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注定是两条纠缠不清的线,谁也逃不出谁的掌心。你说这是宿命,我不信。可是生命的纹路,在不经意间就打上了一个死结。 ——题记
A.七七 我叫七七,林七七。母亲说我的生日是七月七日,所以给了我这样一个名字。可是我已经快忘了母亲的样子了。我也快忘了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 三岁那年,父母离异,把我一个人抛给了外婆。 外婆是我在世上唯一可相信的人。我喜欢外婆反复在我耳边哼唱的那首童谣。我喜欢看那部《摇啊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是因为它让我感到亲切的名字。 母亲会在某个时候突然回来,给我带一大堆礼物。那些礼物我从来没打开过。我只是望着她的眼,对她说,黎,我恨你,还有那个男人。我叫她黎。 黎怔怔地看着我,然后冷冷地说,我真不该让你来到这个世上,就算是我欠你的,你给我好好活下去。 然后她离开。在某个时候突然离开。 我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孩子,从幼儿园开始,我就觉得那些和我同龄的孩子是那么的陌生。我总是逃离他们,躲到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孤独的感觉。 我的床头上放着一把笛子,斑驳的黄色。这是外婆在我七岁生日买给我的。外婆喜欢吹笛子,这是她平时最大的爱好。 外婆教会了我吹笛子,她高兴时便会叫我吹一曲给她听。我也喜欢吹笛子给外婆听,看着她舒展开来的皱纹,我的心里才会有一丝幸福渗透进来。 于是,那么多年,那只笛子陪伴了我无数孤独的岁月。悠扬的笛声给了我前所未有的温暖,仅有的卑微的温暖。 B.夕夕 我叫夕夕,莫夕夕。妈妈说我出生在除夕之夜,所以给了我这样一个名字。 除夕那夜很冷,天上飘满了雪。人们都在忙着团圆过年夜,只有我们这一家子守在医院里,等着我的到来。妈妈说,就是因为我,害得她竟在医院过年。不过,妈妈这样说的时候总会露出甜甜的笑。后来她又补了一句“也是因为你,我的人生中才会有一个让我如此难忘的年夜”。 爸爸妈妈都很爱我。虽然爸爸每天总是忙到很晚才会回家,但他都会悄悄地踱进我的卧室,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帮我把掀开的被子盖好。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每次他进来我都会莫名其妙地醒来,闭着眼感受他温暖的手,感受他微微起伏的气息。 从小我就开始学各种各样的乐器。我最喜欢的是客厅里那架白色的钢琴。学了这么多年,我已经能轻松驾驭那架钢琴了。妈妈总喜欢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听我弹钢琴给她听。每次弹完妈妈都会夸我,并在我的脸颊上烙上一个吻。 我喜欢钢琴纯粹清澈的声音,那声音让我的心无比沉静。让我看到了静静流淌的河流,枝叶繁茂的森林,还有叽叽喳喳的小鸟,以及爸爸妈妈的爱。 后来我又弹钢琴给学校里的同学听,他们都很喜欢听我弹钢琴。我也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玩,他们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可以有好多好多伙伴,我们可以一起分享糖果,分享快乐的心情,分享成长中拔节而出的小秘密。 A.七七 三年级时我转学了,因为我和外婆住的那栋老房子要拆迁,我们被迫搬到了另外的一个地方。 新的学校并没能给我太多的惊喜。我依然那么不爱说话,依然喜欢躲在安静的角落里看书,依然漠不关心周围的一切。 只是,一个女孩子固执地把她的轮廓嵌进了我的眼睛里。我承认,这是唯一一个让我无法忘记的女孩子。 女孩子叫夕夕。 夕夕,夕夕,夕夕。我反复念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是那么地亲切。 夕夕有双清澈的大眼睛,随时流露着无邪的童真。我喜欢这种童真,那是我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 可我还是不主动和她说话。