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因为他似乎—没有故事。 摸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中,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开始怀念古朴的房舍,清可见底的河流,还有踩在上面会发出一声声脆响的青石路面。 再次想起那夜,他和她共撑一把伞,两个人在细雨连绵的夏夜步行在古镇幽深的小巷里,雨点落在伞面上,又瞬间滑落到地上,溅起微不可见的雨滴,打湿了他们的鞋面,未熄的灯火透过窗子照着昏暗的小巷,一眼望不见尽头,有些小巷深深深几许的韵味…… 没有轰隆的雷声,也没有惊魂的闪电,唯有温柔的雨丝悠然飘洒。缠绵着,轻抚着她裸 露在外的肌肤,轻揽过她的细肩,将伞移向她一边。 随着时间漫步,三年弹指而过,而他也已离开整整两年,在这期间,他们仅仅见过一面,两人之间浅淡的交往始终靠手机维系。 在她被笼罩在抑郁的阴影里尚未走出时,他没有步步紧逼,而是体贴地退了一步又一步。隔着千里的距离,她对他终于放下戒心,而他,却突然变得有心无力。郗颜不知道,那些常常令她不耐烦的电话其实是温行远在提醒她,他的存在。他怕时间和距离,阻隔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 “郗颜,你还要我等多久?”垂下双眸,将万家灯火阻隔于眼帘之外,唇角边浮起自嘲的苦笑,一张棱角分明,尤显疲惫的面容清晰地映在玻璃窗上。 没有所谓都市生活的那种车流不息,紧张忙碌,古镇早晨的空气格外新鲜,似乎还夹杂着微湿的气息,不禁令郗颜深深的吸了几口,舒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客厅内流淌着布莱恩.亚当斯沙哑的声音,郗颜趴在阳台上,望着静谧的小巷,古旧的民房,随后又移开目光,眺望着远处朦胧的雪山,轻柔的微风扶过她素净的脸,空旷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温行远的那句话:恬淡的感觉不真实的像在云层里飞…… 不经意间抿嘴笑了,鬼使神差地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恬淡的感觉不真实的像在云层里飞,你何时飞回来?” 按下发送键,看着屏幕上显示着“发送成功”的字样,郗颜顿时就后悔了。她在做什么?想念他?不是的,不可能,一定是太累了没休息好,急急关了手机,深怕他收到短信后打电话过来,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他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好说。 检查了一遍随身的背包,确认身份证机票都带了,同时强迫自己收起烦乱的心事,关了音响,环视一圈住了两年的公寓,“喀嚓”一声落锁,拖着行李箱下楼。 偶尔路过的行人相互点头微笑,郗颜浅笑着和邻居阿姨道过早安,才缓缓步行向巷口而去。 远远见张子良倚在车前,郗颜冲他挥挥手,轻喊一声:“早啊,子良。” 似乎独来独往惯了,郗颜不喜欢麻烦别人,但张子良坚持送她去机场,而小巷属于步行街,车子开不进来,他们约好在巷口等。 张子良望着晨光中郗颜灿烂的笑容,静默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忽然有些明白温行远了。 郗颜并不算漂亮,如果硬说哪里与众不同,就是气质独特,无意间给人一种微妙的距离感,让你忍不住想靠近,又无从靠近。而她也不像别的女孩子那么喜欢打扮,素净的脸上向来找不到修饰过的痕迹,惟有长长的卷发会比较精心打理。原因是,同样是长发,她总是会睡出女鬼的效果,为了不危害人类与社会,她才勉为其难不得已而为之。 这就是郗颜,时而伤怀,时而笑闹的一个女子。在她身上,张子良看到了都市女孩少有的纯净与真诚,哪怕她刻意掩去身上的光芒,依然令人在不知不觉间嗅到那种属于阳光特有的味道,有点淡,有点暖。 见她走得近了,张子良敛神,笑着迎上去,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箱放上车,两人向机场而去。 “手机又没开?”将准备好的早点递给她,他状似不经意的询问。 温行远一大早就打电话来,说这丫头看似随意,骨子里却挑剔得很,吃不惯飞机上的早餐,请他帮忙买豆浆给她,。 张子良当时还坏心的揶揄他,“我说行远,你到底是想当颜颜男朋友啊,还是打算晋升保姆得了?” “保姆做久了才能顺理成章荣登男友宝座,兄弟的幸福全靠你了。”