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归来，因为爱你；我离去，因为爱你——题记
1
雨愈下愈大。
不理会路人诧异的眼光，我不紧不慢地行走在渐大的雨中。细细地品味着大颗大颗的雨珠直接渗入毛发的触感。冰冰凉凉的，很有些凄凄惨惨戚戚的味道。
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这样肆意地淋雨了，也从未想过去计算个清楚。我并不是个惯于自虐的女子。只是，我太需要一种铺天盖地的外力了。我必须借助这种强烈的外力来证实自己是否还清醒，我不能在不知不觉中又一次昏睡过去。
活着对我来说已算是一种奢侈，我自然不去笨到还去莫名其妙地糟践自己。
正如您所想到的。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有病，从第一次和小朋友们玩着玩着不自觉地昏过去时我就知道。只是因为昏倒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像极了睡觉的样子，所以只是被小朋友们取笑为“瞌睡大王”。这样的事，我从未跟家里提过，我知道家里经不起折腾，更知道爹妈若是察觉了一定会为我的病倾尽所有。
我不能成为家里的累赘，反正睡一会儿总会醒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抱着这样的心态，我读完书，毕了业，而且谋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本以为从此可以让家里过上好生活，却没想到刚上班不久，父亲就因为长年的积劳成疾而病逝，母亲受不了打击，也于当天哭死在我面前。那一天，我睡了很久，久到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是否还活着，却始终不肯流一滴泪。
醒来时，邻家大婶正一脸慈爱地为我擦拭额头的冷汗。通过大婶，我知道自己昏睡了三天。那是我第一次名正言顺地领受了昏睡的字眼。
跪在父母的坟头，我说不出一句话，我只希望天堂的他们，能够幸福。为了他们天堂的生活能够无牵无挂，我不愿泄露丁点儿的惶恐和无依无靠。
迎着冷清的风，我知道，从此费无论快乐还是悲伤，我只能一个人品尝。
失了父母以后，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就像一个回不了家的孤魂野鬼一样终日飘来荡去。我害怕在出租屋里躺在床上看杂志，那光线太暗，即使打开了所有的灯也感觉不到光亮，于是我常常在大街上行走，感觉着人群的热闹，我恍惚的情绪会慢慢安定下来。
在那段时间，我也不止一次地认真思考过死亡的问题。说真的，我并不怕死亡，却无比害怕自己会在一片黑暗中无法自控地缓慢地死去。我问过医生关于我的病情，但他们总是用特别费解的专业术语很轻易地蒙混过去，对此我也总是一笑置之，要么怎么样？当场拆穿他们只是在掩饰自己的无知吗？没意思，真没意思。反正我早晚都是要死的，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我开始精心策划，认真地等待死亡。
我是绝不能接受在自己的出租屋里不自觉睡死过去的，当然也不能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诸多人的注目下死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在雨中先让自己清晰一点，再心甘情愿地死去比较好。尽管可能光线不太亮，但毕竟雨是个容易催发浪漫的东西，死在浪漫里，总好过死在孤寂里吧。
对下一场雨，我竟有些期待了。
终于下雨了。
我终究还是未能学会打伞。
漫步在雨中，晕眩的感觉越来越重。酝酿了这么久，没想到第一次尝试就如此成功。不知是不是该感谢老天的成全呢，依在墙角儿，唇边漾起些许苦笑，我渐渐昏了过去……
2
四处白茫茫的一片。
白的墙壁，白的床单，连窗帘也是同样的白色。奇怪的是并不会让人觉得色彩太过单调，反而是阳光照射进来时刚好可以幻化出各样的景致，让四周显得朦胧起来。嗅不到浓烈的药水味，说明这不是医院。那么，这是哪里呢？我终于到了天堂吗？爸妈怎么不来看我呢？
正兀自发着呆，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眼前。紧接着，一阵薄荷的清香扑鼻而来。抬眼一望，乳白色的桌上被人随意地撒上了绿色的薄荷叶片，叶片上居然还有点点水珠，难怪香味会在瞬间弥漫开来。
“你醒了？”
