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概念,但这时他听到伦伦那么说,感到这个古老的传说,可能其中隐藏著什么事实。 所以,他忙向伦伦作了一个手势,道:“等一等,你说得详细一点。” 伦伦侧著头,道:“我没有法子说得详细,传说只不过是那么多。”她望著端纳,端纳示意她说下去,伦伦继续道:“那真正是地动山摇,整座山,所有的山都在摇动,火光高过山脊,使山这边的人,都可以看到,足足一天,大地怒吼,天神震怒,然后,才静了下来,等到静下来之后,高山裂开了,出现了一道裂谷,我们的祖先,认为那是天赐的机会,使我们可以到山的另一边去,那一边,可能有更多的猎物可供我们作丰富的食用,所以,就有一队勇士,穿过那峡谷,去看一个究竟。” 端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结果,怎么样?” 伦伦摇著头,道:“结果是很悲惨的,当时,由族长带头,一共是十二个勇士,穿过那峡谷去,族中的人天天盼望著他们回来,一共过了十二天,一天晚上,族长一个人才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奔了回来——” 伦伦讲到这里,忽然顿一顿,道:“你看到过我们村口的那个石像?” 端纳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伦伦这样说,是有什么意思,他道:“没有,我没有注意到。” 伦伦道:“据说,那个石像,就是照著那个回来的族长的样子雕刻,在我爷爷很小的时候,石像就已经有了,那个石像——” 端纳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头,道:“你先说,那传说的结果怎样?” 伦伦沉默了片刻,才道:“传说讲,那个族长虽然回来了,可是他的全身赤裸,身上全是一个一个的泡,好像是被烈火烧过一样,他已经不能讲话了,真不知道他凭什么能够支持回来,当时,族人都吓坏了,一起围在濒死的族长身边,族长只挣扎著,讲了两句话,就死了。” 端纳听得出神,问道:“两句什么话?” 伦伦说道:“第一句话,族长吩咐,要将他死前的样子记住,刻成石像,立在村子口,第二件,是刚刚族的子子孙孙,永远不许经过那峡谷,绝不准许到山的那边去看看那边有什么。” 端纳呆了半晌,他在忖度这个传说的真实性,然后,才笑道:“每一个民族,都有他自己的传说的。” 伦伦眨著眼,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们刚刚族人,是从来不说谎的。” 端纳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们说谎,问题是,古老的传说,经过了那么多年,总和当时所发生的情形,有点不相同了。” 伦伦的神情很正经,看来极其严肃,她道:“或许,但是那个石像,是当时就刻成,一直竖立在村子口上的,它不会有变化?那石像记录著当时族长临死前的样子,全身全是泡,头发全都没有了,你知道,我们刚刚族人,每人都有长而浓的头发。” 端纳皱了皱眉,的确,刚刚族人的特征之一,是他们每人都有又长又浓,柔软的头发,全都几乎垂到腰际,可以说得上是世界上最美发的民族,这样的一个民族,除非是记录当时的事实,否则,是决计不会竖立一座石像,竟然是没有头发的。 端纳又想著这个传说,从这个传说看来,真像是若干年前,这里真的曾经发生过一次火山爆发,或者是猛烈的地震,使得高山裂了开来。而出发去探险的十二个勇士,可能是遇上了余震,或是陷在尚未熄灭冷却的熔岩之中,所以才遭到了不幸的命运。 这样的假设,应该是最合理的了。 虽然端纳知道,大狄维亭山脉绝不是火山,但看来,这个古老的传说,除了这样假设之外,也没有再合理的说法了。他向伦伦望了一眼,道:“既然刚刚族有这样的禁例,为什么你——” 伦伦像是知道端纳要说什么一样,笑了起来,道:“我不同,我是胆子最大的人,全族胆子最大。” 端纳笑了起来,道:“全族,包括你们族里所有的勇士在内?” 伦伦昂著头,道:“当然,我小时候,一群男孩子想欺负我,和我打赌,说我不敢经过那峡谷,到山的那边去,我就偏去给他们看,那是我第一次经过那个峡谷,以后,我不知到这里来过多少次,山那边有一个大泥沼,也是我发现的,一直到现在,也还只有我一个人,敢到这里来,他们都不敢。” 