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的。柳絮就要读大学了,家里没有一些积蓄怎么行?你虽说是一校之长,这几个月也没看你拿什么钱回家呀。”蓝云顿了顿,又说,“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我得找点事做去。”
柳海凡心里又一惊,是呀,这快一年了,工资奖金照领,可就是一个子儿也没有拿回家。他在40岁生日的第二天就给文娟买了最新款式的摩托罗拉手机一个,花了4000元;他还得每月给文娟买套衣服,去年年前为她买的貂皮大衣用了2000多元,还有……他的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结婚这么多年,他柳海凡给蓝云买过两次衣服,一次是结婚前,一次是柳絮10岁生日时,都不过是二三百元一件的。他搜了搜口袋,想给点钱蓝云,可是,只有133元5角。“钱财是身外之物,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柳海凡幽默地说了一句,有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味儿。
第二天,在民主街转角处多了个水果摊,蓝云的摊。蓝云事先给柳海凡说过,在这无处不下岗的时节里,柳海凡有什么办法呢?蓝云呀蓝云,你能受得住这累吗?
六
市里召开教学成果展示会,会上将展示下辖各县、区的最优秀教学成果和优质课。育兴中学是县重点中学,肯定得派员参会。作为一名教师,这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
其它教师调课不大方便,就让文娟老师去吧。开校委会时,学校教导处钱主任先开了口。
好,好。马上有人应和道。柳校长也不再说什么。他想,他钱主任不就是想变成钱副校长吗?
文娟早就知道了去市里参会的会是她。自打进入校长办公室,学校每每有外出到省里、市里学习的名额都是文娟的。其实每次开会或学习,文娟前脚刚到,柳校长后脚便赶来了。于是,每次都只是报个名而已,然后的时间便属于柳海凡和文娟二人世界。文娟曾想节约几百元钱不报名,被柳海凡给挡住了:不行,不报名不能证明我们学校参加了省里市里组织的教学活动,反而证明了你和我的活动哩。柳海凡说了最后一句话时笑得坏坏的。文娟也知道柳海凡每次来就是为了什么。你想要得到什么你就得付出什么。上次在省城参加语文特级教师课堂教学演示报告会,听钱梦龙老先生的《论雷峰塔的倒掉》一节课才20多分钟,两人便挥师南下到海南玩了5天。在市里开会次数比较多,文娟便让柳海凡租下了一个套间。文娟要租下来,对柳海凡说出了她的理由:一是两人约会方便,可随时往返;二是文娟外出几次,认识了市教学研究室的有关教研员,况且柳海凡有同学在市十六中当校长,文娟便想调市里,到时还可能买下这套房子。可以说,这套租房是他和她的欢乐谷。他俩第一次住进时,文娟出了道谜语,谜面是“胸罩”,谜底有多个。柳海凡调动所有聪明细胞才猜到一个谜底:一种叫“扣肉”的菜。还要猜,文娟说。不知道不知道,柳海凡说。就是包二奶呀,你个死脑瓜,文娟用手指点着柳海凡的脑门说。
柳海凡是被文娟用手机“十三道金牌”请到市里的,其实文娟在上次外出时就隐约感觉到柳海凡变了。柳海凡这次也真是不想来的,文娟从市里的出租屋打来电话的时候,柳海凡正在帮蓝云出水果摊。
你有事你忙去吧。蓝云听见手机声,忙说。
听蓝云这么说,柳海凡反倒不接听了,他知道每次都是文娟打来的。他真不想去,市里的几个称得上景点的地方他和文娟都已跑到,市博物馆有297件展品,柳海凡数得清清楚楚,讲解员的解说词柳大校长居然会背了。现在去文娟那,无外乎“三陪”,陪吃、陪逛商场、陪睡。陪睡的问题好解决,一人出个家什,折腾一阵子,顶多耗点体力。而前两者,得要孔方兄呀。他看了看蓝云的水果摊里的钱盒,有10元、5元直到1角的人民币,都叠得整整齐齐。柳海凡一阵心酸,连忙说要去开会,走开了。文娟那肯定是要去了,柳校长只好来到学校找财会室陈会计,陈会计心领神会,拿给柳海凡4000元钱,在他身边小声说道:3万了。3万!柳校长心里一惊。
七
柳海凡,你个负心汉!柳海凡才踏进租住的套间,文娟如只河东狮吼道。
