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地来说,那应该是厮拼,是无情的厮杀和斗争。为什么会给我以那样的感觉,连我自己也有点说不上来,但是我所看到的情形,的确使我立时联想到血淋淋的屠杀! 我看到,在那红色的一部分,有着许多红色的细丝,想挤到透明的一部分来,而在那透明的一部分,则有许多乳白色的细丝,在和那种红色的细丝迎拒着、纠缠着,双方绝不肯相让,有的红丝或白丝,断了开来。迅速消散,但立时又有新的红丝和白丝,补充上去,继续着同样的厮杀和纠缠。 我真是看得呆了,没有人可以否定那石头中的这些细丝是活物,因为它们在动。在斗争。 我呆呆地望着那块石头,看了很久,紧张得我的手心中在冒着汗,我仿佛是在空中,参观着一场惨烈无比的斗争,在小时候,我喜欢看黄蚂蚁和黑蚂蚁打仗,但是比起这雨花台石中的那种厮拼来,蚂蚁打仗,根本算不了什么刺激的事了。 徐月净一直站在我的身后,过了好久,他才道:“不是我眼花?” 我也哺哺地道:“也不是我眼花。” 徐月净的声音有点急促,他道:“这是什么?怎么在一块石头之中,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我撑着头,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那全然是超出我知识范围以外的事,我就想胡诌儿句,也是难以说得出口。 我只好道:“我不知道,真是太奇怪了,那些东西,明明是活的。” 徐月净道:“是的,他们在互相残杀。” 我的手有点发抖,我将那块雨花台石,放了下来,放在桌子上。当那块雨花台石离开了阳光的照射之后,透明部分没有那么明亮,也看不出内中有什么特殊的变化来,我们两人互望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久,我才道:“想法子剖开来看看。” 徐月净忙道:“不可以,如果里面那些东西,走了出来,那怎么办?” 我道:“那只不过是些细丝,怕什么?” 徐月净骇然道:“或者它们见风就长……” 我听得徐月净那样说法,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徐月净的话,实在太可笑了,他将石头中那些细丝,当作是孙悟空的金箍捧,会见风就长? 可是,我只笑了一半,就笑不出来了。我之所以在突然之间,收住了笑声,并不是因为徐月净瞪大了眼望着一副愤怒的神气,而是我在突然之间想到,事情一点也不好笑!真的,在石中的那些两色细丝,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点也不知道。对自己一无所知的东西,又怎知它不是见风就长的怪物,怎可立时否定月净的话? 徐月净究竟是老实人,他见我不再笑了,愤怒的神色,也缓和了许他道:“我们还是别弄坏这块石头好,你也看够了,将它送回去吧。” 我忙道:“不,如果不将它剖开来,怎能够研究石头里面的那些细丝是什么?” 可是这一次,徐月净像是打定了主意,再不听我的拨弄,他大声道:“不行,我一定要将它送回去。” 我撇着嘴:“你这人真是没有出息,一点研究精神也没有。” 徐月净呆了一呆,忽然叹了一口气,讲出了几句十分有哲理的话来,“唉,你口日声声研究,我们不能明白的事,实在大多了,而且,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可以研究得出道理来的。” 我无法反驳徐月净的那几句话,所以我呆住了不出声,那时,我的手紧握着那块雨花台石,而当我紧握着那块雨花石的时候,我更可感到中发自石头内部的轻微的颤动,那块石头,真是“活”的! 自然,我对于这种轻微的震动,在开始的时候,觉得十分奇特,然而再一次在太阳光下审视那块石头的透明部分,看到它内部那种红色和白的细丝,那样纠缠不休,狠狠苦斗的情形。我觉得,石头的内部有着惨烈的争斗.而外面的感觉上,只是那么轻巧的颤动,实在太不足为惜。 徐月净一直在我身后催着,要将石头送回去,我也决定了不去理会他。我决定非但不将石头送回去,而且,还要召集更多的人来研究,这块奇怪的雨花台石之内,究竟有着什么东西,自然我未曾将我的决定对徐月净讲出来,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出了决定的话,徐月净一定会和我大吵的,我决定欺骗他。 而就在这时候,徐月净的老仆人在门口叫道:“少爷,老爷叫你去。” 徐月净没有好气地道:“什么事?” 