端纳看著伦伦那种自豪的神气,觉得很有趣,他道:“至少还有我。” 伦伦忙道:“你不同,你不是刚刚族人,你不会从小就听得大人说:不要过那边去,不要过那边去。” 端纳不得不承认伦伦的话是对的,他点头道:“不错,你的确是极勇敢的人。” 伦伦受到了端纳的赞扬,心中十分高兴,连跑带跳地向前奔出了十来步,并且发出了清越的欢笑声,可是在奔出了十来步之后,她却又停了下来,现出了很不高兴的神色来。 端纳来到了她的身前,道:“怎么样?” 伦伦叹了一声,道:“我的勇敢,一直得不到族人的鼓励,他们自己胆子小,不敢过这道峡谷,反倒说我,因为违反了族规,而替全族惹了大祸,那个有雷电力且的人,他们说,就是我引来的,是我引来了死亡之神,所以他们才要我去祭这个死亡之神。” 端纳呆了一呆,道:“什么?不是那个人指定要你的么?” 伦伦道:“虽然是,可是我告诉他们,我绝不相信,我们整个族,几百个人,会敌不过一个人,我们应该团结起来,带著武器,出其不意,由我带领著,去找那个人,将他杀死。可是他们怕得要命,没有一个人敢听我的话,哼,不听就不听。” 讲到这里,伦伦又现出倔强的神色来,道:“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不怕。让他们送我去好了。” 端纳停了下来,望著伦伦。 端纳的心中在想,在一个古老的,闭塞的民族之中,居然有这样一个充满了叛逆性的勇敢的少女,那真是不可多得的事情。 伦伦也停了下来,道:“你说是不是?” 端纳衷心地道:“对。你的做法很对。你的族人,一时可能不原谅你,但是他们终究会知道你是对的。” 伦伦听得端纳先生那样讲,又高与地笑了起来,端纳道:“我还有很远的旅程,但是时间不会超过一年,当我回来的时间,我一定再经过你们的村子,我要带你到雪梨去,去念书,学更多的东西。” 伦伦摇头道:“不,我们族里,有人去过雪梨。” 端纳道:“是,我见过他们,一共三个人,我的刚刚族语,就是跟他们学的。” 伦伦微笑著,仍然不住地摇晃著头,说道:“他们说,你们住的地方,一点也不好,可怕得很。” 端纳苦笑了一下,道:“也许是,不过你去看看,自己作一个判断,总是好的。” 伦伦想了一想,才道:“也好,不过,要是我们敌不过那个人,那也就回不来了。” 伦伦的话,使端纳对她的勇敢,更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说道:“绝不会有这种事的。因为——” 他略顿了一顿,才道:“因为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相信,会有什么人有你们所说的,雷电的力量?” 伦伦低头向前走著,走了好久,才道:“那么,我问你,这个人,他一伸手砍在一株树上,这株树就起火,断下来,这是什么力量?我只有见过天上的雷电才有这种力量。还有,他抓住了一个人,这个人就会死,而且死得全身焦黑,臭得不得了,像是雷雨过后,森林中被雷打死的野兽一样,这又是什么力量呢? 端纳道:“如果他真有这样的力量——” 不等端纳讲完,伦伦已经双手紧握著拳头,叫了起来,说道:“他真的有。族长就是那么死的。” 端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可理解了。 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伦伦的话,不单是因为刚刚族人从来不说谎,而且由于他了解伦伦越多,就越知道她不是一个说谎的人。 然而,伦伦的话,却又是无法接受的。 他摊了摊手,道:“好,我相信你,反正我们就快见到那个人了,是不是?” 伦伦像是还在生气,急步向前走著。 他们所经过之处,一直只是光秃秃的,暗红色的岩石,而且地势越来越向下,这时候,当端纳先生略停一停,打量四周围的情形时,他不禁“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当他开始发现那些岩石之际,他觉得,如果附近有一个火山口的话,那么,他应该越走越高才是,才能发现那个火山口的。可是此际,当他一直向下,走了将近一小时之际,他才发现,自己早就在“火山口”之中,所以才一直向下走,他一直是沿著火山口在向下走。 然而,那又不是一个火山口,只是一个十分广大,边缘的斜度相当低的大坑。