温行远的心情似乎很好,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但语气却难掩轻快。 “谢谢。”郗颜道了声谢,插好吸管,小心的喝着微有些烫的豆浆,含糊的说:“忘了……” “回家记得随时开机,找不到你,行……我们会担心。”张子良偏头看她,很想告诉她温行远今天要回来,话到嘴边又想到他今早的嘱咐,到底憋了回去。 “知道了”郗颜喝完豆浆,静静开了机。 坐在候机厅里,翻看开机时收到的那条短信,“我一直都在!” 简单的五个字,郗颜反反复复看了不知多少遍,心中五味杂陈。 正怔怔的盯着屏幕,忽然听到催促登机的声音,拿着登机牌,郗颜最后一个上了飞机。 当飞机缓缓攀升,透过机窗,她探身望着越离越远的地面,心乱如麻。 三年,她终究是要回去的,尽管百般不愿面对,一切终是无法逃避。 “过去的再也无法追回,无论如何,往事必须散。”她在心里一遍遍鼓励着自己,也努力说服自己,然而,哪怕说过一千次,甚至一万次,仍然避免不了左胸口隐隐的阵痛。 当与他如陌生人般擦身而过,她的心中瞬间绽开一朵绝望的花儿,哪怕季节更替往复,那朵悲凉之花从不曾凋谢,那痛楚深入骨髓,就没一刻真正停止过,叫她怎能坚强面对?又让她如何潇洒割舍? 一股不可抑制的抽痛在她血液中蔓延开来,感觉就快喘不上气了。郗颜深深呼吸,合上眼帘时已然卸下所有的伪装,未加修饰的面孔上浮起浓浓的倦意。缩在座椅上,将自己置身于世界之外,谦卑地祈求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那些记忆
“颜颜?”随着一声轻唤,郗颜被抱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不用说,这人便是即将嫁为人妇的准新娘:季若凝。 郗颜笑着松开手中托着的行李箱,伸出双臂用力回抱着好友。 “不声不响就要嫁人了,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郗颜嘻笑着推开她,看着眼前温婉的季若凝,忍不住抱怨。 一袭白色的丝绸连身旗袍裙,及肩的半长发被她随意的挽起,仅用一只复古的簪子固定,脚下一双矮跟镂花鞋,白晰的小腿匀称又修长。脸上画着淡淡的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女性的妩媚,不禁惹来郗颜啧啧的赞叹声,“我们若凝,真是天使坠落人间啊。” 季若凝的美是不容置疑的,她不是招摇的时尚美,而是婉约含蓄的古典美,就连她的性格也像猫儿一样的温顺。每次这两个人混在一起,郗颜最喜欢半嗔半闹的抱怨:老天爷看人大小眼,为啥你就生了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而我就是一脸的平民相。 往往这个时候,季若凝总是不客气的拍掉下巴上她不规矩的爪子,笑骂道:“死颜颜,别吃我豆腐。” “不吃白不吃,我就是一采花大盗,花开堪折直须折,不折我是猪……”郗颜一脸的坏笑,色眯眯的盯着季若凝,然后趁她不备扑上去,两人笑闹成一团。 多美好的大学时光,那是令人怀念的青春岁月,而那记忆中的人,依然如此清晰。 她就知道,只要回来,那些有意沉封的记忆都将被瞬间唤醒。 郗颜回神,见季若凝的眼泪落了下来,伸手去抹她脸上的泪,嘴里不客气的骂她:“几天不见,脑袋坏了吧,我这都回来了,哭什么你?” 轻柔的动作和严厉的口气形成鲜明的对比,季若凝破泣为笑:“你这张嘴怎么还这么坏?是三年好不好,还几天?呆子。” “没听说过时光如水,岁月如梭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吧,上学的时候不知道野到哪去了,不好好学习。”郗颜佯装生气的轻责,眼眶微有些湿。 “还时光如水呢,说得这么文艺……”乍来的久别重逢令季若凝心酸不已,又想到她孤身一人远走他乡,忍不住潸然泪下,瞬间抱住她,哽咽着说:“你个呆子,都走了三年了呢……” 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最贴心的知已,她性格柔弱,郗颜为她摆平纠缠不断的男生的追求,她生病时郗颜跷课溜回宿舍照顾她,她有了男朋友,依然不会撇开她去约会,常常是三人行,就怕她孤单。可当她有事的时候,她却远远的离开,一个人去疗伤,她什么都帮不上,哪怕是一句安慰都无从表达。 三年没见,原本就纤细的郗颜又瘦了许多,弈弈的神采明显是安抚,那里面的牵强她如何看不出来?她就是这样,倔得要命,倔得让人心疼。 “好了好了,哭得不像我刚回来,倒像我要走,好像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似的。