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看,一下,两下……这个可恶的录音机没法用,我还怎么去写杂志的历史呢?——
199x年1月12日
今天我对杰克讲了我的看法。他坐在那里而且……而且有时还洋洋得意。我不打算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东西,真的。
我是吃午饭见到他的。前天晚上酒喝多了,至今还有点宿酒未醒。就我们几个人,同仁宴会,庆祝(神奇女郎)杂志创刊一周年。
可是,杰克不想平心静气地讨论。“这份杂志有什么了不起啊!”
“开什么玩笑!”我对他说。“这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我们现在还没有赚钱,可是我们比谁都干得好,超出预期。别的妇女杂志——”
“哪些妇女杂志?有什么区别?”杰克从来不让我把话说完。“都是一样的,这份也是。怎么样描眉去吸引一个男孩子呀;参加哪些宴会最适宜找男朋友呀;怎样巧妙地谈论体育去吸引男朋友呀;怎样打扮成一个未成年的模特你就可以——”
“噢,等等。”我头一次打断他。“你知道吗,男人正是这么糟踏妇女杂志的,这么说《神奇女郎》杂志尤其不公正。看看所有那些男人杂志吧,都有些什么?女人照片。要是妇女时装照片,必有男性模特,身上披些东西,告诉你什么样的穿着打扮才能吸引女人!”
“什么?你不认为看这些杂志的男人不是为了自己穿着打扮?你不认为他们以自己的外表自豪吗?”
“亲爱的,我所知道的大多数男人,如果他们不是担心秘书会注意到,才不愿费事换一件干净衬衣呢!不管怎么说,是谁让你成为编辑妇女杂志的大专家的?”
“琳达,你能不能来点建设性的评论……”
“你知道你有什么问题吗?你嫉妒女人。要不就是你不喜欢同妇女竞争,——为同一个职业,为同一份额外津贴,为同样的男人认为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好处。”
然后他设法要我降低说话的声音,像是要来抚慰我似的。就像他是一位“理解先生”,对妇女的问题十分理解。
他说:“妇女自由是件大事情。当然,来之不易。但是,现在已经变成工作到死的自由,同男人一样有竞争力有进取心的自由——”
“噢,现在才讲到点子上了。”
“在30岁就得心脏病的自由……喝得酩酊大醉的自由
“有进取心的妇女不受欢迎,对不对?”
“当神奇女郎——这个人,不是那本杂志——一头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就想:‘好极了。来了这个人把我们彼此的看法彻底改变了,把现有的社会秩序通通打乱了,’就像来了场女权运动,打算改变整个世界。”
“我现在正在准备演讲女权运动。”
“等你成了神奇女郎的新的广告员,需要改变的只是把人们沙滩浴巾上的辛普森画像改成神奇女郎的。”他拣起了我给他的杂志。“现在,你是她的出版人了。里面满是唇膏广告,女性香烟广告。”他翻开杂志,大声念出一则广告的标题:“自然你的牙齿是白的……但是否白得超奇?’我想说的是,是(神奇女郎)杂志,不是神奇女郎本人,正在改变世界的体制。”
“通用汽车公司的(热棒)改变了他们的体制了吗?”
“得啦,琳达。神奇女郎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天堂岛。不是吗?”
“所以那里的人民都生活在和平与和谐之中。为什么不把这样的信息传达过来呢?”
“噢,要传的。我们是有打算。不过,你不会要我每
一期都刊载许多神话中的人物或者都是些从未存在过或已死了几千年的人物?说他们都住在一处避暑胜地?没有人会相信这些的!此外,读者想真正知道的是如何能有个挣七位数的职业,如何过上芭芭拉·卡特兰的小说中描写的性生活,如何抚养两个半完美的小孩,如何去红十字会当志愿人员,以及如何穿晚礼服等等。我们推销的就是这类好玩的事。”
“推销员中有一句话,琳达。‘不要真爱上了产品。”’
“全美国每一个笨男人都以为自己能成为埃尔维斯。
为什么每一个女人不能相信自己会成为神奇女郎呢?”
“我的期望更高。比这高得多。”
“期望谁?男人五千年还弄不好的事情,你不能希望神奇女郎一夜之间就完成吧!你说到了天堂岛,那里的人都生活在和平与和谐之中。我听到的流言说那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想想看,这是为什么?”
我无言以对,便离开了杰克。同杰克这样的人交谈还蛮有意思。
199X年1月15日
我了解杰克而杰克不了解钱。
杰克在企业工作时间已很久,他以为他了解我为什么感到必须要有进取精神。他以为他能谅解我所承受的压力。也许他还以为他是富于同情心的。
例证。今天我接到梅西·朱尼珀的电话。梅西同我结识很早了。我们在大学里同宿舍,我们每次见面,无话不谈,还像女学生那样尖叫,紧紧拥抱,紧紧接吻。我们在一起吃午饭,没完没了地问对方的生活情况。她讨厌我,我也讨厌她。
“亲爱的,我刚接到邮寄来的最新一期杂志,我必须告诉你,我非常喜欢它。棒极了。”
“谢谢,梅西。听你称赞,我更高兴了。”
“你让谁负责艺术设计的?是那个我上次见到的埃米吗?”
“是的。”
“是那个穿灯笼裤、木底鞋的人吗?”
“灯笼裤同木底鞋现在又时兴了,梅西。你买了吗?
也许你旧的还没有扔掉?”
“喔,不要那么保守。我正在为你宣传呢。市场竞争激烈啊,保持畅销要花很大力气啊。喔,我把书给菲尔看了,他也挺喜欢的。”
啊,好了。她终于说到打电话的真正目的了。——打听消息!菲尔·雷迪斯是我的杂志权势最大的大资助人。
“哦。你还在同菲尔来往吗?到现在有多久了?”