那些显然是熔岩凝成的石头布满了大坑斜坡上,而这时他们已接近这个极大的大坑最底部分了。 这个大坑的边缘,估计周界,至少有五千公尺以上,那绝计不是火山口,这一点,端纳的心中,感到很安慰,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不会有火山的。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这样巨大的一个大坑,是由什么力量造成的呢?看来无论如何,不是天然形成的。 伦伦继续在向前走,在快接近底部之际,向下的倾斜度比较大,伦伦走得很快,端纳一直跟著,在快到底部之际,伦伦指著前面,道:“小心,下面是一个大泥潭。” 端纳忙道:“就是那个泥沼?” 伦伦摇头道:“不是。不过也全是泥浆,再翻过去,就是大泥沼了。我看,泥沼的泥浆,和这个潭的泥浆是连在一起的,地下一定有一个大洞,泥浆就流来流去。” 端纳一面听著,一面向下看去,果然,在那个大坑的底部,有个泥潭,泥潭是圆形的,潭的直径,约莫有二十公尺,端纳也看出,伦伦的所谓泥浆,其实,只不过是混浊不清的泥水。 端纳来到了潭边,又呆了半晌,看泥水很平静,就是令得瑞纳大惑不解之处。 泥潭中的泥水,如果是在翻腾滚动的,那么就没有疑问了,可是事实上,水是静止的,静止的水,泥应该向下沉,水应该变清,如何还会是泥水? 端纳俯身,捧起一掬水来,不错,水中含有大量的呢,比中国黄河上游,水最浊的地方,含泥量至少多二十倍,已经接近是泥浆了,可是,黄河的水,是奔腾东流的,水中的泥,根本得不到沉淀的机会,而这里的水,却是静止的,那确然有点不可思议了。让浓浊的泥水,在指缝中流走,端纳的手上,仍然沾满了不少泥。 沾在端纳手上的泥水,乾得很快,不一会,他的手上,就像是被涂上了一层均匀的泥粉一样,端纳自然而然地搓动著手,想将泥粉搓下去,而就在他搓手之际,只听得一阵轻微的“劈拍”声响,那便是在阳光之下,也可以看到端纳的手掌中,有火花在迸出来。而且端纳,也感到了一阵震动,就像是有一股电流,由他的掌心,通过了他的全身一样。 端纳不由自主,发起了一下呼吸声。那些乾了的泥粉,是带电的。 在那一刹间,端纳呆呆地站著,实在不知道该作如何表示才好,因为这一切实在来得太意外了。任何人,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被一股电流通过身体,都会受到震动的,但是,如果电源之来是可以解释的话,这种震动很快就会过去的,但是现在的情形,是电的来源,也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 端纳呆立著,双手张开著,沾在他手上的泥粉,在他刚才搓手之际,已经脱落了很多,但是还有不少沾在他的手上。 在阳光下看来,细粒的泥粉,黑褐色,和普通的泥粉,完全没有什么不同。 端纳呆了半晌,再搓了搓手,这一次,一则是由于他有了心理准备,二则是手上的泥粉已经少了,所以,虽然一搓有电震的感觉,但还不如上次为甚。 端纳吸了一口气,抬头向伦伦看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伦伦却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照例是用一种十分顽皮的神气望著他。 端纳心中动了一下,道:“你┅┅你也试过?” 伦伦点头,道:“是的,这里的泥水很怪,乾了之后,会爆出小火花来,还会┅┅还会使人有被人呵痒的感觉,很有趣。” 端纳又呆了片刻,刚刚族土人自然不知道被电源突如其来地通过身体的感觉是怎样的,伦伦用“被人呵痒”来形容,已经算是十分贴切的了。 端纳这时,心中充满疑团,因为以他的知识而论,实在无法解释,何以会有这种情形发生,不明白何以在泥粉中,会有电存在。 他怔怔地望著那一潭混浊的泥水,心中乱成了一片,他知道,自己一定处在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的外围。他也知道,要是他能够突破外围,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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