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结局
我们走入禁地,走进树洞。走下长长的台阶,我们来到洞底的宽阔处。 在通明的火把的照耀下,我才发现脚下石头地面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妖幺走到花纹的中心,拿出金球,按在中心的蓝姬花蕊中,脚下的地面开始晃动起来,一个以金球为中心的圆形地面缓缓下降。原来,树洞的更深处别有洞天。 洞底是一个更加开阔的大厅,厅的正中是错综纵横的树根。隐约可见,树根盘踞的中心有一团蓝光荧荧闪动。那便是这个世界的最神秘之处,隐藏着千年不死的灵魂。 “我的孩子!你终于来了!你来救我!你来救我!”蓝光中传出女人的声音。 熟悉的声音。正是我童年坠入树洞时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改变我的命运的可怖的声音。我的眉心在狂跳,眉间的血管一根根在膨胀着,血液在撞击着我的眉,仿佛就在瞬间便会冲破我薄薄的皮肤,喷簿而出。我下意识地走向蓝光,缠绕着的那些树根移动起来,自动为我让出了一条路。 走向蓝色的魔镜,走向那被锁住千年的灵魂,曾经困扰我那些忧伤与悲哀在慢慢变淡,如风一般在耳边呼啸而去。仿佛是一个失落已久的东西重回我心里,我只有一个念头,奔向魔镜之魂,靠近蓝姬,与她融合在一起。 “丫头!”我听见南柯在叫,声音颤抖如秋天的落叶。 “冤孽啊!那些受苦的灵魂!”这是老太婆的声音,拉着长长的尾音,呼天抢地般的绝望。 这一切再不能打动我。走向那闪动着幽幽蓝光的镜子,我义无反顾。镜面如水般柔和湿润,好想融化在那一片蓝色之中,远离世间所有的爱恨悲愁,永远沉睡其中,不再醒来。 镜子的右上角有一朵凹陷进去的蓝姬花,当我走近镜子,眉心凸起的蓝姬花正好镶嵌其中。镜子如透明的门,向我敞开。 我看到了镜内的蓝姬,分明是另一张相同的我的脸。 “来吧!蓝姬!”镜内的声音在说,她张开了双臂等待着我的拥抱。 有风从头顶吹来,吹起我额前的碎发。我抬头望上去,深洞上面的那十八扇门同时缓慢开启。那就是********说的景象吧,通往现实的魔镜之门大开,我仿佛看见,无数现实中的灵魂正从那些门涌入魔镜之中,如狂潮骤起。 “星颜!你不是蓝姬!”是南柯的声音,穿越镜中的幽蓝光芒隐约入耳。 “丫头,一定记住我说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你只是你自己,你是星颜,你永远不会变成蓝姬!”南柯曾经说过的话此刻在耳边擂鼓般轰鸣。 我是星颜?还是蓝姬? 有一些茫然,我到底是谁?这一切是不是另一个梦境?一个太长的梦境? “镜碎梦醒——魂归兮。”我开始惶惑地后退着,挥着手拨开蓝姬的双臂。 “来吧孩子,来吧!你是蓝姬!你是这世界的主人!”镜中的蓝姬急促地叫着,伸出手来抓住我的手。“不!”我大叫着,腾出右手用尽全力向着那张脸打过去,狠狠地击向那熟悉的面孔——就算那是我自己的脸,我也要打碎她,打碎这梦魇,打碎这无法摆脱的宿命。 我的拳头触到了她的脸,却感觉不到脸的存在。那是水一样的柔软感觉,惯性使我的手深陷其中。我拼命地抽回自己的手。当指尖离开水面,我听到一声刺耳的尖叫,接着便是破碎的声音。那张脸破裂了,碎成一片片,从镜中脱落。接着,镜子上出现裂痕,一条又一条。蓝光在慢慢变暗,整个大厅在灰暗下去。我退后一步转过身来,看见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地站在我面前。 越过所有惊讶的面孔,我一直望向南柯的眼睛,那种复杂的目光,刻骨铭心。我感觉得到他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听到的却只有身后更为尖利的破碎的声音。 然后,光线暗下来,一切沉入黑暗。那双温暖的关切的眼睛,我深爱过的的饱含着无限关切的眼睛迅速地隐没在黑暗之中。