随着话声，一张微笑着的脸越来越近。清秀的五官，微胖的身子，并未特别引人注意。即使全套白色的装扮也未能让他显得引人注目一点，整个人显得平平淡淡的，却在不知不觉中透出清清爽爽的气息。让人觉得很舒服。我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不怎么起眼的男人，在以后的日子里竟让我真真切切地体验到了爱。
“他们都说你醒不了，我不信。好好的一个女孩，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就醒不了了呢？从雨中看到你的时候，你的嘴角还挂着笑。一个会笑女孩子，一定是热爱生活的，怎么会轻易地就丢了命呢？我去找医生，他们只是摇头，说你并没有大问题，只是不想醒，他们无能为力。没办法，我就把你接到了自己的住处”
到此，我已经有些明白了。我终究未能死掉，只是又睡了很久。我冲他笑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却并不道谢。在这种情况下，说任何话都显得多余。即使已经睡了很久，我依然感觉很累，我能做的，只有聆听。
见我有了精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的衣服是在医院时拜托护士小姐换的。我这几天也都在邻居家里住，晚上是小婉妹妹过来照顾你，所以……总之，你别多想就是了。”
看着他有些支吾却一脸认真的模样，我真有些感动了。这就是好人吧，明明自己做了好事，还要费心帮被救的人证实自己是否清白。
“放心吧，我不会多想的。我饿了，有东西可以吃吗？”不想内心继续滋生多余的情愫，我忙转移了话题。
“有有有，你刚醒，身子还虚的很，就别起床了。早上的粥还温着呢，我马上给你端来”。
听到我叫饿，他忙不跌地应着，瞬间闪出门外。转眼一碗温热的粥便端到了床前。我本不想吃东西的，抵不过他热切的眼神，只好送一汤匙入口。见我肯吃东西，他又笑了。
看到他干干干净净的笑，突然觉得口中的粥特别香甜，不觉中碗内的粥竟见了底。
“饿坏了吧，我再去帮你盛一碗。”他亲切又自然地说道。
“你做的粥吗？很香。只是我已经不饿了，所以……”
“真的很香？喜欢的话，以后每天都做给你吃好不好？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哎，我又说错话了。”
“没关系，我不会乱想的。”看着他懊恼的样子，我淡淡一笑。
“你笑的样子，很美，真的应该常常开心的。”阳光在他的眉间荡漾，映得他的眼睛灿烂而神秘，不自觉地，我又是一笑。
很奇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居然能够笑这么多次。是因为他的纯净，还是因为我的重生，我已经无瑕去想个明白了。
3
转眼已两个月了。尽管我早已经好转，他却从不问及我何时离开。我也总有有意无意地不去思考这个问题。这两个月里，我们常常在一片红花绿草中席地而坐。轮流地讲各类人物的性情，讲各自经历的故事。从日出到日落，如影相随。
是不是被救的人注定要爱上救自己的人？尽管从不想让自己的故事落入俗套，然而当遭遇狂风，他习惯性地把我挡在身后时，我无可避免地验证了这句话。
“我无家可归了，你能收留我吗？”
他半天没反应过来，然后又跳了起来：“你是说，你是说你不走了吗？”
“嗯，你不赶我，我就不走。”
“我当然不会赶你，哦不，我是说我当然会收留你。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一直想请你留下来，却怕你误会我有企图。你是个好女孩，我很早就知道的。”
他语无伦次，却极力想表达清楚。
“那么，你现在不怕了吗？”我逗他。
“怕，当然怕。可我更怕你突然说要离开。”心猛得一紧，我把头深深地埋进他怀中，不让他看出我眼眶内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泪。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却幸福。他每天为我采来不同的花儿，任挥之不去的香味在洁白的房间内弥漫。嗅着各样的花香，我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在他面前我无需刻意地隐瞒什么，当我不自觉地昏睡过去时，他总是把我揽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大声地讲各样的笑话，直到我微笑着醒转过来。他知道我是个贪睡的女子。他说他不许我独自入睡，他说他害怕我睡着后唤不醒我。他说他想让时间停下来，就停在我们相依偎着的那一刻。懒懒地窝在他的怀中，我静静地问他：“你不觉得我变坏了吗？”
“变坏了？没有啊，你变调皮了，更快乐了。”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秀发，无限宠溺地说。
