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一斤。
鸡蛋……10个。
牛肉丸子……7两。
黑耳鳗鱼……一条。
女孩菀拈这着张有些湿漉的便条纸。
母亲的话仿似还在耳畔,菀,出去走走吧,别总是闷在家里。
菀的眼睛浮肿着,眼角还有泪水的痕迹。她提起手臂用衣袖抹了抹眼睛。
她站在市场的中央泥泞的水泥地上,以三百六十度缓慢地转着圈子,寻找着蔬菜小贩的摊子。
菀看到了高高耸着的番茄堆。她径直向那个小摊走去。
泥泞的地上铺着拉开了装订线的麻袋子,上边堆满了饱满红润的番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摊主是个厚实热情的中年妇女,一口整齐的牙齿在黝黑的皮肤的衬映下显得格外白净。她露出笑说,小妹妹,随便看看。
菀回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便兀自拣起番茄来。
番茄有两个种类,一个便是这种浑圆有光泽的,一种便是这种进口的橘子瓣形状的。中年妇女热情地解说着。菀摸了摸橘子状的番茄,她一眼便喜欢上这种橘子瓣形状的番茄。我要一斤。菀轻声道。
好嘞。中年妇女大咧咧地拣过几个番茄,一古脑丢在了称子上。菀依旧盯着番茄堆。忽然,她看见其间有个浑圆的番茄朝她眨了眨眼睛,菀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将那个番茄从中抽了出来。
菀把它凑近眼前看了看。只不过是一个纹路有些似眼睛的普通番茄。菀叹了一口气,她的神经衰弱愈来愈严重了。
这时,番茄堆颤动摇晃了几下,数个番茄排着队从山堆上滚落下来。 菀有些窘迫,是她冒昧将那个长有“眼睛”的番茄从中间抽出,而引起了连锁反应。
中年妇女也愣了一下,她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便跟着将番茄捡起。菀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直视妇女。
菀将番茄重新堆上。她斜眼瞟到了番茄堆边的土豆。她顺手拾起一个土豆,凑到眼前。土豆是刚挖出来的,还带着新鲜的泥土。菀立刻想到了母亲蒸的土豆,撕开薄薄的皮,香味立刻扑鼻而来,肉质香滑糯甜。菀莞尔,便拣了几个土豆买下。
菀向一边的鸡蛋摊走去。鸡蛋摊的摊主是个男人,因为没有生意,便将报纸铺在身上,靠在板凳上睡着了。菀不忍叫醒他,便自己拣了几个鸡蛋放在称上,数够了钱轻轻放在一边。
她又想起,每回她生病的时候,母亲总会蒸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白色的瓷碗里,在淡黄色的鸡蛋羹上洒上几滴香油,鸡蛋羹便滑嫩香甜,一直是菀最喜欢的一道菜肴。想到这里,菀的心情愉悦了不少。她便向卖牛肉丸子的店铺走去。店铺外,几个小伙子在店门口铺了几张石台,用棍棒使劲敲打石台上的牛肉,口中还不时发出呐喊,引起许多行人驻足观看。
菀便想起,以前她经常和朋友们去吃手打的牛肉丸。
几个人围成一桌,端上几碗热腾腾的汤面,面上漂着几个明灰色的牛肉丸子。边吃边说笑,那样的日子极是快乐。菀提着牛肉丸子,神色黯淡下来,从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鱼铺的摊主是个健硕有力的中年男子。菀说,给我一条黑耳鳗吧。中年男子从脚边的盆子里抓出一条黑不溜秋大概有一米长的瘦鱼来。过了称,男子说,七十五元。多少?菀有些不敢置信。七十五元。男子耐心地重复着。
菀便愣在原地。母亲隔三差五便给菀买来这种黑不溜秋的鱼,只因她说了一句好吃。但她殊不知这种鱼的价钱。母亲是个不善表达内心感情的女人,长这么大,菀都没听母亲说一句爱她。她的家庭并不富裕,母亲平日对她也是冷冷淡淡,殊不知她是以这种方式来表达爱。
菀心里便涌起一丝温暖。她在心里微微一笑。
中年男子接过钱。便把鱼塞进白色的塑料袋里。鱼奋力地摆动着,试图挣脱中年男子的束缚。
