,看见敲门进屋的我,笑了一下说:“我们的诗人,是来找素材的?还是来体验生活来了?”我忙说:“都不是,我是来找作业的。”她说着起身放下手里的活,给我找她的作业,接过作业本我并没有马上离开,又问了许多问题;“怎么一个人呆着?其他人呢?”“也不出去看电影”等等,她似乎看出我没有走的意思就说“别站着了,坐下吧。”说着给我倒了杯水,这正合我意,于是我坐下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把自己从书本上看到的、道听途说的、过去编的,现编的笑话、趣事、名人轶事等各种品味的东西拿出来供她欣赏,以此讨好她,博得她的欢心,反正自己是认了,总之,只要她高兴,干什么我都愿意,我想我当时一定是直冒傻气。时间一长,说到兴头上的我这烟瘾上来了,于是我下意识地摸出了香烟点着抽了起来,她看见我摸出香烟先是皱了下眉头,说话间有意无意地打开了窗户,我急忙说:“你是不是对烟过敏?”“过敏到不至于,就是大小闻不惯烟味。”“那是你没经常闻,就象不经常坐车的人一样,一闻到汽油味就难受,多闻闻,时间长了,就习惯了。”我这是下了个套子等她钻呢,“我家没人吸烟,我也没地去习惯去,总不是自己抽吧?”我笑了一下说:“那大可不必,你找个抽烟的男朋友不就得了么,呵呵”“我才不找抽烟的人呢,抽烟有啥好的,劳民伤财不说,最主要的是我认为所有的烟民都是执迷不悟者!”此时我有点晕菜,不知道咋办才是好,唯一的举动就是悄悄地把烟掐了捏在手心里,这一切好象都尽在她的掌握中,她笑着递给我一点纸“表现不错,知错就改是个好同志,就是有点不卫生。”我羞红了脸…… 接下来我接受了一种考验:离开她的宿舍,去过过烟瘾,还是“守”在她的身旁,徜徉在甜蜜的爱恋中。看来我今天要和自己来一场“战斗”了,此时烟瘾已成为挡在我追求美好爱情征途上的敌人,它无情的组织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我战胜它的唯一办法是不停的说话、不停的喝水。我坚持着,我感觉我的额头有了细细的汗珠,我的心志已到了崩溃的边缘……突然,楼道里看门老太太的叫喊让我看到了曙光,“各屋的男生、外面的人都走了,还有5分钟锁门!”我起身告辞,她送我到楼门口,我们俩看见了满天的星辰…… 一夜我辗转难眠,早饭时我向全体室友庄严宣布:“我要戒烟!”于是,有关我的两条新闻开始在我们班发布:一,男生中传出:“烟筒”从即日起宣布戒烟,有发现其吸烟者,请举报男4号楼301室任何同学,可获菜票30元。二,女生中传出:昨日“烟筒”来107宿舍,与三姐过招,只抽半截“金驼”,但喝光姐妹们唯一留下用做洗脚的热水2瓶。 当天下午打饭时,我碰见她,她先是一怔,然后说“你真的要戒烟?”我冲她眨了眨眼笑着说:“我在给自己创造竞争的条件。”她一楞神,脸一下子红了,抱着翻盆跑掉,看着她拐过楼角,我高兴的大声说:今天吃小灶---辣子炒鸡。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戒烟生活。 在我的意识里戒烟的痛苦应该是可以扛过去的,可是我从来没有体味过的一种烦躁如枷锁一般捆在了我的身上,我坐立不安。那几个曾甘为败将的室友,此时面目是那样的幸灾乐祸和狰狞,平时自私的有烟从来是自己抽的人,竟然“大方”起来,当着我面给众人发烟,更可气的是平时不怎么吸烟的“老狗”竟然也点上了一支,还装出一副有滋有味的样子,我在承受来自生理和精神上的折磨! “你真的戒烟?”啊!这是期许,这是鼓励,这是伟大的爱情力量,让烟瘾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一会儿把自己比作是一只同烟瘾做斗争的---海燕,我要勇敢的迎着风雨象利箭一样穿透那被烟瘾笼罩着的乌云;一会儿我看见烟头就恨不得要去捡起来,可是我没有,那样我将失去爱情、失去甜蜜……我恍惚地经历着、承受着一切,我感觉我一天天变得伟大,自己有了第一次追求幸福的努力,痛并快乐着。 三天后我的嘴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溃疡,长满了水疱,发展也很迅速:饭也不能吃了。