“六个月。想不到吧?”
这么长时间。有些女人是为了想得到金钱和权势。有些人只是约会而已。
“菲尔是不是想问什么事情?”
“噢,不,只是关心关心。他为你和你所做的工作感到骄傲。他很高兴,发行量节节上升。不用很久就会这样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估计还需要多长时间?”
“哈一哈,这件事别谈了。你瞧,我们也好久没见了。
什么不安排一下,下星期一块儿去吃午饭好吗?”
“很好。我都等不及了。”
我就是这么着接受上面来的命令的。菲尔是不是通过电话表明他想换艺术设计师?是不是认为发行量还应该高些,上去更快些?他让他的女朋友来传达信息。男人之间。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投资入送达给我的口信是包裹在棉花糖里的:尝起来很甜,几乎没有实质内容,但保证你的满口牙齿都要烂掉。
杰克永远不会理解我所承受的压力。我知道一般的情形都是这样的。如果是一个男人干工作非常卖力,支持办杂志的男性投资人就全说.“这样的人我们不能相信。”如果我干工作非常卖力.他们就会说:“我早知道我们不该雇一名妇女。”
199X年1月24日
全美国都这样:每一个人都讨厌他的老板。
不管是每个人都有职业的时代,不管是你为什么人提供了职业的时候,甚至也不管大萧条大失业的时期,都是这样的。也不管你待你的雇员怎么样。只要你是老板,你就是个坏人。
我是个老板。我有权力发表意见。我在花投资人的钱。我有权告诉人们怎样去花钱。如果我不喜欢某件事情,我完全有权,也有责任,去开口说话,来保护投资。
所以,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为什么要感觉像个小偷呢?
我还在艺术部,我见到……见到埃米正打算去印刷
所。这是这一期的封面。是一张神奇女郎的照片。背景是黄胆色,喝了一夜大酒后你大概可以在这人的脸上见到这种黄色。
为此我随随便便地提醒埃米,她最好重新考虑一下背景的颜色,可是她却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在说:“我是——美术——学校——毕业的——我知道——我在说——
什么——你这个——半瓶子醋——别——插手。”
我说:“埃米,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我是说,这个东西看起来就像是我们在超级市场出卖没有商标的芥末。我知道我没有得过学位,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也没有旅行参观过卢浮宫,不过我瞧着这封面有点不自然。需要再想相
于是我得到了解释,说什么神奇女郎是红白蓝三色,没有多少颜色可以把她衬托出来;而这种黄色如何会使封面突出起来,这份杂志如何会在报摊上突出起来、“真正会独树一帜的,你不认为这样吗?”
我最讨厌她在每一个句子后面加上那句爵士乐“你不认为这样吗”,因为这样就意味着把每个人都拉过去支持她的意见,每一次都这样,所有的时候都这样。我每次听到这一句,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反正某种红光在我头脑里出现。事情就更明亮一些了。
“埃米,”我对她说,“简直……糟透……了。那张神奇女郎的照片也不是什么引起大震动的东西。她看起来有点发胖。”
“又不是选美皇后。她——”
我发火了。“由你来判断神奇女郎该是什么吗?那是我的事!你是我雇来的!你自称是艺术指导?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判断?你准是在开玩笑!一定要重新弄!”
“那得干一个通宵。”
“干工作是累不死人的。”
我去上我的增氧健身课了,课后回家。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吃完了最后一杯冰淇淋,杰克的电话打来了。
“你好吗?亲爱的。”
“挺好。”这是事实。药片刚开始起作用,应当原谅我说话没精神。
“今天你弄走了艺术指导,葡萄藤一直响个不停。你要是得了个坏脾气女人的名声,你手下的人都会离开你的。以后就没人来给你工作了,工钱再高也不行。”
“杰克,让我喘口气。为什么男人干事情鲁莽被认为是优秀的管理人员,女人想要干点事情就被认为是坏脾气女人呢?”
“又是老一套的辩护,”他说,“不管是男人或女人,那样做都是不能让人谅解的。你会损失几名好手的。”
“好吧,我会做弥补的。”药片使我感觉人在膨胀。
“明天早上我给她送些花去。”
我在日记上记下两笔备忘:送鲜花给埃米;让神经科医生重开一个处方。
199x年1月25日
两件事情运气都不好。鲜花第二天才送去,埃米没有收到。
她已经走了。还带走厂几名职员。告诉我说,他们对
她抱同情。我想,为一份名叫《神奇女郎》的杂志工作的人,大概都自以为是不可一世的,根本不理会职业竞争。
我退到我的办公室内。
要重开处方,又一件火急火燎的事。接电话的不是某个“德比”就是某个“蒂芬尼”或“安伯”,她们都属于一个美容学校而不是可笑地称之为“助人专业”的职业。可是就是她们在那里,你想干什么事情都必须通过她们。
“我想要重开一个处方,谢谢。”够直截了当的了。
“等等,内塞尔罗德女士,我去查查你的档案。”我听到手指在慢腾腾地按计算机键。大概不致于豁裂指甲吧。
她又回来接电话了。“对不起,内塞尔罗德女士,不先看医生,是不可能开新处方的。”
“可是我通常都是打电话给她请她开新处方,她给药房打电话,药房离我的办公室近极了。”
“对不起,内塞尔罗德女士,医生这次不能这么做。”
“听着,德比,或布兰迪,或桑迪,不管你叫什么名字,医生一直是这么做的,我弄不清现在又有什么问题了。”我设法抑制自己。“嗯,我想你是新来的,不熟悉,可是我去你们那里瞧病已经好几年了,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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