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结婚照上的我没有一丝笑容,但依然很美。摄影师说,这种美是艺术品。 婚纱摄影工作室是我的未婚夫Joe选的。他说,特别。 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默认这句话的同时也默认了这段别人为我精心安排的即将迎来的婚姻。 Joe事业有成,温文尔雅,是别人眼中的极品男人。 虽然,我也有我的事业,我的思想,但在别人看来又能算得了什么呢?这些年,我学会了安静,我从不辩解其实我在公司做得很优秀,其实我很坚强、也很倔强。 爸妈帮我拿回照片,一边怪我拍照时都不笑,一边又喜滋滋的说,摄影师说,你不笑也很美,这种美简直就是艺术品! Joe来了,他们又重复在说,Joe一直微笑着盯着我看,似乎要看穿我,可是,我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笑容。Joe突然说,Julia,你真的很美。 Joe走后,爸妈说,早点把一些零碎的东西搬过去吧! 我傻傻的问,搬到哪里? 当然是Joe那里。你糊涂了,一周后不就举行婚礼了吗? 我点点头,知道了。 第二天午后,暖暖的阳光照得我懒洋洋的,我漫不经心的收拾着零碎物品。 一抽屉的旧相片,我盯着发愣。 爸爸探了探头,问,这些还要?新家有地方搁吗? 我抬头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手里正捧着那本记录我高中时代生活的影集,而那个俊朗又略显羞涩的男孩正跳入我的眼帘。 八年了,不知道他变了没有? (二)他不太爱跟别人说话,总是一副挺清高又似乎有些忧郁的样子,只是和我在一起时才会露出雪白的牙齿,露出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 钟一苇,高中时坐在我后排的一个很高大很有才气的男孩。没记错的话,他好象还比我小一岁,虽然只是几个月。可是,我和他走在一起,没有人会说我是姐姐。 还记得高二时的一天,晚自习下课后,我告了假,去学校附近的超市买东西,回来时,在门口遇到似乎也正从外面回来的他,我们相视一笑。 谁也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个大男孩,突然围住我,其中一个上来就是一通爱的表白。吓得我几乎要哭鼻子。走在我前面的他听见异常,冲过来推开那几个男生,就和他们理论。仗着人多,他们上来就动手,我啊啊叫着,慌作一团。他却没给对方还手的机会,三两下撂倒他们,拉起我一溜烟跑进了学校。 气喘吁吁的我们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忍不住大笑。 以后,他常说,瞧你那么瘦弱的样子,就像我妹妹。以后你得管我叫哥哥。 我才不干呢,我说,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姐姐。 他不太爱跟别人说话,总是一副挺清高又似乎有些忧郁的样子,只是和我在一起时才会露出雪白的牙齿,露出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 高三的学习随着考大学和不考大学被严重的区分开来。不知道为什么成绩很好的他居然选择不考大学。我疑惑不解,他说他要找份工作,然后自学。我还是无法理解,却不想追问。 课业的繁重和目标的不同并没有使我们的距离拉远,我们还是会抽一些时间聊聊轻松的话题。 我悄悄的告诉他,最后一届学生会选举我准备放弃了,因为不想分心,要安心备考。 他没有多说什么,他一直就是这样,像一个忠实的倾听者,永远支持我的任何决定。 可是,在我还没有正式对外宣布弃权时,关于我和他的谣言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我无所适从,被越来越邪乎的谣言包围着,喘不过气。 我该怎么办? 我找学生会的老师要求退出竞选,他不答应。他说要勇敢,任何时候! 可是,谣言还是铺天盖地的压过来,渐渐的,任课老师开始有意无意的提醒我;班主任也找我谈话。 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是要我远离钟一苇,远离那个在他们看来有些奇怪又不太合群的男生。可我不想这么做,我想成为他的朋友,或者说,我已经是他的朋友了,我不能背叛朋友。 我咬牙坚持着,终于赢来胜利。 原来老师和同学们依然那么信任我。 我激动得跑去找钟一苇,他说,好好干吧,你是最棒的。 那一刻,我觉得,世界真美。 学习越来越紧张了,学生会的工作却仍然很多,我忙得不可开交。为了我能复习的更好,爸妈把我接回了家,不再住校。这样一来,我和一苇之间的交流少了很多。 (三)他把所有的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毫不辩解。只要老师愿意相信我仍然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在我的毕业成绩单上,老师给出了全校最高的评语“品学兼优的优秀学生干部”。 而钟一苇的毕业成绩单上却只写着“成绩合格,可以毕业”。 毕业典礼上,我再次受到肯定和表扬,却感觉不到一点喜悦。 我跑到办公室一再追问老师,原来,那样的评语,没有处分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学生会竞选前夕,钟一苇找过老师,他把所有的问题和责任统统揽到自己身上,毫不辩解。只要老师愿意相信我仍然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我哭了,他却在微笑。 哥哥是应该保护妹妹的! 他无所谓的笑着劝慰我,然后扬了扬手中的书,悄悄一番耳语,我才知道,原来早在二年级时他就参加了自学考试,如今已经考过六门了。 (四)考取大学后,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他一时没有固定的工作,就在我上学的城市逗留着。 我选择了本市的一所大学,度过了暑假,我就该上学了。全新的校园氛围使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特别充实起来。新同学新朋友,一切都是新的。 渐渐的,我和一苇的联系越来越少。他一时没有固定的工作,就在我上学的城市逗留着。 功课的压力使我没有过多的时间关心他的生活状况,直到一天,突然接到他妈妈焦虑的电话,我才知道,他已经离家几天了。 原来,毕业后,他妈妈为他安排好一切,随自己回上海,可是他以要靠自己而拒绝了。随着母子间意见分歧越来越大,一苇只好负气选择逃避。 我找了很多地方,终于在高中学校门口的马路边发现了一脸疲倦的钟一苇。我又激动又气愤,大喊着他的名字冲向他,却忽视了马路上疾驰而来的汽车。 我踉跄着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推开,汽车呼啸而过。惊魂未定的我惊叫着,一转头,钟一苇正跌坐在地上咧着嘴冲我傻笑。看着他擦破的手,一瘸一拐的脚,我想大骂他为什么离家为什么害很多人担心却一下子被愧疚和心疼所代替。 看着红着眼睛瘪着嘴眼泪直打转的我,一苇拍拍身上的尘土,笑着说,别哭别哭,我最怕看见女孩子哭了。 我摘下一直戴着的白玉观音像,递给他,她会保佑你的!无论在哪里,都会保佑你一直平平安安! 他没有说话,只是故意弄乱我的头发,瞥了一下嘴。 学期临近期末考时,我在家拼命复习,却还是达不到最好的效果,心浮气躁的我见谁都不顺眼。我想我是伤害到他了。 在他兴致勃勃地打来电话告诉我找到工作时,我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叫他不要影响我复习功课。 很久他都没有找我,等我想起他时,却听说他迷恋上了游戏,常常玩到天昏地暗。还会和一帮不清不楚的人在一起纠缠。 我突然发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好远,好远。 (五)看着手中同学合影,我再也忍不住,我想结婚前我必须找到他! 直到毕业,我们竟再也没见过。 时常的,我会幻想一苇或许回了上海,或许正轰轰烈烈的谈恋爱,或许已经结了婚……我很想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什么,很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可是,我终究没有勇气。 八年来,我一直惦记着,默默地祝福着,藏着那份遗憾。 看着手中同学合影,我再也忍不住,我想结婚前我必须找到他! 我想到了手机。 对,查查他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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