只好用吸管吸食奶粉、稀饭之类的流食“维持生命”,打针吃药不见好转,我知道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嘴还没好又来了咳嗽,咳起来排山倒海般,几次上课搅得老师无法正常授课,只好停下来让我回宿舍休息,每到这时我都充满留恋地、心里别样的在全班同学的目光护送下望着她“饮恨”离去,我要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一种我渴望得到的东西。我一个人在宿舍里想着她、盼着她、等着她的到来,可是整整三个日日夜夜的期盼,她没有“如约”而至,我感觉自己的病越来越重,甚至怀疑自己得了不治之症,而她就是唯一解除病痛的灵丹妙药。我看着房门,等待着敲门声,有气无力的睡去…… 等待没有结果,我失意地爬起床强忍着去上课,她的座位空着,她怎么没来上课?问她同屋的室友,才知她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躺在床上起不来。我的心一阵疼痛袭过:傻瓜,一对同病相怜的人。中午吃完饭,我急匆匆跑去看她,她的帘子拉着,一位女室友冲着帘子说:“老三。烟筒看你来了。”帘子拉开了,她披头散发地躺着,脸色苍白,看见我想要起身但有气无力,我忙说:“躺着别动,咋整的成这了?”“没事,你病好了没?”我说:“不碍事,吃了没?”“不想吃……”,我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计划忙说:“你歇着,我走了”,说完,我站起转身就走,她们宿舍里的人有点傻眼。此时外面正下着大雪,我跑回宿舍拿了饭盒,从皮箱里拿了条新的毛巾冲出校门到离学校有三站路之遥的“稻香春饭馆”,我同老板说了老半天好话,她才答应为我做一碗家常的荷包蛋,按照我的要求放了点葱花和香油,装在饭盒里盖好盖,再用毛巾包好,然后我拉开滑雪衫的拉链揣在了怀里,转身向学校狂奔,说来奇怪我也是病了好几天的人,好象有什么促使我有了使不完的力量,远处邻校的广播传来一阵歌声:“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亮你我,真情像梅花开遍冷冷冰雪不能淹没,就在最冷枝头绽放看见春天走向你我……,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此情(此情)长留(长留)心间。” 我箭步如飞…… 一进校门被她们宿舍的老大挡住去路,“烟筒,你去哪了?你走了,我们老三就哭了”“哭了”我有点紧张,“你还不去看看?”“行行行,现在就去”说着我就进了楼门,急匆匆的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她靠在床头抹眼泪,旁边围着几个小姐妹,看见我进来,她把头扭向了墙角,众姐妹一看着情形闪到一边,我走到她床边的桌子前,拉开滑雪衫拉链,从怀里掏出饭盒,解开毛巾,边打开饭盒盖边说:“来吃点东西吧,生病也不能不吃东西吧?”顷刻间屋子里开始弥漫香气,小姐妹瞪着眼望着她,我笑了下说:“香着呢,跟家里一样,饭馆里的师傅是按照我的要求做的,以前在家,我有病了,我妈就给我做这样的病号饭,尝尝,不好吃,不吃还不行?”说到这我突然想咳嗽,我憋着不咳,我越是憋着不咳,它越是来的猛,最后实在是憋的难受,我终于咳了出来,这一通剧烈的咳嗽拘得我是有点喘不上气来,小姐妹给我捶背的捶背,拿纸的拿纸、倒水的倒水,一阵忙活,突然她转过身来大喊一声:“烟筒”然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我被吓懵了,也停止了咳嗽,我静静的、傻傻的看着她,小姐妹们拉开屋门,一个个轻轻的离开。 屋子只剩下我俩,渐渐的她的哭声没了,我似乎听到了窗外雪花的声音,转过身来看见她已端起饭盒,低着头,汤勺里舀满了一勺的汤…… “烟筒。” “哎。” “你不用戒烟了。” “为啥?” “我想我……,已经习惯了……” “我不想吸了……” 时间象飞的一样,一晃到今天为止,已经整整20个年头,我们的身边有了一个长得非常象她的女儿,已经没有人叫我“烟筒”。 “老公,吃饭。” “爸,吃饭。” 我停止键盘上的敲击,最后打上去的字是: 二00七年一月二十二日结婚纪念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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