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小孩儿是块活宝，七八十岁的人了老是喜欢逗热闹。我们叫他林老小孩。林老小孩极重感情，觉得一辈子稀里糊涂的像张草纸，什么值得嚼味的也没有，只有自己的金婚有点名经儿。林老小孩在楼下开了个很不错的商店，经常是一边卖东西一边侃：“咱这是金婚，固若金汤，固若金汤。”激动的时候，林老小孩不失时机地腾出一只手来，朝胸脯上一拍，拍得“咚咚”直响。

　　有人说林老小孩这话尚早。林老小孩听了甚是不屑。

　　其实，人们也都知道，林老小孩的婚姻绝对是金婚。林老小孩的老婆在林老小孩年轻的时候就瘫了。起初，林老小孩的老婆要他趁年轻再找个。林老小孩拿刀横在脖子上，说再逼我就自杀，说着，真的割进肉皮，淌了满脖子的血。林老小孩为了不抛弃病瘫的老婆，宁肯无儿无女。人们问林老小孩苦不苦。林老小孩说，起初是病，后来是日子，不苦不苦。林老小孩说的时候很喜相。

　　半年前，有一阵儿林老小孩突然不见了。大院里缺了这块活宝，一下子少了不少热闹，人们就受不了了。林老小孩是不是病了？人们直猜测，都纳闷儿。

　　一天傍晚，我从林老小孩的楼下经过，一抬眼儿看见一个人驴子一样蹶蹶的进楼了。“林老小孩儿。”我叫了一声撵上去，没等他关门，硬挤了进去。

　　“你上哪去了？”我喘着粗气问。

　　“他娘的，熊我钱！”林老小孩儿气呼呼的骂。

　　“你怎么了？”我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也会发火呢。

　　“他娘的，熊我钱！”林老小孩脖子上的筋鼓得老高。

　　林老小孩说前几天收店的时候，有个涂脂抹粉的小妇女来买东西。林老小孩没等理会，那小妇女什么时候已经把衣裳解了，张着胳膊就往林老小孩身上贴。林老小孩四处直躲，最后闭着眼帅着胳膊直抡，也不知什么时候打跑了。林老小孩喷着唾沫星子，气得嘴巴子一歪一歪的，然后抬起手狠狠地拍胸脯子，“我这是金婚。他娘的，娘的。”

　　我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你怎么真像个孩子，这点事何止于把你气成这样？你的金婚固若金汤，在我们大院甚至方圆百里都无人不晓，谁会相信那小妇女？再说你都老成这样子，是只老虎老到这样也不行了。咱光明正大，身正不怕影斜，不怕。

　　事后，有人戏谑林老小孩说：“男人脱衣裳丑死了，女人脱衣裳都爱看。谁看见脱光衣服的小妇女能不动心思？”有人吓唬林老小孩说：“说不准还能给你养个小老生儿呢。”

　　戏言而已

　　“咱这是金婚，固若金汤，固若金汤。”林老小孩依然不失时机弟腾出一只手来，朝胸脯上拍。这在我们那带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了一道地地道道道的风景。

　　谁料，前不久，林老小孩又出事了。那天，几个老头儿在林老小孩儿店门口正听林老小孩的“固若金汤”。突然传出“呜呜”的哭声，一个小妇女扬着手，腆着大肚子，一摆一摆的过来了。林老小孩老远看见后，脸如锡纸，他“嗖”地站起来，直往一个老头身后躲，用手指着说：“就这个小妇女。”小妇女过来后使劲搂林老小孩的脖子：“你不能不管我啊，你可不能不管我啊，妈啊妈啊――”林老小孩像见了火，手直推拍。小妇女靠不上身，就一腚坐到地上，把头发扯成一团，咬着牙根，用涂红了削尖了的长手指指着林老小孩骂：“你这个老流氓，你做了好事，不负责任了，叔伯大爷你们可要替我作主啊，俺一个大闺女以后可怎么办啊，妈啊妈啊――”老头们把林老小孩围在中央。“你快说啊，你快说啊。”他们一齐问。“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我是金婚，固若金汤，固若金汤。”可人们谁相信呢？林老小孩气得瞪大眼睛直朝老头们发狠。他嘴唇哆嗦，牙咬得咯嘣咯嘣地响，突然，林老小孩梗直了头，闭着眼，“哇――”地喷出一口血来；血喷出去，砸得地“叭叭”直响，随之昏倒过去。几个老头儿一看，竟是几粒残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