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面察看着,然后,急急向前走出了十几步,躲在一块大石之后,这样,也可以防止大鹰的再度来袭。 他人躲在圆拱之中,而留下了一个小圆孔,他抓了一把雪撒在脸上,然后,抬头望着天空。 天上明月皎洁,繁星点点,看来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金维耐心等着。 果然,不出所料,过了没有多久,他就看到,月光之下,有一个黑点,正在迅速是移动着,这一次,金维不必等到雪地上出现大鹰的影子就知道鹰飞来了,大鹰在天空上才一出现,他已经看到了。 那头大鹰的来势,是如此之迅疾,才一入眼,一眨眼间,就有尺许长短,再一眨眼,已经有五六尺长短了,紧接着,离地己不过一百尺高下了。 金维的双眼睁得极大,他看得很清楚,那头大鹰的一只爪上,仍然抓着那件羊皮大衣,而且在越来越低之际,松爪将羊皮大衣放了下来。 羊皮大衣在四五十尺高空上,飘了下来,落在雪地上,大鹰双翅略束,也落了下来,就停在大氅之夯,离开金维藏匿的地点,不过二十尺。 那头羊鹰停了下来之后,足有一个人高,月色之下,翎毛如铁,看来神骏之极,那种站立的姿势,看来是如此高傲,尊贵,凛然不可侵犯和唯我独尊,使人不由自主要屏住气息。 大鹰的头略侧,像是在倾听四周围有什么声息,金维连眼都不敢眨,以免发出声响来。 他虽然料到事情不会就这样完结,但是大鹰回来得那么快,而且还将羊皮大衣先抛了下来,表示它已经知道自己受了欺骗,这却是金维预料之外的事。 他感到,如今和那头在二十尺开外站着的大鹰在对峙,并不是在斗力,而是在斗智,那头大鹰好像有着极高的智慧。 金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鹰,如果这时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头鹰,而是另一种猛兽,譬如说是山狼的话,他一定会从隐身之处走出去,寻求进一步的办法了。 可是,偏偏那是一头羊鹰。 面对一头山狼,有经验的猎人,可以自卫,也有取胜的机会,就算是情形再坏,也还可以逃走,但是面对一头羊鹰,人的力量却实在太薄弱了,一被羊鹰带到了空中,就算还能够挣脱它的利爪,谁又能从超过一千公尺的高空跌下来而生存? 所以金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僵持着。
二、大鹰居住的孤峰
那只羊鹰看来很优闲,用它的尖咏,剔理着翎毛,而且不再东张西望,只是直视着金维藏身之处。 金维更觉得不妙了,他用极缓慢的动作,握住了猎刀的刀柄,而也就在这时,大鹰陡地又腾空而起,离地约有七八尺,疾飞过来,在金维的头上掠过。 大鹰的双翼,扇出的巨风,令得金维用积雪堆起来的那个用来隐藏身子的圆拱,完全摧毁,金维立时转过身来,大鹰也已经又落地,站着,侧着头,看着金维,大有“看你再怎样掩藏”之势。 金维吸了一口气,将腰际的猎刀,慢慢抽了出来。 猎刀是弯月形的,一个熟练的刀手,可以在一挥之间,将一头犁牛的头,整个砍下来,金维握刀在手,刀尖向着大鹰的头。 大鹰如果向他扑来,他就准备挥刀,砍向大鹰的头,成功的机会自然极微,但不能不试一下。 大鹰却没有再向前扑来,仍然只是站在离金维二十公尺处,侧着头,金维紧张得全身都在冒汗,大鹰的样子看来更优闲了,它先将左翅缓缓伸直,伸到最直,翼上的翎毛忽然全竖了起来,发出了一阵籁籁的声响,在后,一根一根,乌光油亮,看来像是钢铁打成一样的翎毛,又缓缓但伏了下来,强劲有力的翼,也慢慢作收了回来,然后,它又慢慢地伸开了右翼。 当它做那些动用之际,它的晶亮的双眼,始终注视着金维,鹰的脸上,应该是不会有什么表情的,可是,实实在在,金维感到那头大鹰正在嘲笑他:看,我是多么轻松,你是多么紧张,你的手中有刀来帮助你,你可能还有别的武器,而我身上的一切,全是和我与生俱来的,你有什么法子对付我?你是万物之灵,可是看来,你现在多么可怜。 金维非但有这样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是强烈,那种感觉令得他几乎无法忍受。 他是族中最好的猎人,不但是彝族中的英雄,而且,几乎整个西康,甚至到西藏。