菀正要伸手去接过那个袋子,中年男子突然把打好结的袋子用力往地上扔去,落地的时候溅了菀一裤子的污水。菀吓了一跳,怎么了。男子笑,小妹妹,没上过市场吧。看你那小脸白的。说话间,男子又狠狠把袋子往地上摔了去。
菀煞白了脸,她从未看过杀鱼的情景。中年男子把摔晕了的鱼从袋里抽出,鱼费力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男子把鱼狠狠摔在案板上,从一边抽出一把螺丝刀,把鱼的尾巴钉在案板上。鱼痛苦地抽动了两下。菀往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中年男子拿起一把厚刃的菜刀,在鱼头下方白色的腹部拉开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泊泊地流出来。中年男子舍下菜刀,伸出手指在鱼的腹部摸索着,用拇指与食指拉出一连串的内脏,红色的血被带了出来,刺激着菀的视觉。菀往后退了一步,用手重重按住翻腾的胃。这时,鱼的头动了几下,中年男子操起菜刀,狠狠地朝鱼头拍了下去。趁鱼不动的时候,他便用刀把鱼肉从骨头两边剥离开,菀的脸已转成青色,她吓得忘了扭头,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男子把剥离的鱼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男子把切好的鱼肉递给菀。菀颤抖着手接过袋子,她略一低头,便看见白色袋子里鲜红的鱼肉还一跳一跳的,鱼头的眼睛盯着她,眼睛眨了眨。男子见菀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便拿着手在她眼前摆了摆。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菀抑制住想吐的冲动,微微抬起头。抬起头的瞬间,与男子摇晃着的手照了个对面。男子的手上全是鲜红的血液,长长的指甲缝里也塞满了红色的碎屑。一股刺鼻的腥味朝菀的鼻粘膜扑来。
菀往后退了两步,手上的袋子扑通一下落在地上。袋子里的番茄土豆还有牛肉丸子从袋子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一个番茄咕咯咕咯地滚落在下水沟上。有几个鸡蛋摔碎了,蛋黄蛋白混在一起淌了出来。
菀的身子往后倾去,她用手扶住后边的石台,但根本就支不起她的重量。她手一滑,身子以疾速落在泥泞的地上,溅起的污水沾在了她的脸上。
菀觉得极其疲惫,眼皮已经睁不开了。
她便遂了身子的意愿,将眼皮轻轻地盖上。
————“菀、、?……
“妈妈。”醒来的菀勾住母亲的脖子呜咽起来。
“孩子,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母亲小心翼翼地问道。
菀颤了一下,把母亲搂得更紧。
“ 人各有命。孩子。也许他的去是为了让你找到更好的一半……”
菀噎住了呜咽。
母亲紧搂着菀。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异常。
“凶手,会找到的。会为他讨回公道的。”
菀张了张口,终没说出什么。
对不起。 这三个字无声地化在氤氲的水气里。
某日的《XX城早报》在第7版某个小角落里,报导了这么一则新闻:
于2006年10月中旬。我市XX小区发生一起凶杀案。死者谢某被利器刺伤,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凶手于昨日自首。据查明。凶手于某是谢某的女友。
因纠纷而误杀谢某。
案件发生后,于某逃离了现场。
据于某母亲笔录,于某自幼患有神经衰弱,此事让于某受到刺激而患得选择性失忆。
而警方将次讯通知到于某家中时,于某是以一个不知情者得知。对此于某受到刺激而在家里痛哭数日。
尔后不知何事再次刺激到于某。使于某记忆恢复。于某主动自首。
此案还有待进一步调查取证。
供稿:实习记者陈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