老仆人在门外边:“金山寺有一个和尚未找你,老爷正陪他在客厅说话。” 徐月净一听,面色就变了,他呆了好一会,才道:“好,我就来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立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糟糕,智空师父来了。” 我也吓了一跳,但是我仍然自己安慰自己:“怎知道一定是他,金山寺有许多和尚。” 徐月净道:“不论怎样,既然是指名来找我,那八成是智空师父,我一个人不敢去,你一定得和我一起去才成,事情是你闹出来的。” 想起来的确可能是智空和尚,想到我偷了他的东西,我心里也不禁有点发寒!但是我是一直在学校中充大人物充惯了的,想起如果临阵退缩的话,以后讲话嘴也不响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好,去就去……” 我将那块雨花台石,塞进了袍子袋中,就和徐月净一起走了出去。我一面心中在盘算,如何应付,一面又在希望,来的不是智空和尚。可是当我和徐月净一走进客厅,抬头一看时.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幸而智空和尚满面笑容,正在和徐老伯谈话,我们进去,他只是望了我们一眼,并没有什么发怒的样子,所以我虽然心跳得十分剧烈,总算还不至于当场出丑。 我们一进去,智空便叫了徐月净一声,又和我点了点头,徐老怕道:“师父找月净什么事。” 智空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我下山来了,想起他,随便来谈谈。” 徐老怕又客套了几句,拱着手进去了,智空和尚望着我们.叹了一口气:“好了,趁你们还未曾闯出大祸,快拿出来吧。” 徐月净一听,早已涨红了脸,我还想抵赖:“拿什么出来啊?” 智空和尚再叹了一声:“我真替你难过,看来你也是好出身,又受过教育,怎会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又没有勇气承认。” 我被智空和尚的那几句话,说得脸上像被火烧一样,热棘辣地发烫。低下头去,呆了片刻,才决定承认自己的错误。 当我有了这样的决定,再抬起头来时,我反倒觉得但然了,我道:“是的,我偷了那块石头,因为徐月净对我说起了那块右头,我的好奇心实在太强烈了,所以,我才偷了来。” 智空吸了一口气,道:“那很好,你快拿来还给我。” 我将那块石头,取了出来,智空忙接在乎中,略力看了一下:“谢天谢地。” 看他的情形,倒象是他接在手中的,不是一块石头,而像一个随时可以爆炸的手榴弹一样!智空站起身:“我告辞了。” 我忙道:“大师,你可否容我间儿个问题?” 智空摇头道:“你最好什么都不要问。” 我道:“大师,你刚才教训得我很对,但是我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有什么用?” 智空和尚望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将那块雨花台石,放在他带来的那只口袋中,抽紧了布袋的口子,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我大声道:“大师,你将知道的事,只是一个人藏在心里,那算是什么?” 智空和尚头也不口地走了,徐月净一直在向我摆着手,叫我别再出声,可是,我已经看出,智空和尚对那块古怪的雨花台石,一定知道许多,而那些秘密,又是我亟需知道的,我一定要他将那雨花台石的秘密讲给我听。 我不理会徐月净的手势,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徐月净家的大门口,伸手拉住了智空和尚袈裟的袖子:“大师,你为什么不肯对我说?” 智空和尚转过头来,望着我,他的神情,十分之严重,他望了我好一会,才道:“你年纪还很轻,何必要知道那么古里古怪的事?” 我道:“这块石头太奇怪了,如果我不知道它的秘密,我一定……一我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如何措词,方能表达我如此急切想知道那块雨花台石的秘密的愿望。” 而智空和尚不等我讲完,他挣开了他的衣袖:“你不必说了,我不会讲给你听的,而你,也只不过是一时好奇,过几天你就忘记了。