都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威名,他的名字金维,在彝语来说,本来就是“大鹰”的意思,可是如今,他在一头真正的大鹰之前却显得如此狼狈。 金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仍然盯着那头大鹰,他熟悉一切深山中猛兽禽鸟,这是他最大的长处,所以,他也可以看出,那头大鹰,绝没有离去的意思。 夜间飞翔的大鹰,这一点已经足够奇怪的了,而居然对着猎物,会作耐心的守待,而不发出它最擅长的闪电一击,这一点,更有点不可思议。莫非那头大鹰,也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猎物,所以要小心从事。 一想到这里,金维不禁有一点自豪,能令得一头这样的羊鹰,有反常行动的,可能只有自己了,在任何活的,能移动的东西之中,只有自己一个。 不过,这样对峙下去,对他来说,一定是十分吃亏的事情,大鹰看来优闲得很,他却全身神经,没有一根不是在紧张状态之中,他究竟能够支持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而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如果双方之间的搏斗无法避免的话,那么,他先发动一刻,就有利一分。 金维握住利刃的柄,略松了一松,然后,再度将刀柄握紧,向前跨出了一步。他那一步,跨得十分小心,作用是在试探。在离他约二十公尺外的大鹰立时有了反应、本来它是懒洋洋站着的,这时,陡地挺立起来。 换了第二个猎人——事实上,根本没有第二个猎人有勇气面对一头羊鹰那么久,这只不过是个假设而已。换了第二个猎人,一看到那头大鹰有了这样警觉的神情,一定会慢上一慢,可思对策的,但是金维却不,他刚才跨出那一步的动作十分慢,但是紧接着,他的动作,却快到了极点。 他的身子,陡地向前窜了出去,才一窜出去,身子着地,已经打了好几个滚,那二十尺的距离,他简直是“飞”过去的,然后,他手中的利刀,粹然挥出,挥向大鹰的利爪。他自然知道。大鹰双爪的那一节,不但皮鳞若铁,而且骨骼组织,极其坚硬,是最不容易攻击的一环,但是他还是那么做了。 因为他知道,所有的动物,包括人在内,都有着自然而然,保护身上最弱的一部分受伤害的本能,这时,他最理想的攻击部位,当然是那头大鹰的胸口柔软部份:可是他也知道,他出刀虽然快,一定快不过大鹰的自然保护动作,所以他才去砍大鹰的双爪。 他的猎刀极其锋锐,是他从小就佩带的,淬看泉水精锻出来的,一刀砍去,就算不能将大鹰的双爪,一起砍下来,至少也可以砍断它的一只爪。 当大鹰受了这样的创伤之后,再要对付它,自然就容易得多了。 金维的一刀,如风一样,贴着积雪,挥砍了过去,刀风带起的积雪,他已经蓄定了全身的劲力,准备向外滚去,因为这一击不论击中与否,大鹰的反击,一定是极其强烈的。 金维的手臂挥尽,身于已经准备弹了起来,可是他就在那一刹间,他的手上,突然一紧,他手中的刀,完全不能再动了。 金维在挥出那一刀之前经过极其精密的计算,已经将种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估计在内了,可是他却绝未曾估计到他手中的刀,忽然会停留不动,那令得他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他一抬眼,看到大鹰的一只爪已扬起,抓住了他的那柄刀,刀口是如此之锋利.可是大鹰的爪,抓住了他的刀,就像是铁钳一样。 金维立即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他立时松开了手,继续他原来的动作,整个人向外,弹了出去,可是他的身子才一悬空,一股劲风,就直扑了下来。 金维不但觉出一股劲风压了下来,连气也难喘,而且,眼前也陡地一黑,那是大鹰当他的身子打横弹出去之际,陡地伸长了左翼,向下拍了下来。 金维无法和那股大力相抗,他的身子,陡地向下坠来,“扑”地一声,几乎整个人都陷进积雪之中,再接着,背上突然一紧,他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背心,再接着,他整个人离开了雪坑,离开了积雪,雪团成百上千地打向他的脸上,令得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当他什么也看不清楚之际,有一点他倒是可以感到的,那就是他的身子已经悬空了。 