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弑父

　　南柯走过来。
    妖幺拉过他的手走到大法师面前道：“爹爹看人很准啊，这次找到蓝姬全是南哥哥的功劳。我答应过南哥哥，回来以后把他的灵魂还给他。”
　　大法师眯起眼看着南柯，许久没有说话。
　　“爹爹！”妖幺撒娇地摇着大法师的胳膊。
　　“好吧，难得我今天这么开心，我乖女儿的要求什么都可以满足！”大法师哈哈大笑。
　　妖幺别有用心地看了我一眼。我明白她的意思，悄悄摘下了手镯拿在手里向她示意。
　　妖幺取出水晶盒子，打开，粉红色的光静静地躺在里面一动不动。大法师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张写满字的纸出来，念了几句咒语，纸便开始燃烧起来。当那张纸完全燃烧成灰烬，那粉红色的光团也同时飞出了水晶盒子。南柯张大了嘴巴，粉红色光团便从他的嘴巴进入他的身体。
　　南柯吞回了他的灵魂，很快，会心地笑了一下。我的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现在，我已不再有任何牵挂。
　　妖幺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我把手镯放在她的手中。
　　妖幺得意地笑了，将手镯套在自己手上。
　　“手镯？”大法师看着妖幺现出疑惑：“那是光剑手镯吗？老奶妈回来了吗？她竟然把光剑交蓝姬！？”
　　“老奶妈回来了，她回来是为了给我讲个故事。”妖幺歪着头看着大法师说：“爹爹你想听吗？”
　　“讲故事？那个疯婆子胡说你也信？”大法师道。
　　妖幺并不回答，自顾讲了起来。
　　“相传，上古时期，有一面魔镜流落人间。那魔镜有着无法想象超魔力。可以控制魔镜的宝物有两件，一是金球，另一个是光剑手镯。宝物之一金球被一个修炼千年的蜘蛛精在山洞里偶然所得，并访得隐士打探到宝物的渊源与用途。那蜘蛛精便四处寻访遗失的魔镜和另一件宝物——光剑。当时，光剑手镯在一位隐姓埋名的占星术士手中，那是他的通灵祖先世代相传传给他的。蜘蛛精趁夜深时去术士家中抢夺。占星术士是一位智者，在此之前已经预知命中要有一场劫难。所以，当他在屋子里听见院外有响动的时候，立刻把手镯套在他年幼女儿叫做灵儿的女孩的手腕上，然后将她推进一个极小的只能一个人容身的秘密地窖。蜘蛛精对术士和他的妻子严刑逼问，要他们交出祖传的宝物，最后却一无所获。他一怒之下杀害了术士的全家，包括所有的仆役，一个不留。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宅子。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以后才慢慢熄灭。灵儿从藏身处出来后四处流浪。几年后，她被拐到西域卖身为王府的歌伎。
　　蜘蛛精四处招摇，竟做了西域国王的法师。一次偶然的机会蜘蛛精在王府见到灵儿，立刻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于是千方百计地向王爷乞求，将灵儿赐于他。而那法蜘蛛无意中发现了灵儿的手镯，欣喜若狂，立即向她讨要。灵儿说宝物是祖上所传，不传外人，只能传给亲生子女。蜘蛛精立刻变了一副面孔，要用强抢下手镯。但是，这手镯一旦套在手上，除了戴镯子的人本人以外，其他人无法摘下。蜘蛛精大怒，拨剑就要将灵儿的手砍下。”
　　“妖幺！你在胡说些什么？那老太婆疯了！她在对你说谎！”
　　“哦？我说谎？”老太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话音未落，她已经穿墙而过，站在大法师面前。老太婆接着妖幺的故事继续说道：
　　“灵儿的父亲就是我的师傅。师傅死后我四处寻访，终于在你府中找到了灵儿。那晚我也在场。灵儿当时已有身孕，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念在亲生骨肉情分上才放过了她。后来，灵儿生下一个女儿，就是妖幺。孩子刚生下来，你就一次次逼着灵儿索要手镯。灵儿产后虚弱无法逃脱，便让我趁你不备时带着孩子和手镯快逃。可是，我刚逃出宅子便被你发现。可惜啊，师傅早逝，我学艺不精，无法与你抗衡。在打斗之中你一掌打下来，误伤到妖幺，幸好你还念她是你亲生骨肉，及时收手，否则她小命都将不保。