你哭坏了形象不要紧,反正有人接收了,我可就更难嫁了。”郗颜拉开她,抹了下眼晴,嬉笑着打趣她。 “没个正经时候。”季若凝瞪她一眼,不好意思的擦干了眼泪。 “不给我介绍一下你家准老公?”郗颜打量着站在她身旁的帅哥,挑了挑眉。 “唐毅凡。你好,颜颜,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唐毅凡绅士的做着自我介绍,声音浑厚。尽管是初次见面,但早已从若凝那里知道了这个名字,没有陌生感。郗颜给他的感觉与若凝形容的几乎一样,看上去似乎的确是位嘴不饶人的率性女孩,只是眉宇间刻意收起的忧伤令他颇有些费解。 “别客气,怎么叫都行。”郗颜笑笑,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 美丽温柔的季若凝,英俊潇洒的唐毅凡,真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像是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一般。郗颜见唐毅凡自然亲昵的轻搂着她,由衷的为好友感到高兴。 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季若凝不自然的轻挣了一下唐毅凡的手,拉着郗颜向外而去。 郗颜转过身无可奈何的看着替她拉着行李箱的唐毅凡,“你们结婚以后她归你所有,但这之前她归我所有,这要求不过份吧,唐先生?” 唐毅凡耸耸肩,微笑,“你们难得见面,即便是结了婚,我还不照样退位让贤?” 闻言,郗颜与季若凝默契的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两人一路说一路笑,直到了停车场,一抹刻意去遗忘,却又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蓦然闯进视线,郗颜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石化般立在原地。 季若凝望着不期而遇的两人,脸上的血色也霎时被抽走,不自觉向她靠近了些,紧紧握着她的手,无从安慰。 世界到底还是这么小,郗颜不过才刚刚下机,就要面临如此残忍的事实吗?难道三年前的伤害还不够彻底,不够深吗? “颜颜?”季若凝隐约感觉到郗颜的手心沁出细汗,试探着轻唤了一声,斟酌着要如何开口,却见她的目光直落在那抹身影之上,片刻不离。 郗颜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为她放好行李,看着他为她打开车门,看着他坐上驾驶座载着她离去。一如三年前,他拥着她,与她,擦肩而过。 轻不可闻地叹息,她仰起头,克制的闭上眼晴,将眼中的痛楚紧闭在眸底,将脸上的苍白无助抹去,将刹那间涌起的悲伤与哀痛小心的……收起。 一切似乎还是老样子,他们在一起,而她,形单影只;一切其实又已变了模样,当他们再次擦肩而过,他的眼里或许已然找不到她的影子,而她,终究是忍住了眼泪,没有再哭泣,即便很艰难,终究可以面对。 待再睁开眼时,郗颜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涩然的笑,“走吧,我也该回家了!”清丽的脸颊恢复了血色,细听之下,故作坚强的声音隐隐带着丝凄惶。 当时真觉得万念俱灰,可到底还是走过来了。只是,三年的远离终是带不走记忆,再次相见,刻意掩藏的伤口霎时被揭起,快得令她连些许调适的时间都没有。 逃避了三年,她终究还是缺乏面对的勇气,她甚至不敢望向他的眼晴,不是怕他看见她,而是怕,在他眼中看到……别人的影子。 将季若凝推上了副驾驶座上,独自一人坐在后面,摇下车窗,任微风吹过脸颊,寻求片刻的清醒。 空洞的目光投得极远,然而,什么都看不真切,惟有一些模糊的影子不断倒退,再倒退。 思绪不自觉飘回那段甜蜜的时光。 清晨,她早早起床收拾好等着他的电话,当熟悉的铃音响起,她嘴边绽开一朵叫微笑的花,跑跳着推开宿舍的门。 雾气有些浓,安静的校园被深锁在雾中,而他,依旧站在那棵树下,含笑着等她。 “怎么连外套也没穿?”牵起她的手,他皱着眉轻声责备。 她嘻嘻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没有接话。 他也笑了,带着丝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 下一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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