他被大鹰抓了起来。 等到金维勉力定下了神,身子四围的旋转的劲风,也不再令得他无法呼吸之际,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的确被那头大鹰抓了起来,而且,在那么短的时间中,大鹰已经飞得很高,他刚才和大鹰搏斗的那个山头,已经完全在眼底之下了,向前望去,一个接一个山头,银白色的山峰,连绵不绝。 金维抬头向上看去,可以看到大鹰横展的双翅,和大鹰的腹际,大鹰的一只爪,抓在他的皮背心上,另一只爪,还抓住了他的那柄猎刀。 金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先将那柄猎刀夺了过来,他立时伸出手去,抓住了刀柄。 他才一握住了刀柄,大鹰的爪就松了一松,使得他能够轻而易举,就将那柄锋利的猎刀,抓到了手中。 当猎刀到了他手中之际,金维不禁苦笑了起来。 自然,他可以在这时,轻而易举,一刀戮进大鹰的胸口,而大鹰受了这一刺之后,也一定非死不可,可是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这时候,离下面的山头,至少有一千尺,唯一的结果就是,他在一千尺的高空,直摔下去。 高空的风很劲很冷,金维的脸上就像有小刀在刮着一样,他没有再想什么,只是缓缓地将猎刀插进了腰际的皮鞘之中。 同时,他又用小心的动作,将系住皮背心的带子,扭得紧了一些。 大鹰抓住了他的皮背心,要是带子松了,那么他就会摔下去。就在这时候,大鹰像是知道他在不放心一样,另一只爪伸了过来,抓住了他的皮裤。 如果浊风那么劲,使得他根本无法笑出来的话,他一定会大笑起来了。 他,金维,谁都知道他的身手,最矫捷最为最勇敢的猎人,这时却像是一只小鸡一样,被大鹰抓着,在高空飞行,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大鹰在继续向前飞着,金维的心中,也渐渐镇定了下来,他第一次想到了一点:这头恶鹰对他,可能并不存在什么恶意。 当他一想到这一点之后,他更是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照理说,羊鹰和一切在地下行走的动物,不论是四只脚行走的,或是两只脚行走的,都是世仇,地上的动物或者和大鹰没有什么仇恨,但是大鹰却非要将之擒杀不可,因为他是大鹰维持生命的食物的唯一来源,可是,这头大鹰的大不寻常,它在夜间飞翔,更奇在它自第一击开始,就一直放弃了很多早就可以将他抓死的机会,好像它的目的,只是带着他飞,而不伤害他。 当然,金维也想到,可能这头大鹰的鹰巢之中,有着饥饿的,嗜吃活的食物的小鹰在,但是这种推测,无论如何是匪夷所思的,鹰就是鹰,没有鹰会拣饮择食的,然而,金维也不敢再轻视鹰了,眼前这头鹰,不就是如此之特殊么? 金维觉得,自己应该试探一下那头大鹰的意向了。 首先,他觉得自己这样被大鹰抓着来飞,十分不是味道,至少应该变成他抓住大鹰,那样,双方之间的地位,才会平等一点。 他打定了主意,慢慢转着身子,反伸过于去,抓住了大鹰爪上的一节腿,腿粗糙得很,而他的手指,又冻得很僵硬,简直没有法子可以将之握得紧。可是金维还是咬紧牙关,尽自己的一切力量,紧紧拉住了鹰脚。 他感到,他必需表现一点自己的力量,尤其是那头鹰真的没有恶意的话,他更需要表现自己的力量和勇气,鹰是那样的高做的动物,它绝不会看得起一个由得它抓了来飞行的人。 金维的右手,终于紧紧抓住了鹰脚,他的身子,已经半转过来,可是他的左手,却无法再碰到鹰脚了,而要凭一只手,支持自己的体重,那是没有可能的。 金维踌躇了一下,大鹰抓住他背心的爪,忽然松了开来,金维连忙转过身,左手也抓住了鹰脚,手指渐渐收紧,同时急速地喘着气。 当他的双手一起抓住鹰脚之际,大鹰另一只抓住他衣裤的爪,也松了开来,金维的双手,顺着大鹰的脚杆,猛地向下一滑。 那向下一滑,只不过滑了半尺左右,可是金维的心,却向下陡地沉了不知多少,他觉得手心一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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