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带着漂浮的尘埃冷酷而傲慢的招摇过世,并在角落里恶毒的留下细碎的灰尘,让人觉得日子过的不那么清爽。我这样想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嫌疑,象我这样一个生活在优越的条件下的孩子有什么不知足的,是不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有点恬不知耻。父母在这个小城中小有名气,家庭和睦,关爱有余,吃穿用度是小康水平,我也不含糊,成绩优秀,学习努力,团结守纪,性格开朗,有远大的志向,不能忍受平庸,篮球打的好,还小有点领导的能力,在同学中有些威信,又颇得老师的喜欢,挺全面发展的,心理健康,茁壮的成长在新时代中。也挺给老爸老妈长脸,许多人羡慕他们养一优秀的儿子,省去他们许多的麻烦。同学们羡慕中夹杂着嫉妒的目光让我很受用。
我没有烦恼的理由,但真真切切的烦恼着,是不是有点矫情,有点烧包,我常常这样自己与自己对话,父母虽然忙陪我的时间少,他们对我要求不苛刻,我又有很多朋友,我要说孤独,我可就欠扁了。可是我无端的烦躁,空穴来风,象一条湍急的河流,不知道源头,也看不到流向,执着的日夜流淌,莫名的恐惧笼罩着我,就象小时候独自一人在家,呆在那里惊恐的看着周围,好象到处都藏着坏人,可是跑过去看又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怎么办,好象被人丢在大海独自漂浮着,一不留神把自己给弄丢了。任凭着这种恐惧肆意的折磨我,我很无奈,好象什么都想,又好象什么都没想。我又的很恶心的装出很阳光很灿烂样子。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就象我永恒的烦恼。
我试图想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和我一样,又不能问。好象事情出现了转机,我能读懂别人的心理了,这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那是个灰暗的下午,有一个捐资助学的活动,我们在班里看实况录象,好象捐助者很有些来头,市里的领导都来了,弄的挺隆重的,我们班的吴波是被捐助的对象,她可是我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我们没有太多的交往,不是圈里人。但不烦感,只是有些距离。捐助者是一个本地的企业家,被称为周懂,再看他的尊容,秃头,矮个,肥胖,土色西装,整个一从泥土中滚过的一皮球,差点没让我们恶心死,“救命啊 ”教室里随着周懂的出现发出了夸张的尖叫声,我们的校长和老师很滑稽的陪着笑脸,五个被捐助者,一人手中很神圣的捧着一大大的红牌子,上面很显摆的也很讽刺地写着一百五十元人民币,班里的同学笑的就差满地找牙了。“真他们的会算计,当谁傻子,这可比广告省钱多了,还闹个慈善的名声。”班级里出现了叫骂声。市领导,校领导,班主任逐一讲话,慷慨陈词,口才都不错,十足的买弄。最叫绝的一幕出现了,吴波代表学生讲话,班级静下来了,她人很随和,没什么脾气,人缘很好。长的不漂亮但很有韵味,骨子里透出一种文静和雅致,象一沟新月挂在微明的天边,现在文静型的女孩快灭绝了,也有装文静的,让人一眼就看破了。我听出来声音中有哭腔,讲完随即瘦削的肩膀开始颤动,那位周懂腆着个大肚子竟然伸出短粗的手拍拍吴波的脸,安慰她,一副救苦救难的慈悲相,看那架势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我敢确定吴波绝不是感动哭的,是难过,正在承受嗟来食的屈辱。但她法拒绝,因为贫穷,因为无助,因为要顾及老师的面子,否则就会背上辜负老师一片好意不知好歹的罪名。我希望快点结束,时间的长度远远超过了那一百五十元,我觉的又小虫子在全身爬动。“至于吗,哭那样,出贱。”马强的声音在嘈杂的班级,没谁理会,大家几乎当搞笑小品看了,我心里腾窜上一股火,这家伙学习上是挺较劲,但他却怎么都赢不了吴波,一次以两分之多排在我前面,脸上的每个细胞都显示那种得意,嘴角的一疙瘩都红透了,一高兴就那疙瘩就红,背叛他泄露了真实心理,却偏偏摆出一个偶然得之不算什么的假家惺惺的臭脸孔,以示他的谦虚,平时下课满地贼溜溜地转,一阴谋家,一小人。看看谁有什么题,而他的从来不露,有也是没有,会也说不会。此时我刚要给他两句,一个声音就响起来了,“你会不会说人话。”不用看能喊出这嗓子的只有肖山,我和他是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他是学校中典型的出了名的差生,上课就睡觉,被誉为“教主” ,下课就精神,打架能玩命,几次被处分,在校园内挺有号召力。他话到人到,一撇子扇过去,他看是肖山没感出声,我差点给肖山叫好。班主任正好进来,厉声把肖山哄了出去。一会,吴波进来了,她洗了脸。看来老师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看来那通无比正确又无比没用的说教免不了了,仿佛他的每一句话都能从歧途中把我们挽救出来,极为用力,恨不得要把那些至理名言嵌在我们的脑子里,他要不教化我们,我们的一生都有可能毁掉的。