“可是，我轻易地就爱上了你。还这样没羞地缠着你。你不会觉得我很随便吗？”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素素，我们结婚吧。”他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虽然我很穷，但我一定会努力给你幸福的。”
“为什么？”不同于其他人对结婚表现的惊喜，我很奇怪他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题。
“我们是相爱的，不是吗？我不能让你有一丁点不清不白的感觉。你允许我亲近你，是因为爱，我不想让你把它当作自己的轻薄。”他的口气充满了心疼。“你是个好女孩，我不能让你曲解自己。况且，我也没办法保证今后一定会跟你保持安全距离。成了夫妻，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我们之间的一切才会名正言顺。你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你一定能给我幸福。可我不想想得太远，别让我觉得太累。我刚才只是想知道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如此而已。”
“可是，我不想让你受委屈啊。”
“跟你在一起，我心中只有幸福。不会委屈的。L，别勉强我。”
他叹息：“素素，要怎样你才明白，结婚，是为了让我们更长久地在一起呀。”
“我，素素，对天发誓，只要活着，我就会陪伴在L身边。一生一世。”从他的怀中挣脱，我把手握成拳头。郑重其事。那年，我十八岁。
4
时间日复一日的过下去，不觉中已是两年。对于其他恋人来说，两年的时间足可以发生很多故事，但我们之间却一直保持着最初的模样，甜甜蜜蜜却清清白白。让我既感动又内疚。我当然知道感情会催发欲望，当迷醉于他愈来愈狂热的吻，任他滚烫的舌尖在唇齿间碾转时，我也曾暗示他我乐意给他我的全部，每每对上我的眼睛，他却总是紧紧地抱我一下，幽幽地叹口气。“素素，我不能轻薄了你。”他总是这样说。
我知道他一直很艰难地用道德约束着自己，约束得很辛苦。我也知道他一直很期待我能允诺他做他的新娘。我可以给他我的全部，包括我的清白。但我不能答应嫁给她，一生的路太长，长到我无法想象，更没有勇气去争取。我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感动去改写他的一生，所以我只能当做自己不知道。我吃定了他不会忍心看到我无助的眼神。
“素素，你说过要陪我一生的。”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不说话，只是落泪。
“你是担心再昏睡吗？不要紧的，你睡多久，我就陪你多久。我们可以不去想明天的。”他急切地说道。
“不想明天，明天就不存在了吗？我答应陪你，就一定会做到。可这并不代表我想嫁给你呀。如果你想成家，没关系，随便你去找谁，东家的西家的南家的北家的，只要能让你开心……”
“可我只想要你，只想跟你成一个家呀！”他激动地摇晃着我的身子，绑架一样把我虏在胸前紧紧抱着。怀中满是他暖暖地气息，让我觉得好安心好安心。如果可以，就这样嗅着他的气息死去也好，那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脑袋越来越沉，我又要睡着了吗？
我的身子突然变得很轻很轻，借着风的力量，我试着张开双臂，居然腾空而起。眼前是大片大片的云，像棉被里的花絮一样柔软，却多了几分调皮灵动的味道。我不能自己地在其中翻滚，做着一个人的游戏。仿佛看到了爸爸妈妈一直在对着我笑。爸爸，妈妈，你们是来接素素回家的吗？
“素素你别睡了，你这个家伙。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睡得这样香甜。我为你讲笑话讲得牙齿都痛了，你都不心疼吗？
我好怕，我明明可以感觉到你是爱我的，可我永远搞不清楚为什么你不肯嫁给我。你这个傻瓜，还说什么让我去找其他人成家。如果我跟其他人成了家，你想我了怎么办？谁日日为你煮恰到火候的粥，谁夜夜为你查看脚下的路是不是平整，谁在你伤心的时候为你采集花香，谁在你不小心睡着的时候为你一遍遍地讲笑话？
对不起，我不是怪你。也并没有想要为自己表明什么。我只是好怕你不愿醒来，我好怕你只是因为想逃避我而永远睡下。你不要贪睡了好不好，这一次你睡得太久，你已经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1] [2] [3]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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