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是凭着手机上的一条短信找到纯美酒店的经理的。经理二十多岁,姓姬。纯美酒店从店员到老总都叫他小姬。小姬上下左右打量了她十秒钟后问: 年龄? 三十三。 姓名? 楼玉兰。 有老公有孩子吗? 都有。 那好吧,在这签个名,然后去领制服。下楼向左拐找吴小姐。她是领班,会告诉你具体工作的。说完,小姬递给楼玉兰一个红色的小号牌,上写:楼玉兰,客房公关。 这就行了?不问问我的学历专业和特长,甚至我的工作经验也不想了解? 小姬立刻领会她的意图说,大姐,我想您是清楚我们所谓的公关是做什么的吧。我实话说了就是性服务,供男人取乐的。在我们这个酒店,就是供有钱的男人取乐。如果不是此活,哪有月薪3万,当天结算的。而且特别强调体态丰盈,面容姣好,思想开放。再说我们的招聘是直招,免中介,这些在短信上写得一清二楚的呀。 小姬直言直语,楼玉兰也不好辩驳什么。只怪自己无知,才受此尴尬。她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原来,公关就是性服务啊。她想起了她的同学孟姨,也说是搞公关的。年初同学会上,瞧她那一身环佩叮当,把个下岗的她和另外几个单位不景气的同学,羡慕得直咂舌:学得好不如嫁得好!孟姨是六个女生中唯一没拿奖学金的一个。她说她老公在珠海当老总,这宝马车是送她的生日礼物。那晚全市十五个同学在金色时代的疯狂消费全她买的单。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从纯美酒店往回走的路上,她把那张写了名字的简历表,搓成一团,朝路旁扔去。那个小纸团乒乓球一样地弹跳了几下,滚到一个臭水沟里去了。楼玉兰似乎还不解恨,又摸出兜里那张红色的小号牌,索性朝水沟扔去。水沟与一个环形湖相连。只见几只游船正在湖面上悠闲地飘来荡去。 楼玉兰突然又想把它捞起来。因为那上面写了她的名字。无论如何,她的名字与纯美酒店的“公关”是不能有什么瓜葛的。她架起自行车,伸手够了根树技,想将纸团掏回身边捡走。 没想到一脚没踩实,一个趔趄,就溜进了水沟里。 幸好水不是太深,她拽住水边的一把枯草,爬了上来,鞋袜和裤管都湿了,并沾上了一身腥臭气。样子很是狼狈。那小纸团悠然自得地在又黑又稠的水面上浮着,跟她睹气似地,飘得更远了。她沮丧地站在沟边,独自生着闷气。小纸团和红色的号牌像开在水面的两朵小花,迎着游船而去。楼玉兰恨恨地说,去去,朝那些有钱人谄媚去吧。 站了会儿,她还是没死心。她想再次捉住它,撕碎它。这时后面有辆车不停地按喇叭,原来是自行车挡了道。她只好丢下树枝去推车。 小车上的人探出头来,楼玉兰一看,正是刚才同自己说话的小姬。 小姬说,楼大姐是你呀? 可不是吗?那该死的履历表,弄得我这一身脏。楼玉兰懊恼地说。 小姬朝远处的游船瞟了眼说,这水是太脏了,都是那些游船糟蹋的。楼大姐,看你挺爱干净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保洁部好象还缺名洗衣工,你既不想做公关,这份工作倒是很适合你的,再说薪酬也不错,底薪800元,还有小费。 是吗?楼玉兰半信半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大半年来,没有班上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再说,老公一人东奔西走到处找活,三十几岁,头发落了一圈,她看着实在心疼。 这么着,她就在纯美酒店里做起了洗衣工。
2 这天,她洗熨好一套毛呢西装,正准备按牌号给客人送去,刚到门口,她听见里面传来小姬与人说话的声音。其间不时冒出楼玉兰三个字。看来与自己脱不了干系。她驻足倾听。 请帮我找下楼玉兰小姐。 小姬说,楼玉兰不是“公关”人员。 可是我有权利享受这里提供的一切服务。 秦先生,我给你另外找一个吧。 我要找的就是楼玉兰。咯,就是这个的楼玉兰。 楼玉兰从虚掩门缝里瞅见那男人,手里捏了张皱巴巴的纸片。还有一张小红牌,那是纯美酒店的员工号牌。 秦先生你认识她? 是的。我想见她,跟她说个事。 她只是这里的一名普通的洗衣女。您是不是考虑换个……? 为什么要换?我们是熟识,在这里遇上她,找她说句话也不行? 小姬说,对不起。我不得不直说,酒店里经常有客人看上了漂亮的女人,就说是故交,然后招来寻欢。弄得酒店管理混乱,名声也搞砸了。 我难道也搞砸你们的名声? 当然不是的。秦先生,本酒店有专门从事性服务的客房公关,年轻漂亮,要不要我去拿份资料来,您慢慢挑。 不必了。我就是想见一下楼玉兰。秦先生的语气仍然坚持。 既然这样,秦先生,作为纯美酒店最尊贵的客人,你的要求,我们当然要尽量满足。只是先要问问楼玉兰是否肯来见你。 好,我在这儿等她。 楼玉兰听那男人声音有点熟悉,但记不起来是谁。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记起来。 难道是他?
