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的年代,百姓流离失所,许多流民汇集在这片无人管的山谷之中,干起了强盗的勾当。
他们有个队长,名叫马晨,体格魁梧,孔武有力。和这里的很多人一样,原来是个挺厚道的农民,只因生活艰难,才走上了这条邪路。
这群家伙不停的四处烧杀抢掠着,以剥取他人生存的权利来获取自己的生存。天长日久,刚开始那还残留在心里的一点点良知已经彻底的散失了。现在,他们甚至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人和动物一样,要活着就必须互相残杀。
这能怪他们吗?在残酷的社会中,人们总是容易产生错误思想,并坚定地视其为真理。是的,这也许不能怪他们,但不管如何,他们已经成为妖魔鬼怪这一事实是不可否认的了。
或许,马晨还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完全丧失理性。他很少杀人,虽然他并不阻止别人这么做。有一次,他还趁别人不注意放走了一个被当作战利品的女人。
这一天,村子里又骚动了起来,有人飞奔来向马晨报告,说山谷外有一队马队经过。
土匪已自发的组织起来了,个个磨拳擦掌,兴奋非常,只等着马晨的出发令。
马晨拿着枪缓缓的走了出来,对着众人挥了挥手。土匪们立即如潮水般向谷外涌去。
马队是由十几个青年组成的,此时正缓缓向北而去。土匪们追了上去,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青年们莫名其妙,纷纷质问他们想干什么。
土匪们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这些无辜的孩子们杀去。好一阵腥风血雨,且让我们暂遮上一道维幔,别让这些惨不忍睹的画面令我们寝安。
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时,马晨出现了,“住手。”他大声吼道,“你们也太过份了吧。”
“怎么了,队长?你动了仁慈之心了吗?”有人叫道,“难道你不知道在这世上动仁慈之心无法生存吗?”
“对,这就是个人吃人的社会,只有心狠手辣才能长久的活下去。今天我们不杀他,以后他就会杀我们。”
众土匪吵吵嚷嚷的。
马晨沉默了,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他,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法律,是真理。
“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青年这时怒骂了起来,“国难当头,你们不思救国,反而干起了残杀同胞的勾当,简直猪狗不如。”
“呦,你还敢骂人?”有人举起了刀,“那就到阴间去骂吧。”
“住手,给我住手。”马晨再次吼道。
土匪们诧异的看着他,“队长,你真想放了他?”语气中透露出丝丝怒气。
“不,”马晨道,“我只是想问他一些事。”
“问什么?”
“我没必要向你们汇报吧?别忘了,我可是你们的队长,难道连这么一点权力都没有吗?”
匪群安静了下来,马晨的话起作用了。青年被带进了谷内。
“你们都散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马晨驱赶着围在他屋外的人群。
“我们要分战利品。”众人叫道。
“明天再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命令。”马晨高声吼道。
大家悻悻的散去了。
马晨回到屋里,盯着坐在椅上的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没吭声。
“我在问你了。”马晨提高音量。
“我凭什么回答你?”青年冷冷的道,“你这个土匪头子。”
马晨愣了愣,随及也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就凭我可以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青年怒道,“你能把我的同志了救活吗?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们,倒底为什么?”
“你以为我们想这么做吗?”马晨忽的站了起来,“是这个世界逼我们这么做的,要活下去,就必须斗争。”
“闭嘴!”青年也站了起来,“别污了”斗争“这个高尚的词汇。你们这叫斗争吗?你们这叫残暴、无耻、卑鄙,你们根本不能算人……”
马晨没有吱声,只是默默的听着。
“你知道你们刚才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青年的声音有点哽咽了,“他们都是立志去前线抗日救国的人呀!”
“啊!”马晨一声低低的惊呼。
“可真想不到,”青年继续说着,“他们没能光荣的牺牲在战场上,倒死在了你们这群土匪的手里。是你们,是你们让他们的死变得毫无意义了,你们这群浑蛋。”
马晨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你们都说是社会逼得你们这样的,这是理由吗?这只是你们找的一个荒唐的借口。”
“不,这是真的。”马晨嚷了起来,情绪很是激动。
“胡说八道。”青年斥道,“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如果人有了病,就应该去医治。可你们了?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你们在趁火打劫,使这个本来就已经乱七八糟的国家变得更加残败不堪。别人都在努力的救国,你们却屠杀这些英雄的妻子儿女。你们……你们是我们中国人的耻辱,也是全人类的耻辱。”青年的声音愈来愈高昂,“你们正在走向毁灭,人民会把你们消灭的,把你们连同这肮脏的社会一起消灭。”
“小声点,孩子。”马晨赶忙上前捂住了青年的嘴,“外面都是些没有人性的家伙,不能让他们听见。”
青年冷静了下来。
马晨松开了手,“我会放你走的,一定会的。等到了晚上,我就带你出去,让你去到那个光荣的战场,去完成你神圣的使命。”
青年疑惑的看着他。
“孩子,你的话让我无地自容,真的。我现在恨不得……”马晨双手捂着脸,再也说不下去了。
夜晚,马晨悄悄的带着青年来到了谷外。
“快走吧,孩子,快走。”
“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战场。”青年的眼睛闪着希望的光。
“不,我得留下来。”马晨坚决的说,“我要想办法阻止他们继续作恶。”
青年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转身上马飞奔而去。
马晨回到屋里,久久不能入睡,他思考了很多很多……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他的思绪,五六个土匪已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们给你带来了礼物。”土匪李从扔过来一个布袋。
马晨疑虑的盯着他们,“这是什么?”