后记 在那惊心的破碎之后,我奇迹般地回到了现实世界。 我可以放心地照镜子,无数次,在镜中审视自己的脸,那张白晰的干净的脸,再没有任何胎记。 我以更低的价格卖掉了那间房子,交钥匙之前,我不放心地打开卫生间的门最后望了一眼,墙上光秃秃的,根本就没有镜子。 路迢回来以后,很快和他老婆离了婚,然后远离了这个城市。我也离开了那家公司。公司里所有的人都在说,我和路迢的失踪是预谋已久的私奔。无论我对路迢的老婆怎样解释,她都始终“尊称”我为“狐狸精”,我也只好作罢。 楚天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我不知道他的灵魂最终会在哪里安息,或者,像碧宵说的那样,已经魂飞魄散?因为他的失踪,公安机关的有关人员找过我了解了几次情况。每一次我都声称自己失踪的那段时间是去新疆散心了。我出示了去新疆的往返火车票,在时间上绝对吻合,没有一丝漏洞。火车票是阎严来看我时悄悄压在我电脑鼠标下面的,在离开我的家的之前,他曾经暗示我说,电脑桌上有一件可以证明我清白的东西,但没有明说到底是什么。 这是他的严谨之处,毕竟,他是一个律师。 我换了新的工作,后来又随父母搬了家。 每天的生活依旧平淡,但我认真对待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我视为这是我第二次生命的开始,没有理由不去珍惜。 经常地,我会想起南柯,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心里都会隐隐作痛。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竟有些害怕自己会慢慢忘记起他的容颜。但我知道我会一直记得,曾经有过一种眼神温暖过我爱抚过我。有些时候,我非常希望会梦见他,希望在梦中能与他相见,哪怕只看到他一眼。但是,我再没有做过有关他的梦,也没有做过任何有关魔镜世界的梦。于是,我相信,那个奇异的世界的确毁灭了,在我打碎魔镜的那一刻,所有的灵魂都回到了他们应回到的位置中去了。一切已经结束。 几年后的一天,我到机场去接出差回来的阎严。到达机场时,距离阎严下飞机的时间还早,我便坐在宽敞的候机厅里捧着本杂志边看边等待着。 忽然,一个红色皮球停在我脚边,我抬起头,看见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女孩追着皮球跑过来。我捡起皮球递给她,孩子清脆地说了声“谢谢阿姨!”我微笑,看着孩子奔向她在一旁的父亲,小辫子随着她的跑跳跃着,跳得我的心里某处有一点发痒。我想,我真的应该有个家了,然后再养一个这样可爱的孩子。 女孩大概在对父亲提起我,我看到那个男人向我这边张望,然后站起身来走向我。 我看着男人走近,惊讶地扔掉杂志站起身来叫道:“路迢?” “你好吗?星颜?”路迢微笑,熟悉的笑容让我想起了曾经一同在公司里工作过的那个路迢。这才是真正的路迢,一丝欣慰划过心底。 “我还好,老样子,你呢?”我回答。 “我现在北京,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这次回来,是带我女儿去北京的,她的母亲要结婚了,我打算自己带她。” 我摸摸女孩的头笑笑:“漂亮可爱的女孩,相信你能照顾好她。” 路迢点点头。 机场广播已经在通知说阎严的班机已经到港,我向路迢告辞而去。走了几步,听到路迢在身后叫我。我回过头来,路迢紧走几步到我面前说:“对了,我差点忘记告诉你,我回来的那天见到南柯了,在北京机场。” 我的心里一颤。 接了阎严回来,我们一起去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吃饭。我们俩坐在临窗的位子等待上菜的时候,阎严指着窗外的那幅广告牌让我看。那是一个巨大的婚纱影楼的广告,广告牌上的新娘穿着洁白的拖地婚纱,依偎在新郞的怀里,一脸幸福的笑容。 “星颜,你穿上婚纱会比她更美。”阎严看着我,眼里流露出烫人的灼热:“我们结婚吧,我会给你一生的幸福。” 我心中一动,又很快沉静了下来。我不愿再看他的眼睛,沉默着转头望向窗外。巨大的广告牌下走过一个男人,白色的T恤,白色休闲长裤,挺拔而清爽如秋日的白桦树。当他穿越马路转过头来时,我呆了半秒钟,立刻站起身来推开门冲出店去。 “南柯!”我叫道。 男人停住了,望着我,那正是我日思夜想熟悉的眼神,那久违了的温暖的一眼神。 我的眼睛湿润了,秋日天空的纯蓝倒映在我眼中。我看见了蓝姬花瓣漫天飞舞,在午后城市的喧嚣中,在视线相对的永恒中,片片飘落。 << 上一页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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