不幸的是他遇到了冥顽不化而麻木不仁的孩子,楞是油盐不尽。下面又写作业的,有看课外书的 ,男生看玄幻,女生看言情的,都成风了。很静导致了他的误会,以为我们都在听他的说教,嘴角渗出了白沫,有颗牙是坏掉了,黄中透黑,苍白的红唇,变换着各种形状,一开一合,还有那可倒霉的牙,一隐一现。吴波低垂着眼帘我看不出什么表情。窗外一只黑色的麻雀飞过灰白的天空,象黑色的花朵在诡异的绽放。谁那么卑鄙无耻编出小麻雀不筑巢被冻死的故事吓唬小孩子,有谁看见冻死的麻雀,小生灵足踏冰雪,藐视严冬,从容快乐自由的生活着,拒绝笼子,拒绝施舍。活的尊贵,活得自在。一只小老鼠窜进脑海,如果把老鼠当宠物,世界会颠覆成啥样,除非老鼠灭绝到稀有的程度吧。如果老虎有老鼠那样的繁殖能力,又不娇气的话。那祸害就大了,灭起来可比灭鼠困难的多。这么看来人类还算走运。蚂蚁的活法我觉得最科学。几乎不占空间,对人即没害也没利,不招人烦也不招人爱。同在蓝天下却不在视野之内,日子过的应该是挺素净的。我的思绪成了野马我驾御不了了。有失控了。哪个廉价的破表极其庄重极其沉重的又极其仔细,极其一丝不苟的麻木的缓慢的不怀好意移动着,仿佛每走一下都能在空气中留下划痕,老师的嗓音有些沙哑,象一条粗砺的麻绳磨着我们的肌肤,我感觉正向外渗血,并凝成颗颗血珠,点点滴落。
我和我的平行线也有了交集,这使我很意外。语文课。老师提问谁知道海子“孩子”教室里发出了天真而淫邪的声音。“就两个同学知道”我和吴波还有肖山举手,但老师的目光一般照不到他那里,“是三个,还有肖山 ”吴波的声音,还是那么波澜不经但坚定无畏声不大。我的心有什么给堵满了,我要炸开,可是探手去想掏时发现里边什么都没有。我预感有什么要在我们三个人之间发生,一切故事多的时候是在无声和无形中发生的。肖山居然做了三分钟的回答,“我要做远方忠诚的儿子,物质的短暂的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的不和烈士和小丑 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朗读结束时他说“他是尊贵的王,现在的土地不会长出海子了,太闹腾了。”这是我听到的我的同学中最有哲理最深刻的话,没想到竟是肖山说出来的,我们三个心里此时一定都在感受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芳香。海子拉近我们 又支离着我们。我门的老师笑着说“行了,你要是不闹,就消停了,起码你班消停” “对,真对”肖山笑了 ,笑的肆意,嚣张,桀骜。我觉的他是把那个字摔出来的,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处在战备的状态绷的紧紧的,棱角绷出锋利的线,象刀刃,我看到了一缕寒光,我仿佛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我感到有什么在倒塌,吴波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老师,我感到那里正波涛汹涌,巨浪滔天,不经意间我被卷进了波涛里。我透过玻璃窗,还有上面厚重的灰尘,和夕阳有了瞬间的对视,灼伤的痛在心理一寸一寸地蔓延着,提问吴波时她说忘了,记不清了。依然波澜不经。“我活在这珍贵的人间,泥土高溅,扑打面颊,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人类和植物一样幸福,爱情和雨水一样幸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背这首诗。我依然在夜晚读着海子,看星斗。感觉匆忙的日子把灰尘抖落在我的肩。
吴波走了,她把班费清单给我时,我们都不知道,随后她好象想起来什么似的写了一张条递给我,她笑着看着我,仿佛在那瞬间春暖花开了,我看了一眼条的内容,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我想到了天边微明的空中一弯新月。我也感觉到在教室的后面有一道箭一样的光直射过来,目光凛冽而又凄冷绝望。
吴波就这样悄悄的走离了我们的生活,没有道别,离去的原因和去向没人知道,大家依旧看似很忙。我依然光鲜春风得意,也依然暗自烦躁。她象一颗流星划过我们的星空,然后消失,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美丽的璀璨的弧线,定格成永恒的记忆。装饰着我贫血的青春。我做过无数次的猜测,总认为和那次该死的捐助有关。也假设了无数种我们邂逅在未来的岁月中的情景。我的思绪同样经常游离于我的现实之外。就走进这个回忆中。
球场上,我叫住了山,我把那条给他了,他很漂亮的投了一个三分球,这时铃响 了,“快回去吧,我这节不上了,老师和我都互相看不见,他争睁只眼闭只眼,别跟我比,那就完了。”我听出了绝望。我把山一个人留在那里了。我回到教室。
那条的内容是一百五六留下做班费,不要说出去。
好象什么都没发生,好象有一条淡淡的痕,轻轻划过,
我和有灰的日子同行,还有海子,还有那新月。还有烦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