我那时究竟还是年轻,几经请求,智空和尚仍然什么都不肯说,我不禁有点沉不住气了,大声道:‘好,你不说也不要紧,我到处去对人家说你有块那样古怪的雨花台石,叫你不得安宁!’” 我在那样说的时候,自然是自己看不到自己的,但是我既然讲话如此不讲理,我的样子,一定也不会好看,多半像一个小流氓,这一点,我可以从智空和尚脸上的神色看出来。 智空和尚皱着眉,他并没有发怒,从他的神情上,他只是十分可惜。 而那时,徐月净也赶了出来,大声道:“卫斯理,你别没有礼貌。” 我道:“我一定要知道那雨花台石的秘密。” 徐月净伸手来拉我,我用力地挣脱着,徐月净突然将我一推,我跌倒在雪堆上,这时候,我多少有点恼羞成怒了,是以我才一跌倒,立时又疾跳了起来,扑向徐月净,两个人,在雪地上,扭打成一团,直到徐老伯走了出来,大声道:“咦,两个好朋友,怎么打架来了?”我们才一起站起身来。 这时,不但我们的身上沾满了雪,雪还从我的衣领中,衣袖中钻了进去,又冷又湿,狼狈之极,我狠狠地瞪着徐月净,徐月净也望着我。徐月净怒意不如我之甚,但是看他的情形,他显然没有向我道歉的意思。 徐老伯看着我们两人,像斗公鸡似地站着,他不觉笑了起未,道:“来,好朋友打过就算了,拉拉手,仍然是好朋友。” 看智空的情形,他已经准备伸出手来了。我认为徐月净不帮着我,反倒帮着智空和尚,那不够朋友之极,根本不值得我再和他做朋友了。年轻人总是冲动的,我尤其冲动,我不等徐月净伸出手来,就转过身,大踏步向前走了。 我不知道徐月净在我身后的表情如何,我只是决定了不再理睬徐月净,所以我向前笔直地走着,直来到了码头,上了船,进了城,立时又过了江,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我在回到了家中之后,仍然生了好几天的气。 接下来的·十来天,我真是无聊透顶,幸而假期很快就过去,又开学了,同学们又见了面,大家嘻嘻哈哈,自然十分有趣。可是我仍然不睬徐月净,我想,徐月净是老实人,一定会主动来睬我,如果他来睬我,我自然可以和他言归干好。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徐月净竟然一直不来睬我,他不但不睬凡而且一望到了我,就似一直以十分愤怒的眼光看着我。这真使我感到大惑不解了,我想来想去,虽然我和他在雪地上打了一架,但是以他的为人来说,实在不应该恼我如此之久的。 然而他一直不睬我,直到开了学一个月之久,我实在有点忍不住那天,在操场上,我看到他一个人站在树下,我想了一想,向他走了立去,故意在他的身上,撞了一下。 徐月净转过身来,仍然用那种愤怒的眼光,望着我,我叉着腰:“怎样,是不是要再打一架?” 徐月净立时厌恶地转过头去,看来,我先向他说了话,他仍然不睬我,这倒使我又有点气恼了,我冷笑着:“为了一个和尚,那样对付朋友,你倒真是和尚儿子,一点不假。” 徐月净倏地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我,“呸”地一声,吐了一口痰:“你不是人,你可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 我大声道:“我做了什么?我取了那块石头来看看,不是又还给了他?我只不过要他讲出那块石头的秘密来,他当和尚的,那么鬼祟,怪得我么?” 徐月净道:“可是你威胁他,要将这块石头的事,去和人家说,叫人家去烦他。” 我道:“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又未曾对人讲过。” 徐月净重重顿着足:“可是你的话,已经将他赶走了。” 我呆了一呆,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徐月净那样说,是什么意思。我说:“那天我们打架,他趁机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怎么说我将他赶走了?” 徐月净的神情像是想哭,他道:“自那时起,谁也不曾见过他。” 我忙道:“你什么意思,他没有回寺去?” 徐月净道:“当天下午,我就到寺里去看他,他没有回去,第二天又去看他,他仍然没有回去,以后,我每天都去一次,但就是见不到他。那天他离开之后,他根本没有回去过,他走了。” 我在这时,也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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