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幸福,就像童话里的小公主。我怕我一靠近她,这种美便转瞬即逝。 B.夕夕 三年级时,班上转来了一个男生。男生叫七七。 七七,七七,七七。怎么会有这么怪的名字啊。 后来我又发现,七七这个人也很怪。他不爱说话,总是把自己和周围隔绝起来,没人能轻易接近他。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总是想去接近他,我对他竟充满了强烈的好奇。他越是神秘,我就越想去窥探。 我试图制造各种机会和他说话,但换来的终究是一场冷漠以对。 七七,你是谁?为什么你不快乐的时候我也不快乐,为什么你会让我的心在某一刻就突然疼起来。你到底是谁? 我甚至有些恨你,恨你就这么突兀地闯进了我波澜不惊的生活。 可我不相信,那张冷峻的脸真的是你。我知道你有一颗柔软脆弱的心。 我要抵达你的心,请相信我。 A.七七 十二岁那年,外婆逝世。世界上第一个让我哭了三天三夜的人。 黎回来安葬了外婆。一直以来,她都很少回来看外婆。她和外婆之间有种无法述清的疏远。她对一切事物的冷漠,在我的心里狠狠地刻了一刀。我固执地认为我的冷漠是由她造成的,所以我恨她。我恨我的母亲,黎。 然而,我还是看见了她一个人躲在房里抚摸着外婆的相片偷偷哭泣。 我们都是内心脆弱的人,所以彼此残杀。 黎让我住进了学校宿舍。她提着行李送我到寝室时,突然抱住了我。我感到有两滴滚热的液体顺着我的发梢,蔓延至后颈,渐渐从我的肌肤渗透下去,直刺心脏。 黎说,对不起,七七。我不能照顾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这个一直故作坚强的女人,第一次在我面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我的泪,竟也悄悄地落了下来。那一刻,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原谅你,黎。因为我们彼此都是内心脆弱的人。 B.夕夕 小学毕业那年暑假,爸爸妈妈带我到东京去玩了一次。 那里的樱花真的很美,特别是当花瓣簌簌落下的时候,你站在底下迎接着它们覆盖你的头发,覆盖你清晰的眼眸,覆盖你心里柔软的心事。 记得以前总梦见这样的一片樱花林,这样的一场樱花雨。花瓣迷离了人的双眼,可我还是看见了在林子的尽头有一个少年寂寞的身影。 东京街头行走着同样肤色的人,可我无法看懂他们复杂的表情。在这个年纪,我已知道这个民族曾经带给我们的伤害。 面对那些光怪陆离的虚浮繁华,我只是木然。在我眼里,每个城市的繁华都一样,而要追寻的应该是一些属于这个城市最原始的东西。 经过一家乐器店时,我停了下来。透明的橱窗里陈列着一枝精致的木笛,上面打了一层蜡,光洁明耀。我让爸爸给我买了下来,因为七七。他总是偷偷地躲在校园的花园里吹笛子,而我总是在一旁偷偷地看着他,看着他吹笛子时专注的表情和透着淡淡忧伤的眼神。看着看着,我的心就很疼。 回国的飞机是夜航。我看着下面万丈红尘的烟火,心中有种莫名的惆怅涌动起来。思绪杂乱,甚至害怕飞机失事,我的生命就结束于此。 想知道七七现在在做什么,想知道他的一切。那个男孩总是让我的心尖锐地疼,我想我们彼此都是内心脆弱的人。 A.七七 寄宿在中学里让我很不习惯,虽然我让黎给我安排了最好的两人宿舍,但我还是喜欢独处。 我基本上不和宿舍里的另一个男生说话,他扰乱了我的生活,我没来由地讨厌他。 现在的初中是城里的重点中学,全是一些生活在考试中死板的人。只有她,依然那么天真,依然会开心地放肆地笑。夕夕,我一直没有勇气触碰的女孩,现在也和我同班。 夕夕学习优异,并且当任了班长。她从小到大都是那么受人宠爱。有时,我真的很羡慕她。 我知道夕夕的父母在暑假带她到东京去了一次。她回到学校后同学都围着她问长问短,一层一层幸福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仍然躲在角落里做着自己的事情,我不敢窥视她的快乐。看到她天真的笑,我的心里只会有一股酸楚涌出来,因为我是多么渴望分享她的快乐。可是,我自卑得无地自容。我始终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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