柳海凡不想说什么,爱骂你就骂吧。他没有心情,也不想和文娟吵什么。好不容易柳海凡把文娟拉进了“常青树”咖啡屋,一人要了一杯咖啡,柳海凡一颗糖也没放。两人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没有喝咖啡。咖啡厅的乐队正有气无力地演奏,有个剃了“公鸡头”的红头发小伙正在嘶声唱着:手拿一杯苦咖啡,一杯接一杯,我还要喝咖啡,是咖啡还是眼泪……柳海凡又想起辜鸿铭的那个比喻,茶壶为什么非得要有几个茶杯?你个辜老头还在的的话给我说说原因。他又看了看文娟,表面如湖水般地静,他却感觉她仍是只假睡的母狮,会随时扑向面前的一只羊;她也像座沉寂的火山,随时有熔浆从口中喷出。
柳海凡买单,摸到了雅戈尔西装口袋里的4000元钱,他觉得要拉着她去商场了。才到商场,她终于像只母狮般醒来,像座火山般喷出了灼人的熔浆。从头到脚,有发饰、有衣裤、有化妆品、有梦娜丝袜、有安尔乐卫生贴,她都要买。柳海凡倒像是想做回李嘉诚,像个付钱的机器,终于,兜里只剩下2元钱。走出商场门,柳海凡用2元钱买了4根羊肉串,和文娟一人两根,不声不响地边走边吃着。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们走回出租屋时,已是深夜11点多。两人各自洗澡、上床。没有任何预备动作――之前的很多次,柳海凡总会为文娟除去最私密的两件内衣,然后吸盘般的嘴吸到文娟丰满的“山巅”,手便蛇般地游到水草密集的小河,直到她轻声求饶。这时他们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他骑在她身上,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他觉得他和她就像是两台机器,只是今天忘了加润滑油而已。他想起他当老师时敷衍了事交来作业的学生,自己现在就是那个学生。他不想看她是什么样子,只瞟了一眼,像是慈禧,或是虎妞,他恶心。
八
柳海凡感觉自己其实在做着一笔交易,他拿出钱,他便得到了什么。今天这场并不愉快的交易刚完,他便走出了他来过不知多少次的小屋。他亲爱的文娟仍旧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没有拉一拉她亲爱的柳海凡,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无聊地在街上走着,看了看表,已经是深夜12点多了。他不再想那个叫文娟的女人,她不值得让人去想。她好像只是金钱的化身而已。她让我柳海凡活得太累太累了。什么“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屁话!他抬眼看见了不远处的小屋,发出粉红色诱人的光。他又想起那次同学会后在包房里看起来年轻漂亮的脸,在那儿,或许能得到一种满足。真是遇见警察出了点事,还有刑警队的老同学江海呢。才进小屋,凑过来一张脸,但看起来不是年轻漂亮的,是皱巴巴的,还上了层厚厚的粉,就像赵树理说的像驴粪蛋上有层霜。
“200元,先生。”那张带霜的驴粪蛋脸怪怪地笑着说。
他醒了,逃也似的出了小屋,他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好笑,鬼使神差一般呢。他又想起文娟这个女人,也想起了昨天买的一支新钢笔,一点也不好写,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他仍旧写着旧钢笔,顺手,流畅。他又想起了蓝云,她就是我的旧钢笔呀,明天阴历6月13日,是她的生日呢。他摸出衬衣口袋的100元――那是他准备租车回家的车费。他走进了那家最大的女人用品超市,买了一套只有他知道尺寸的胸罩、内衣,明天,他要送给蓝云,他亲爱的妻子。叫过一辆的士,说好到家给钱,便飞似的往家赶。坐在车上,柳海凡给市十六中的张校长打了个电话,说好会有一个女教师调到他学校。然后,他关了手机,他想天亮就去换个手机号,只告诉蓝云一个人。他闭着眼,听着出租车里的歌: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柳海凡一阵苦笑。
走进卧房,蓝云早已睡熟。他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把她紧紧地拥进了怀抱。
今晚,他会有一个好梦;她,也会有一个好梦。 上一页 [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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