“人头。”李从狞笑着说,“你放走的那位小伙子的人头。”
窗外洒进一片月光,马晨认出了这颗人头,正是那位青年。他不禁一阵颤抖,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了?”马晨淡淡的说。
“因为我们要保护自己。”李从的口气很凶狠,“你不觉得你已不配当队长了吗?”
“好吧,我承认,我做错了。”马晨显得很平静,“为了弥补过失,我决定:现在就把这个月来你们搞到的东西统统分掉,并且把队长位置让出来。”
“你说真的?”李从大喜。
“是的,快去叫其他人都到这里来。谁来晚了,就没份了。”
几个土匪欢声呼叫,赶忙跑去找他们的伙伴了。
这时,马晨才闩上了门栓,他一头扑在青年的头颅旁边,吻了它一百次,象个小孩似的抽泣起来。
“孩子,是我害了你,”他痛苦的说,“我不该让你单独离开的。”对着这个青年的头,他痛哭得象是父亲似的。“亲爱的孩子,你放心,你和你同伴的死不会没有意义的,你们唤醒了一个人的良知,他准备做一事情。”
他站了起一为,双眼冒火,挥着可怕的拳头,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哑的喊叫:“报仇!”
半个多小时后,土匪们都已聚集在马晨的房子前面。他们一共大约一百来个,都是面目狰狞的汉子。
马晨把青年的头颅蒙上一层布,摆到了桌上,然后打开门。房子很大,足够他们一起站进来。
李从最后一个进了屋子。得意洋洋的,似乎料定不一会他就是队长了。
“把门锁上,”马晨说,“不要让你们的家眷来打扰我们。”他叫他们站成几排,朝大家挨个儿看了一遍。
“都来了?”最后他问道。
“一个都不少。”
“你们都觉得自己有资格得到这些战利品?”
“我们都应该得。”
“为什么?是因为你都参加了抢劫,都杀过人吗?”
“是的,我们都干过,而且非常卖力。”
“可不能撒谎啊。瞧,你们的妻了站在窗外听着了。”
“我们说得是实话。”
“很好。”马晨点了几下头,走进里屋搬出了一个半米多高的木桶。
“这里面能装些什么了?金沙吗?……”人群中叽叽喳喳。
沉默了片刻,马晨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宽阔的胸脯在痉挛地起伏着。“你们祈祷了吗?”他换了个口气问。
“没有,队长。我们干吗要祈祷呢?”李从说。
“都跪下祈祷吧,希望你们下辈子不要变猪变狗。”马晨说着,猛得掀掉了木桶的盖子,众人看清楚了,那是一桶炸药。
“你疯了吗,队长?你要干吗?”
“我要为国家清除一批残酷的杀人犯和土匪。可耻的东西,无论你们在哪出现,都会给我们的国家带来耻辱。勇敢的人们都在战场上打仗,而你们却攻打睡着人的房子,抢劫、杀戳无助和无辜的人。跪下为你们那肮脏的灵魂忏悔吧,死神已经到来了,他要把你们从人民的记忆中抹去!”
后面这几句话是用可怕的口气说出来的。马晨已不再是以前那样似一尊漠然无动于衷的雕像,而象一个狂怒的恶魔,他的每一呼吸都是毁灭。
土匪们惊呆了。这时,站在外面的妇女都嚎叫着从岩石上冲了下来。
马晨从胸口抽出一只手抢,指向了火药桶。
大家发出一阵可怕的呼号,向他扑了上去。一时间,只听得绝望的尖呼狂叫,接着,一道闪光起处,在一片尘烟中,火焰腾空而起,发出了一阵震颤岩壁的可怕的爆炸,惊起了森林里的野兽,把石头,房梁和几百只断肢残腿一直甩到山谷里,落到了惊恐的居民们的屋顶上。
烟雾消失了,马晨的房子留下了一片废墟。
太阳升起来了,笑盈盈地望着落满秋叶的大地。可是,春天时聚集在这儿的人到哪儿去了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