　　灵儿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追出来，死命拦住你，我们才得以脱身。而你为了甩掉灵儿，不顾她身子虚弱，飞起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可怜的灵儿本是血肉之躯，又向来柔弱，除了和师傅学了点占星之术以外，并无防身的本领。你那一脚正中她小腹，灵儿再也没有站起来，就这样惨死在了你的脚下。
　　我带着妖幺逃到大汉天子地界，却被你一路追踪过来。年幼的妖幺独自去街上买糖时，被你花言巧语拐走。为了保住光剑不落你手，我只得忍痛离开妖幺。后来你找到了平阳公主的魔镜，正野心勃勃要干一番事业这际，却没料到被蓝姬的一念之差带入魔镜。我当时担心妖幺的安全，一直悄悄跟随着你和妖幺，也被带入魔镜之中。也亏了你老东西有点良心，虎毒尚不食子，对妖幺倒还百般宠爱，我这才稍稍宽心。”
　　“她说的都是真的吧？”妖幺问大法师。
　　大法师长叹一声道：“唉！这两千年的每日每夜，我都在愧疚，我对不起灵儿啊！她是我在这世上所见过的最美丽最温柔的女人，是我的贪心害了她。”
　　“你后悔也晚了！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我要替我母亲报仇！”妖幺说着突然发动光剑，向着大法师直刺过去。大法师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胸前出了一个透心的窟窿，有碧绿色的血液似的东西汩汩流出，漫了一地。
　　“妖幺！你杀了他？！”老奶妈惊起来。她转向大法师叫道：“老东西，以你的功力……你竟然也不躲闪？”
　　“我也该死了。”大法师费力一笑道：“漫漫两千年，我在魔镜之中，竟然没有一次可以梦见灵儿！哪怕是在梦里，能让我向她忏悔也好！好了，这回我可以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不知能不能再见她……妖幺，魔镜世界的主人是你了，现实世界的主人也将是你，这一切算是我欠你的，现在全都还给你。”
　　妖幺收了剑，呆望着大法师，无语。
　　大法师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在绿色的液体中慢慢踡成一团，最后变成了一只碧眼的金色蜘蛛。
　　他死了，这个魔镜中声名显赫的人物，死在他美丽的女儿的剑下。
　　“妖幺，虽然他很可恨，可毕竟是养你的亲生父亲啊！你，怎么下手这么狠？”老奶妈叹息说。
　　“他杀了我母亲，该死！”妖幺撇撇嘴巴说。
　　“好了，你的仇也报了，现在，把光剑还给蓝姬，让她打碎魔镜，让魔镜中的所有灵魂都获得自由吧。”老奶妈说。
　　“还给她？哈哈！”妖幺狂笑道：“我要让真正的蓝姬复活，我要让魔镜之魂复活，我要统治世界，所有魔镜中的灵魂和现实中的灵魂，全都由我掌握！”
　　“妖幺！你母亲临死前对我说过，她的遗愿就是要防止魔镜的魔力扩大，伤害到更多的人。现在是时候毁掉魔镜了，让所有的人与物各归其位吧。”
　　“少管闲事！”妖幺伸手弹出一根金丝缚住了我说道：“星颜，我说过了，不能保证你的安全。现在，南柯自由了，但是你得跟我走。”
　　“我会陪着她，无论她到哪里。”南柯说道。
　　“南柯！”妖幺气呼呼地叫道：“这个小女人有什么好？整个魔镜的男人没有不被我迷倒的，唯独你不听我的话！”
　　南柯不回答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看着南柯的眼睛，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目光中透射出的温暖，心底升起一丝慰藉。
　　月亮升起来了，如水的月照着大法师的尸体。我看着那团金色蜘蛛，突然觉得他很可悲，再没有了当初对他的那种恐惧。
　　妖幺带着我和其他人一起走向禁地，走向蓝姬沉睡之处。
　　月下的蓝姬林依旧神秘。蓝色的迷雾今夜有一种神秘宁静的美。如果不是有那么多险恶的秘密，蓝姬花就是这世上美丽的极致。我想起了和南柯在蓝姬花林中的初次相见，想起了山洞中的那些蓝色花瓣间的震颤，暗自庆幸，自己在离去之前曾经拥有过那些美好而短暂的回忆。我并不愿意做蓝姬复生的工具，但如果这一切是命中注定，无法改变，我又如何能够逃避？唯一不忍的是对于南柯，不知道当我不再是星颜而变成那个为妖幺所控制的蓝姬以后，他将会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是否，会找到本应属于他的快乐？是否，可以找到真心爱他的人，一如我，痴情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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