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在左，朋友在右，我向前。
　　一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件衣服，在空中飘浮着，缓缓地向一个未知的深处落下，周围是虚空的世界，声息全无，陷入一种混沌的焦灼状态。意识在渐行渐远，不能出声，也无法动转，连一只小指也无从抬起。想大喊大叫，多想拔腿狂奔，甚至想伸出手去，撕碎这无边的黑暗。
　　
　　然而我什么都不能做，就像我的灵魂站在躯体的上空，拼命地想调动哪怕一根僵死的神经，所有的努力都失败后，我觉得我死了。
　　
　　“小妖醒醒，小妖醒醒，你怎么了？”
　　
　　突然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猪头的声音似从天外传来，遥远而空洞，愣怔了好久，才明白，原来是一场梦，不过那梦境就和死了一样，灵魂真的可以出壳的。
　　
　　猪头的声音慌慌的，眼中布满惊悸，他是被我吓到了。
　　
　　“没什么，只是个噩梦而已。”
　　
　　让猪头去拿了毛巾，擦去一脸汗水，靠在床头，点根烟平静了一下，然后哑着嗓子问：
　　
　　“什么时候了？”
　　
　　“三点半。”
　　
　　“你回去吧，今天真的不早了。”
　　
　　猪头偎上来，想是来点温存吧，只是那两只乳在噩梦过后也是汗津的，凉膩腻，猪头很温柔地拍着我的背。
　　
　　猪头的手肥而肉厚，抚过肌肤很是舒服，我总是喜欢惬意地钻到他怀里，猫一样拱着，任由他的手在每寸肌肤上游走，就像浸在水里，而水波一漾一漾地流过，心中便会溢满暧昧的情愫。
　　
　　而今天我觉得有些僵直，肌肤莫名地刮过一层颤栗。
　　
　　猪头感到了我的冷漠，站起来默默穿着衣服。
　　
　　眯着眼，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他真的很普通，说不上英俊，更谈不上漂亮，细看之下还有点老相，不过是三十几岁的人，就有些发稀凸肚，所以叫他猪头也就理所当然了。
　　
　　看见我在盯着他，这家伙，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扯淡，多少岁了还能整年少人的羞涩，当初是不是就看上了他的这点憨态呢，没有理由看上他。
　　
　　现在想来，除了寂寞，应该还有点别的什么吧。
　　
　　那离去的背影被一道道门隔住了，空气中虽然还摇荡着他的声音，还充斥着他的体味，而忽然间他就离我那么远，觉得他好陌生，就像路人甲乙，我不是他的什么人，他也不是我生命里的，这种感觉如一阵恐慌逼得我窒息。
　　
　　然而我又能做什么呢，这样的夜里，从心里往外透着一丝丝悲凉，那些黑暗角落里的寂寞这时候分外强烈，尖锐地刺入心中最柔软的部位，分明感到那些痛，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心中百转千迴之后，终于泪眼模糊。
　　
　　二
　　许多年前，我从那所有名的学府毕业后，没有回老家的城市，而是为了伟大的爱情留在了这个城市里，那个他高大英俊，叫林白，除了会写十四行诗，还弹一手行云流水的吉它。
　　
　　他最常说的就是，我是学美术的，他是学语言文学的，这叫文学和艺术的结合，我们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时我们已经工作快两年了，小有积蓄，就在我准备着做那个幸福的新娘之际，他却以电光石火的速度狂奔到某高官家里乘龙去了。那个金枝是他在某次外出采访时搭上的，当时他是报社记者，我在中学教孩子们图画。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一样，既沮丧无奈，又叫天不应，整个爱情故事回放起来，结局更像一个阴谋。
　　
　　我用各种方法折磨自己，让肌体的疼痛淹没心的疼痛，想不出什么方法能止痛的时候，就想了脱生死。于是辞去了工作，疯狂地满世界游走，随时准备撒手西归。
　　
　　好久以后，我也没死，而且也没疯，发现原来日子还得过下去。就在家做起了自由职业者，给些杂志画插图，或广告公司的策划，小康不曾，温饱总算有着落了。
　　
　　原以为日子久了真的一切都可以淡，却想不到，那些淡去的支离破碎的过往仍然在某些脆弱的时候突兀如利刃，锥心刺骨的疼痛再一次搅扰此刻的平静。
　　
　　自觉落拓不堪，而书巧每次见到我，总是说，小薇还这么年轻哟，哪像我都成了黄脸婆了。
　　
　　说这话的时候，书巧穿着松松的T恤，不修边幅，怀里抱着她的宝贝儿子，儿子拱在怀里，似随时钻进去吃奶一样。而书巧的脸上是难以抑制的幸福，是那种居家的自豪和满足，像是专门针对我这种独身的女人而放射出的万丈光芒，就像七月原野上怒放的玫瑰，芬芳的不光是日子，连季节也是陶醉的。
　　
　　实际上我以前是恨书巧的，当时在学校里我们是形影不离的死党，因此跟着她才认识了和她是同乡的林白，最后稀里糊涂地跟了那家伙跑来，最后竟被抛弃。
　　
　　细想起来，没准儿是她有意撮合的，虽然后来她多次向我表白，并不知道那人是个那种东西，但我心里还是存了芥蒂。所以，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见她并不多，一直到她嫁了那个叫朱大力的男人，也因为年深月久抚平了那伤吧，才往来多了一些。
　　
　　只是见了面共同的话题除了那些回忆的部分，新内容乏善可陈，书巧总是扬着满脸的幸福张口闭口大谈老公孩子，毫不隐晦地说孩子他爸，我们家那口子。我总觉得这些称呼土的掉碴，让书巧以后别这么叫，就叫朱大力，像叫一个初中同学那样随意。
　　
　　书巧说，我们天生就俗，哪像你这么高雅。
　　
　　我哪里高雅呢，我的骨子里宁愿自己庸俗和粗暴，任意地用土得掉碴的称呼哟喝一个什么人。说白了，听别人叫着别拗，也许是自己的嫉妒吧。
　　
　　三
　　我想我的名字起的不好，杜雨薇，雨中蔷薇，听着蛮诗意的，实际上拖泥带水的一定免不了狼狈的难堪，所以一开始猪头叫我雨薇的时候便抵死反对，后来他说，那叫你什么好呢，总觉得你跟妖精似的迷得人神魂颠倒，要不叫你小妖吧。
　　
　　不管叫什么吧，哪怕你叫我小鬼呢。
　　
　　只是他说我迷惑人的时候，想起曾经那个叫林白的人，为什么没有迷惑住他，或许人家是神仙，终有抵御妖精的法宝，而某金枝不知道是否也会迷惑人，人家的老子却才是大法宝呢，这样想想也心甘了。
　　
　　猪头不来的夜里，我会在网上胡逛，和那些男男女女的网友打情骂俏，和他们闲聊的时候，总是把自己说的很另类，好像有一大把男人一样，比如夜晚打扮得妖妖娆娆的去泡各种吧，喝那种蓝山咖啡，勾引形形色色的男人。或者说自己的男朋友是个艺术家，留着长发高贵而优雅。
　　
　　实际的情形当然不是这么回事，只不过是自己的意淫吧。我夜晚很少出门，方向感不好，出门就迷路，至今也没进过任何一家叫酒吧的地方，也不知道蓝山咖啡是何味道。
　　
　　有个男人是真的，是因为他想寻求刺激的时候，我刚好被肉欲折磨着，所以一拍即合，各取所需。虽然他每次心满意足之后总不忘表白，小妖，我会娶你的，可我从没当真，那只是男人喜欢开的空头支票，首先，我不爱他，其次，他是别人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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