3 楼玉兰所说的他,就是孟姨的老公秦怀,十年前经常见面,那时孟姨正和他热恋,几个女生都亲热地喊他秦姐夫。想不到在这种场合竟遇见秦姐夫了。她手捧衣服,愣愣地立在过道里。 待小姬离开后,她敲了敲门。不管怎样,她想知道秦怀这么要见她的原因。 果真是秦怀,秦怀也一眼认出她来。 她当然不能叫秦姐夫了。但他还是叫她楼玉兰。 秦先生,你怎么住这里了,孟姨呢,没在一起? 你不知道吗?我们早不在一起了。 怪不得年初孟姨描述的那位深圳老公,怎么也不像眼前这位依然书生气十足的秦 怀。 但她也只是猜疑,不便多问。 哦。你一直住宾馆吗?这里费用可不低。这些年生活的磨练,已让楼玉兰变得很实际,对金钱也非常敏感。 我在外地,是偶尔回家探望父母的。半年前我回家,陪老人游湖时,捡到的这张纸片,很好奇。就——。他展开了那张皱巴巴的履历表说,我纳闷呢,你这当年的校花兼高才生再不济也不会做了公关。说真的,我能理解一些人生活的艰辛。而且我也有能力帮助一些人,我是说在经济上。所以才执意要见你。 楼玉兰接过纸片一看,正是自己那天丢掉的。她不知道怎么说明白这事。她想跟他说,她不是“公关小姐”,只是洗衣女,但洗衣女又比公关好听多少呢? 没待楼玉兰辩白,秦怀便笑道,别紧张,我知道这是张作废的履历表。我还会把你真的当成“公关小姐”吗?秦怀憨厚地笑了笑。 倒底是秦姐夫,谢谢你的理解。楼玉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秦怀总算没把自己当成“公关小姐”。 接下去楼玉兰不知要说什么好。她没想到要从秦姐夫那里得到什么施舍,除了认识之外,他们无任何瓜葛,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帮助。再说她的生活还没有窘迫到那种程度。 对不起,我没什么恶意。当然见你主要是另有事相求。 有什么事呢,我能办到的,都会尽力。 说真的,我希望孟姨还能回到我身边。虽然她曾离开过我。她的离开也是为了物质,我现在能够满足她的需要了。当初我对她有许诺的,就是要让她过上好日子。 你倒是个守信的男人。楼玉兰心里酸楚起来。怎么有钱的男人尽让孟姨一人占了。你难道一点也不介意她的离开?楼玉兰问。 一点都不。其实是我逼走她的。我知道你是她的同窗好友,她会听你的。你把她劝回到我身边来吧。 这个——。楼玉兰半晌没吱声。她总不能把她从深圳老公那儿拉回来吧,这不是在拆散人家吗?再说她有何能,她凭什么就会听自己的? 不好意思,让你为难了。秦怀失望地垂着头。 楼玉兰真的不明白这世界怎么变得这样快。当年的男才女貌,现在全成了男“财”女貌,而且在金钱面前,最起码的自尊在男人眼里都失去了光泽。如其说,秦怀现在想表现的是他的忠贞与宽容,不如说他要在她面前炫耀他的金钱与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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